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卡汨,咯瑪和勒斯的女兒。她走到我的麵前,說,哥,你為什麽還不回家?


    卡汨來自魔界,魔的生命比人要長很多,而且她可以直接來到人界。所以雖然又過了十八年卡汨看上去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我問她,你怎麽會來人界?


    卡汨的眼中散落出痛苦。她說,哥,你知道嗎?我的母親走了,她永遠也不會回來了。那一天她帶回來一個叫勒斯的魔,她很傷心。第三天她就死了。在她臨死的時候她要我把她和勒斯葬在一塊,她告訴我這樣他們永遠就不會分開了。她還要我到皇城去找你,她說你會照顧我的。可是當我到皇城的時候,那裏的子民說你已經離開魔界去了人界。哥,你知道嗎?我一個人住在森林裏很孤單。


    咯瑪死了,是我傷害了她。我的喉嚨好像突然被什麽東西卡住了,說不出話來。卡汨繼續說,我在森林裏一個人生活了十八年。一年前天界之王去找我,他教了我一些魔法,還告訴我可以在人界的散銘莊找到你。所以我就一直在那裏等你,今天我終於看到你了。哥,你什麽時候回家?


    我問她,你說你一直在散銘莊等我,今天散銘莊的主人死了,是不是你用魔法殺的?


    不,我沒有殺他。


    我看著卡汨的眼睛說,你騙我。


    卡汨流出了眼淚,她說,哥,你真的不相信我的話嗎?


    我一愣,然後把卡汨緊緊的抱在懷裏。我知道我的心太急躁了,所以喪失了判斷力。我說,卡汨,對不起,我相信你。


    卡汨突然笑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調皮可愛。她說,哥,你跟我回家吧。


    我撫摸著卡汨的頭發說,哥現在不能回去,你告訴我,你有沒有看到是誰殺了散銘莊的主人。


    卡汨搖了搖頭,她說,哥,你為什麽不能回去。


    我朝卡汨笑了。因為哥在人界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做完,做完了就會回去。


    真的嗎?


    真的。你先回到魔界去,你到魔界王宮找我的母親。她會照顧你的。我很快就會回去的。


    卡汨點了點頭,然後朝我頑皮的笑了。她說,哥,你不能再像上次那樣騙我了,要不然我會再回來找你的。哥,我走以後你要在人界好好的保護自己。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卡汨回頭走出客棧,我看到卡汨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中,那麽弱小卻那麽倔強。黑色的風從窗戶殺了進來,兩片窗葉一開一合,打破了這原本應該寂靜的夜。我起身關了窗戶,然後重新點燃了小燈。酒倒到杯中,然後順著喉嚨一直割下去,整個人火燒火燒的,不過心中的痛苦似乎真的減少了。貴酒不一定是好酒,烈酒才是。這句話是師傅說的,他每次喝酒的時候都會說這句話,但他從來沒有醉過。今天晚上我想大醉,但這個時候我卻聽到了敲門聲。


    我開了門。昭茵站在門口,她欠了欠身。我看著她,不知所措。


    昭茵勉強笑了笑,說,我可以進去嗎?


    我這才發現自己擋在門口,連忙移開。然後我問她,你找我有事嗎?昭茵慢慢的走了進來,我給她倒了茶。昭茵看到桌子上的酒袋,問我,你喝酒?我點了點頭。


    昭茵又欠了欠身,她說,我來這裏是給你道歉的,白天的時候因為我太激動了所以誤會了你。


    我笑了。昭茵沒有變,她還是那樣的善良,永遠也不願意傷害別人。即使她無意中傷害了別人,她也會很內疚的。我說,我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換成是我我也會這樣做的。


    昭茵的笑開朗了很多,她說,我知道你會原諒我的。


    你知道?你以前就認識我嗎?


    昭茵搖了搖頭。她說,我哥哥是一個劍客,我們倆相依為命。他曾經對我說過你,他說你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劍客,而且你隻殺那些該殺的人。今天我聽到丁棘說你是左劍時,我其實就一直不願意懷疑你的。


    我沒有說話。


    昭茵繼續說,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知道要一個劍客承認別人比自己厲害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我哥哥既然這麽說,我就會相信你。


    你以前就知道我叫洛崖嗎?


    不,我哥隻知道你叫左劍,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我拿起桌上的酒袋,然後往口中倒。我不敢正視昭茵的眼睛,因為我不願意看到她看著我時陌生的眼神。一個人越想醉卻越醉不了,我發現自己竟然越來越清醒。外麵的風更加的猛烈,我能聽到很大的風聲,呼呼的從耳邊喊過。昭茵伸手想拿我手中的酒袋,但她很快又把手收回去了,因為她找不到理由去管我,我們隻是陌生人。昭茵的眼裏很痛苦,她說,你不是說你是一個殺手嗎?你不應該喝酒的,要不然你的劍會變慢,隻可能被殺。


    我苦澀的笑了。我說,我也說過殺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如果我不喝酒我就下不了手殺另一個人。而且,喝酒不會使劍變慢,反而是更快。


    既然你不想殺人,那你為什麽要做殺手?


    我說,因為我要生活,要錢買酒喝。其實對一個酒鬼來說,最後一個理由已經足夠了。


    昭茵頓了頓,說,可是你現在已經有足夠的錢了,你為什麽還要幫我報仇,而報仇就是要殺人。


    因為你是我一生最愛的人。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昭茵她已經不記得我了。


    昭茵的臉紅了,像是晨曦時的天際。她扭過頭去。過了很久,她說,你是第二次見我吧,你這句話說得太早了,你是不是喝醉了?昭茵說完站了起來往外走。我在她身後說,你放心,十天之內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凶手。昭茵回頭莞爾一笑,她說,你還是少喝一點酒吧。


    暮色蒼茫,我打開窗戶看到丁棘跟在昭茵後麵,他送她回家,他們本來就住得不遠。我想我應該醉了,應該累了,可是我為什麽睡不著?屋裏的***再一次被吹滅,黑色彌漫在我的內心。


    太陽的光線舒舒緩緩的爬進房間,然後爬上我的眼睛。我睜開眼的時候頭很痛,屋外的秋陽高高的掛在空中。店主送進來了點心,但我卻依然想喝酒。酒袋中已經沒有了酒,我帶上劍然後跌跌撞撞的下樓去了。


    這個世界上永遠有一個地方可以喝到酒,那就是酒店。當然你一定要有錢,所以我帶了金子。酒上到桌上,還有下酒的小菜。我喝酒的時候從來不看身邊的人,但現在卻有人在看我。他們在看我的劍,掛在右腰的劍。有很多劍客在竊竊私語,我聽到他們在說左劍這個名字。我的到來意味著有一個該死的人要死。我看到有些自認為該死的人悄然的離開,然後我笑了,一杯酒倒進了肚中。


    喝完酒就應該去做事,當我走到酒店門口的時候一個劍客攔住了我。他說,我想看看你的劍。我抬頭看著他笑了,我說,我的劍不是用來看的,而是用來殺人的,你真的想看嗎?他的眼神露出了恐懼,然後他搖頭走進了酒店。


    免費的事很多人都想去做,但要付出很大代價的時候他們就會考慮。我的劍根本就不值他的腦袋,所以他不想再看了。他當然知道我是左劍,我的劍掛在右腰,而且不會輕易拔出來的。


    太陽掛得很高,但卻猛烈,秋天的溫度有時候並不比夏天低。我的長袍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因為我在街上走了很久卻不知道要去哪裏。然後我想到了散銘莊,腿在不知不覺邁向了那個地方。我發現我根本就不能離開她。


    散銘莊前麵的庭院已經收拾幹淨了,隻有新落的幾片竹葉寂寞的躺在地上。梅花依舊燦爛的開放,似乎已經記不起昨天它的下麵躺著一個死人。我忽然想起了一些東西。散銘莊的主人死的時候是仰躺著的,殺他的人應該是正麵對著他的。他臉上表情很痛苦,要麽就是他不相信這個人會殺他,要麽就是殺手的手法太毒。


    莊院的大門打開了,昭茵看到了我。然後她叫我進屋。屋子很大,但收拾得很幹淨。昭茵告訴我後麵的房子裏裝的全是書,她在尋找一個和我一樣的名字,但她卻不知道為什麽要尋找。我沒有告訴她任何事情,因為我知道她現在還不能接受。我問她,你哥哥平時一般和什麽人交往?


    他是一個劍客,也是一個書生,和他交往的人很多。他和他們討論劍術,研究天文地理。但和他真正親密的隻有我和丁棘。


    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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