楚天大學老圖書館門口。


    段天捧著幾本書徘徊不前。他本來是愛書如命的人更是一向有著嚴格的作息製度若擱在往日此時他已沉浸在書海了但現在他無法做到這一點。畢竟來到一個全新的環境心頭多少有些雀躍他決定破例一次不看書了去好好逛逛這個校園。記得他讀本科師大時報到的第一天夜裏也是在校園了滿懷好奇地瞎逛就像一個小孩來到了他夢中的童話世界一樣。


    林曉是看著段天抱著書走出去的他覺得自己的這位室友有些逗進校的第一天夜裏就去看書怕是勤奮過了頭吧。


    窗外燈光閃爍的時候天徹底的黑了的是時候。林曉一個人打開樟木箱子從裏麵再拿出一油漆得黑亮的老古董一般的黑盒。打開裏麵是碼好的一疊信是四年來韓冰寄給他所有的信少則一周一次多則一天一次。


    林曉的手有些抖這些信一直跟隨著他這是他最珍貴的伴隨著他度過那段艱難和紛飛的歲月。沒有這些信林曉不知道自己怎樣活過來。


    林曉拿起最上麵的那封那是韓冰進校第一天夜裏給他寫的:


    林曉:


    你好嗎?


    不要傷心不要難過伯母她在天上了她好著了她在看著你了一次的失敗不算什麽我相信你會挺過來的。


    還記得那一次晚自習從教室出來我們坐在草場上你說:我們報考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好嗎?


    我說:好。


    我在這裏等你


    林曉看完信把信仔細疊好小心翼翼地放回去長歎了一聲推門出去。


    人間喧鬧月兒幽清林曉走在校園的主幹道上身不由己地朝五棟方向走去。


    五棟是韓冰曾住過的宿舍樓。


    韓冰的信林曉看了無數遍他幾乎都能背下來就是這一封封信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韓冰的大學四年林曉仿佛靈魂在這個校園裏飄蕩和她一塊分享著。


    “同學你往哪走?”一個旱雷一般的聲音在林曉耳邊炸響。


    林曉楞了一會一股熟悉而喧騰的聲音突然湧入耳內衝擊著他的鼓膜。


    剛才想得入神竟然沒聽到這四周轟然的聲響?!


    林曉四處打量原來自己來到一個建築工地人們正在緊張地施工在自己十米遠的地方一台混凝土攪拌機正在瘋狂地轉動著起落機正在把裝滿混凝土的推車送上高層喊住林曉的是個正推車的高個大漢人站在路燈下。


    高個大漢語氣不善地說道:“就說你了你怎麽回事?沒看這裏寫的施工重地閑人免進嗎?小心上麵掉下的磚頭砸到你。”


    見到工地林曉頓有種躍躍欲試的感覺。他是從這裏走出來的從小工到熟練工從包工頭到房地產開商他走出一條具傳奇色彩的道路。


    林曉脫口問道:“大哥你們這需要小工嗎?”


    “小工?你是?”


    “哦我是這裏大學生家庭情況不好想利用業餘時間找點賺錢的活。”


    大漢盯著林曉說道:“這可是個賣力氣的活你行嗎?”


    林曉笑道:“大哥你說我行不行?”


    大漢仔細看了林曉幾眼點頭道:“瞧你這身板子還不錯我給我們工頭說說。”說完放下推車找工頭去了。不一會一個五十上下年紀的工頭叼著一支香煙過來了走到林曉近前對大漢努了努嘴說:“就是他?”


    “是啊。”大漢點頭道。


    “你會做什麽?”工頭問道。


    “從小工到泥水工裝水電木匠室內裝潢都會。”林曉說得很平淡。


    “嘿小子你還真能吹啊。”


    林曉說道:“這位大叔不瞞您說我曾經打過好幾年工都是在基建隊裏做活的。”


    工頭過來拍了拍林曉的肩膀握了一下林曉的手爽快地說道:“好就你了正好前幾天我們這有幾個出工傷的現在躺在醫院了正缺人手你先來做小工吧晚上八點開始十二點結束八塊錢做好了再加既然你做了幾年我們這規矩我也不用多說了。”


    “可是我們宿舍十一點就關門啊。”


    工頭想了一會以他的眼力眼前的小夥子是塊幹事的料眼下工地正缺人手於是說道:“那好吧每天晚上你十點半就結束算半個工通宵的話另外再算。”


    “好啊那我什麽時候開始上班?”


    “現在就可以你領他上去。”工頭說完扔下煙頭走了。


    站在一旁大漢說道:“大學生我叫秦大海我帶你上樓頂看一看。”


    “好啊我叫林曉。”


    秦大海有意要試林曉沒走樓梯直接帶著林曉上了上了起落梯。


    機器出一陣怪叫顫抖著把人托了起來秦大海見林曉麵無懼色心中暗暗佩服說道:“林同學看來你確實是幹過一般人坐這個還真是有些害怕。”


    林曉說道:“嗬嗬大海大哥這回信了吧?”


    “信了信了。”秦大海樂嗬嗬地回答道。


    起落梯緩緩地上行夜風吹著看著地麵越離越遠換一個人還真是心驚肉跳林曉問道:“大哥這裏原來不是學生宿舍五棟嗎?現在是打算建什麽啊?”


    秦大海答道:“對是五棟六月我們就過來拆了楚天大學原來的圖書館太破了現在想建新的你看整整十四層高建成後要做省裏麵第一圖書館了。(.無彈窗廣告)”


    “哦原來是這樣啊。”說著就到了。架子搭到的最高層第七層秦大海還沒等起落機停穩當就一腳踏出去了大聲喊道:“兄弟們我給你們帶來一小工是個大學生哩。”


    林曉踏足上去舉目四周燈火闌珊楚天大學在眼前一覽無餘。由南至北校門、行政樓、主教學樓、新建圖書館成一線圖書館後就是學生宿舍、食堂;左方依次是醫學院、人文樓、理學院、工學院;右方依次是藝術學院、逸夫樓(經濟管理學院)、學校室內體育館、學校室外田徑場、籃球場、網球場這整齊劃一的格局與韓冰當年信中所描述相比是麵目全非了。


    “小子快見過各位師傅啊。”


    “哈哈。”各角落傳來漢子們爽朗的笑聲。


    就這樣在別的新生還來不及消化校園種種新奇的時候林曉默默地開始了工地上的小工生涯。很快他的手底麻利做活幹淨獲得大家的好評。包工頭也爽快一夜下來就給他加了兩塊錢工資。在這塊原始的作業地裏人們不需要挖空心思想著踩著別人往上爬這裏一切都看你的手頭上的活做得好肯吃苦就能贏得人們的尊重林曉喜歡這種底層勞動者樸素的感覺這對他來說是久違了的感覺。


    林曉趕在宿舍大門正要關的時候回來。


    同宿舍的段天已經睡下了林曉輕手輕腳地忙完洗漱也就上床睡了。


    掩上薄被林曉躺在木板床上感覺到四肢肌肉有些酸脹這種感覺很充實有好幾年沒實地下工地了。


    大學我真的來了嗎?


    萬籟寂靜的時候對於自己已經置身校園林曉仍有一種處在夢幻中的感覺。


    一年前林曉領導的騰龍房地產開公司憑借強大的實力克服了一切阻擾終於堂堂正正地拿到了驕海市最有潛力、最具開價值的一塊地皮。


    林曉回憶那場戰場可用“驚心動魄”四字來形容。競爭對手明裏暗裏不知使了多少招幾次都使計劃瀕臨流產但他和他的同事們終於還是堅強地挺過來了那是一場沒有硝煙但更加殘酷的戰爭。


    他們終於贏了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騰龍將迎來事業展的再度輝煌他們將成為該行業全國的佼佼者這一切都來之不易。


    就在全公司人員上下齊歡慶的時候林曉卻偷偷地走了離開了他白手起家的公司。


    沒人知道真相。


    林曉的走就像一道流星劃過天空人們對其去向猜測不已好的壞的什麽的說法都有。別人不知有一人肯定知道那就是林曉的蘇晴姐這些年來陪伴他風風雨雨走過來的公司副總裁――蘇晴。


    那晚林曉驅車來到蘇晴家平靜地告訴她自己心頭的想法。


    蘇晴不但是他事業上最佳的夥伴也是生活中他非常信任的朋友他們的關係公司內部和外界都有很多揣測但其實任何一個版本都不能道清楚他們之間的感情那種不是夫妻不是戀人卻相濡與沫共患難的感情是平常人難以理解的。如果一定要歸類的話姐弟關係更準確一些。


    “走?你要去旅遊?”生為公司總經理業界女強人的蘇晴以為她這個總裁弟弟是在大戰勝利後要找一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不晴姐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說的是退出江湖。”


    “退出?如何退出?”看見林曉神情嚴肅蘇晴感覺到事情的嚴重。


    林曉說道:“走其實我一直想走在這場大戰結束後我更可以走了我相信公司日後在晴姐的帶領下會走得更好在房地產方麵我得承認晴姐更有天分更勤奮”


    蘇晴把盛滿紅酒的杯子放到嘴邊潤了潤唇她沒有打斷林曉的話她知道林曉一旦做出什麽決定那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多少次競爭對手都以為林曉是莽撞倉促的決定而實際上都是一個圈套著一個圈結果他們一個個落得可悲下場。


    “晴姐這麽多年雖然我們經過許多風雨但還是走過來了在房地產行當我們也算是一方諸侯他日即可問鼎中原但一直以來我有一個隱憂那就是國內的房地產行業開過快過熱了特別是驕海市普通地段的房價也要上萬元一平米更不要說那些黃金地段了市場上如果堅持我們的常規操作不搞那些陰招的話我們的生存和展的空間也將會越來越小所以我想退出跳出這個行當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為我個人也為我們公司尋求更廣闊的展空間。”


    “那你具體有什麽打算?”


    “我想去考大學大學的環境相對安靜的我可以靜下心來學習一些東西思考一些東西。”


    蘇晴頓時明白林曉的心意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完成你母親的遺願。”


    林曉過去的事對蘇晴沒有隱瞞所以她知道得很清楚不過蘇晴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這樣做現在還有意義嗎?”


    “有也許別人不能理解認為以我現在的地位和實力沒這個必要但我們這一代人怎麽說呢?應該講對於考進大學有一種掙脫不開的情結加上這些年來我現自己停滯不前也需要一個全新的環境用一個全新的身份去重新體驗。我覺得一個集團公司的展與集團領導個人的展是有著密切的關係我需要個人的再次提升而這些在現有的環境下我是無法突破的我必須在一個全新的環境下去重新學習重新審視。”


    實際上林曉平日說話的風格並不是這樣也隻有麵對晴姐的時候他才做如此之多的解釋他希望晴姐能夠理解他能夠在他走後獨自撐起這片天他深知這個女人所受的悲苦她太孤獨和寂寞了以致他決定離開的時候覺得自己對晴姐有一種類似丈夫背叛妻子的不忠感。


    蘇晴靜靜地聽著把杯中的酒喝完了說道:“林曉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想做的就去做吧做姐的支持你!公司的事就交給我了你是總裁有什麽話要留給公司的嗎?”


    “還是那句話:不與民奪食為民謀利!”


    “好的我記住了。”


    三十四的蘇晴在歲月的打磨下更有一種與眾不同釅釅的氣韻。她微微一笑笑得有些慘然說道:“林曉今晚就不要走了和小傑一塊睡吧。”


    小傑十歲是蘇晴的寶貝兒子蘇家的大王缺乏父愛的小傑個性執拗、玩劣對母親身邊的不諸多優秀男性有一種歇斯底裏的仇視惟獨和林曉甚是聊得來。


    這個小家夥居然有一次當著蘇晴和林曉的麵說要林曉做他的爸爸讓兩個人鬧個紅臉。


    啊這一夜這走入大學的第一夜是如此漫長。


    林曉翻來覆去睡不著後來他索性不睡了如此珍貴的一夜他要睜著眼睛度過。他為自己還保存著少年般的純真而感到驕傲。


    是的對於現代的少年社會的紛雜大學象牙塔的光芒早不如從前那般聖潔了學術腐敗招生醜聞常見於媒體然在林曉心中大學是一如既往的神聖。他不管別人是怎麽看的他隻是來這裏補上自己生命中那個必經的遲到了的課而已。


    林曉的室友段天也沒睡著他內心中的波濤並不亞於林曉。


    啊這一夜對楚天大學許多新生來說真的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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