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生得斯文,可是說的話卻又江湖氣十足。


    葉梓欣怔了片刻,才小心地俯近。兩人相坐,原本就隻是隔著一張石桌。葉梓欣這一俯近,兩人的頭就靠得更近了。旁人看來,很像是一對男女正親親熱熱地密談,隻有葉梓欣才知道,她這會兒有多緊張,甚至連鼻息都不自覺地屏住。


    不是為這樣的親近而屏息,她也不是被男生一靠近就紅臉的小女生了,隻是兩人離得這樣近,她很怕宋琪看出些她並不想讓人發現的東西。


    “好香……”宋琪的低語,讓葉梓欣挑起眉,沉下臉來。她心生不快,也忘了緊張,待深究出來,才知原本的凝重氣氛已經為之一鬆。


    目光微閃,她看著宋琪,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為之。


    宋琪卻好似根本沒有覺察出她的注視,仍是笑著道:“你沒有聞到嗎?好像蓮花的香氣,又有些蘭花的氣息……”


    因為他的話,葉梓欣心中突地一跳,定定地看著宋琪,她不知道他究竟是發覺了什麽。


    她盯得緊,宋琪卻隻是笑問:“不知道葉小姐用的是什麽牌子的香水?昨天我還隻聞到有蓮花香氣的……”


    “宋先生聞錯了。”葉梓欣生硬地打斷他,“我什麽都沒有聞到。”偶爾,她會覺得自己聞到那清淡的蓮香,但要細嗅,卻又什麽都聞不到了。


    宋琪笑笑,並不在意,反倒靠近葉梓欣,一雙明亮的眼眸隻落在她的麵上。目光遊移,從她的額頭,到她的眉眼,遊過鼻梁,再到嘴唇,下巴……


    葉梓欣覺得有些癢,恍惚覺得宋琪的目光好似有實質一般,像手輕輕撫過她的眉眼,嘴角,勾勒著她的麵容。


    抿緊唇,她悶聲問:“宋大師看出了什麽?”刻意用上剛才聽來的稱呼,她心裏不無嘲諷之意。


    宋琪卻毫不生氣,隻是笑道:“葉小姐之前有過血光之災,牢獄之痛,傷心之苦……很難捱啊”


    突然聽到宋琪這樣說,饒是葉梓欣已在心裏想過宋琪可能是位高人,可是突然聽到他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大吃一驚。


    “你、你調查我?”


    她脫口而出的話,讓宋琪失笑出聲。手肘支在桌上,他用手掌撐著麵頰,斜睨著葉梓欣,“我為什麽調查你?難道,你就不相信我是算出來的嗎不跳字。


    葉梓欣深吸了口氣,震驚之中開始有些半信半疑。


    “你真的算出來的?你、你看我的臉——難道真的是相麵?這些東西都寫在我的臉上?”


    “或許啊”宋琪笑起來,模棱兩可,“葉小姐不是應該很相信這些的嗎?這世上總有些不可言說的神秘事物——不是嗎不跳字。


    “是,是有……”收聲,葉梓欣看著微笑的宋琪,遲疑著問道:“你還看出些什麽?”


    嘴角的笑意更深,宋琪笑道:“我還看出,葉小姐近來有奇遇雖然我不知道葉小姐到底是遇到了什麽,可是卻是對你大有益處的好事若不然,葉小姐也不會有這強過尋常人許多的純淨身體,更不會有這樣充沛的靈氣……”


    “你說——靈氣?”葉梓欣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看著宋琪,狠狠地盯著,可盯了兩眼後,到底還是搖頭。


    奇怪,為什麽應該是高人的宋琪身上,氣血卻並不是那麽旺盛呢?甚至可能比普通人還在虛上兩分——也是,昨天還看到宋琪在吃藥,一副病歪歪的樣子,怎麽可能會氣血旺盛呢?


    歪著頭,葉梓欣凝神再看宋琪,終於看出些許不同之處。宋琪的確是有些氣虛,可是他身上的氣息卻很是——借用剛才他說過的話,很是純淨——是一種與自然很和睦的感覺。


    葉梓欣說不清楚,可是她隱約覺得宋琪的氣息與她的氣息,在某種程度上有相近且相互呼應的感覺。


    “宋大師,”這次的招呼,帶出些許尊敬之意,“我想請教,什麽是靈氣?”


    “葉小姐太謙了……”宋琪掀起眉,似乎是想嘲諷兩句,可是在看到葉梓欣臉上鄭重的表情時,又回複溫善,“天氣之氣即為靈葉小姐,我不知你到底是奇門中哪位前輩的弟子。但既然同屬一脈,就不必這樣遮遮掩掩的了說到底,咱們奇門中人,在這個世上已經不多了……”


    “奇門?什麽奇門?”葉梓欣的問題,讓宋琪皺眉。


    “欺師滅祖可是大忌……”凝目注視,宋琪看著葉梓欣,忽然問道:“你真不是奇門中人?連奇門都沒有聽過?”他學的乃是相術,最擅長的就是察顏觀色,自然看得出葉梓欣說的都是真話。


    昨日在蘭韻中看到葉梓欣第一眼,他就已經覺察出這個女人有不同之處。心裏先認定了她必也是奇門中人,這才出言相試,又特意留了不常示人的號碼。他原本想著既是同類,總會來尋他。可是卻沒有想到葉梓欣來是來了,帶給他的答案卻並非他所想象。


    凝神細看葉梓欣,宋琪眉心緊鎖,遲疑了下才道:“葉小姐可願相告八字,我可以為你算上一命,可知以後十年的運程。”他自覺相術了得,單隻看麵相,就可將一人的一生說個八九不離十。可是今天,他看得出葉梓欣的過去,卻看不出葉梓欣的未來。所以才破例求問八字。


    葉梓欣卻不知道宋琪的想法,更不知有很多有錢人捧著真金白銀,大把鈔票也請不動宋琪去為他們推算八字測運程。她所關心的,隻是:


    “宋大師,你還沒有告訴我,到底什麽是奇門呢?你說,你是奇門中人那這個所謂的奇門,是不是就是算命的?不、不會,青城山上算命的道士多了,就連山門前都那麽多算命的,要是個個都是奇門中人,就不會胡亂哄人了……”


    “葉小姐,”打斷葉梓欣的胡言亂語,宋琪沉聲道:“葉小姐既然根本沒有聽過奇門二字,又何必再去打聽呢?”


    葉梓欣挑起眉,突然道:“既然你不想我打聽,又為什麽要同我說呢?”她的聲音陡然提高,在看到宋琪皺眉時,也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嗓門高了。


    之前他們說話一直是低聲細語,旁邊仍擺攤的人倒沒怎麽在意,這會兒卻有人扭頭看過來。被人看,葉梓欣便壓低了聲音,“你為何說,我便為何問。宋大師應該明白的……人總是好奇的”


    宋琪垂下眼簾,想想,便苦笑起來。的確,他昨天的確是因好奇而莽撞了。


    他自幼身體弱,雖然家世顯赫,卻因為身體而不受長輩喜愛。後來是祖父的一位方外之交把他帶上了青城山。他在青城一住二十載,雖然那位長輩礙於與他祖父的交情並沒有收他為徒,可是卻把一身的本事悉數傳授,他更在心裏視其為師為父。


    雖然,他很久之前,在師父病逝時就知道奇門的存在,可是這麽多年來,卻從未碰到過一個同伴。所以,昨天一見葉梓欣,他就捺不住性子……


    到底還是寂寞難耐啊哪怕已經習慣了孤獨一人,可有時候,那些寂寞,卻讓人無法承受。越是人多處,卻是覺得孤單……


    看著宋琪變幻的麵容,葉梓欣抿起唇,忽然道:“那盆蘭花,已經開花了——宋大師不想去看一看嗎不跳字。


    宋琪抬頭,被葉梓欣突然拋出的重磅炸彈驚到,“你說,一夜之間,你已令那盆病蘭開花?”


    看葉梓欣不說話卻也沒有否認,宋琪忽然大笑起來,毫不在意旁邊人看過來的目光,他撫掌大笑:“大妙大妙……”


    “宋大師……”壓低聲音叫了一聲,葉梓欣提醒他:“你還沒有告訴我,到底什麽是奇門呢”


    宋琪偏過頭,想想,就笑了,“不管你有沒有師承,但你既然有這本事,想來也該算是奇門中人,那我告訴你也不算違犯師命……”


    他的眼彎了起來,白淨的麵容竟帶出一絲狡黠之色。葉梓欣看著他,忽然在心裏道:這人也不是個老實的


    宋琪看著葉梓欣,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麽,隻是笑:“葉小姐,你可不要忘了自己的邀請……”看葉梓欣點頭,他才低聲道:“所謂奇門,其實不是一個門派,而是許多門派,更或者說,是許多人的一個統稱。聽我師傅說,很久很久以前,奇門中人也是推舉出高人來約束管轄眾人的,就像武俠小說裏的武林盟主一樣,可是現在,我連奇門中的人與事都很少聽到,所謂的奇門,也就成了故事……”


    沒有歎息,可是宋琪垂下眼簾,卻似帶出難言的沉重,“既然名為奇門,那自然重點就是落在一個‘奇’字上。葉小姐單看這個字麵,或許也該看出一二,這個奇,自然就是把奇人異士了。也就是說,奇門,也就是奇人異士。”


    看葉梓欣隻是瞪大了眼睛,似乎是聽得發愣,宋琪就又解釋道:“比如說道士,巫師,遊醫,風水先生……總之,就是在普通人眼裏奇怪的人都是奇門中人——嗯,符錄、風水,捉鬼天師南洋降頭術泰國養小鬼……啊聊齋——都是奇術……”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葉梓欣忽然籲了一聲,“哦,原來奇門就是鬼故事……”說完,她嘿嘿幹笑兩聲,臉卻已經有些發青。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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