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這樣的不情之請,惠覺禪師有些意外,卻又並沒有太過驚訝。


    如眼前這位季世子這樣的出身身份,怕是打記事起便鮮少有什麽事是不能如意的了。


    人力之極限無外乎生老病死。惠覺禪師不覺得日行一善有什麽不對的,隻是……


    “宮裏太醫署那些醫術精湛的太醫不曾為這個嬤嬤診治過麽?”惠覺禪師有些詫異的問季崇言,“他們難道也無法診治?”


    季崇言點頭道:“若非如此,崇言也不會將柴嬤嬤帶出來四處求醫了。”


    這話聽得惠覺禪師一陣蹙眉,頓了頓,他開口對季崇言道:“貧僧若是能夠救得一命必會勉勵救治。隻是季世子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誤會?季崇言挑了挑眉,看向麵前的惠覺禪師。


    惠覺禪師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之後再次開口說道:“貧僧出身巴蜀,那地方是個什麽樣的,季世子應當也清楚。說貧僧治病救人或許也不大妥當,或者說是解毒救人更合適。”說著不等季崇言開口,惠覺禪師略略一頓便繼續說了起來,“出家人不打誑語,季世子若是不信,大可派人查查貧僧過往救治的人,自可證明貧僧所言不虛。”


    季崇言雙唇緊抿,沒有開口。


    一旁的林彥卻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先前他便有所預感這位惠覺禪師或許幫不了崇言的忙,隻是到底還是存了幾分念想,如今得惠覺禪師親口證實……林彥搖了搖頭,想到方才進來的柴嬤嬤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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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覺禪師是崇言此次帶柴嬤嬤離開河東的最大盼頭了,此刻這個最大的盤腿卻在瞬間崩塌,林彥正想開口安撫季崇言,那廂的季崇言卻已經主動開口了。


    “我明白了,多謝惠覺禪師。”季崇言對著惠覺禪師鄭重的施了一禮,又在惠覺禪師對麵坐了下來。


    這反應倒讓原本還準備多解釋一番的惠覺禪師有些意外:這位季世子看著一副傲氣不講理的樣子沒成想還是個講理的。


    啊呸,眾生平等,不能以貌取人。


    到底是不能日行一善了,惠覺禪師想到方才那嬤嬤高高興興的樣子,不由有些唏噓:病中人什麽都不知道,他們這些清醒的卻在為她奔波和發愁。


    也不知究竟哪方更幸運些!


    惠覺禪師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季崇言:“此事太醫署的太醫們怎麽說?”


    季崇言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就這樣吧!”


    趙家自然不會虧待家裏的老人,柴嬤嬤原本養在河東,趙家上下也是準備讓柴嬤嬤就這般“今夕不知何夕”的過完一輩子的。


    “我聽聞過腦子挨了重擊失憶的人過後又記起事來的,”惠覺禪師見他一臉神情落寞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心中也有幾分酸澀,是以想了想安撫他道,“興許見了故人或者遇到某些故往的物件會記起一些事情來呢!”


    當然,這種事太過說不準,真要出現這種事早成了旁人口中的“傳說”了。


    不過給人一個盼頭也是好的。


    季崇言聞言瞥了惠覺禪師一眼,“嗯”了一聲,似是若有所思。


    屋裏安靜了片刻,林彥一杯茶水見了底,想了想,他幹脆起身道:“既如此,趁著禪師也在,正好提了那對山匪疤麵兄弟過來審問吧!”


    “不必了。”季崇言卻開口搖了搖頭,拒絕了林彥。轉而笑著問對麵的惠覺禪師,“禪師晚些時候可還要去薑四小姐那裏?”


    不是說案子嗎?怎的突然提到了薑四小姐?惠覺禪師有些不解,卻還是點了下頭,道:“要去的,貧僧已經同薑四小姐約好了暮食去她那裏吃飯。”


    “那便一起去吧!”季崇言笑著站了起來。


    這舉動自然的很,對麵的惠覺禪師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當下便應了下來。


    一旁的林彥卻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道:這樣真的好嗎?早上就是蹭的薑四小姐那裏的早食,待到暮食再去,這豈不是一天兩頓都在薑四小姐那裏蹭食?


    不過,蹭食的似乎也不止他們兩個。林彥目光打了個轉兒,看向一旁的惠覺禪師,這位也蹭了兩頓了呢!


    ……


    “阿嚏!”走進午市,薑韶顏便打了個噴嚏,看著午市口賣雞的籠子旁一地的雞毛搓了搓鼻子。


    雞毛細碎,吸進了鼻子便容易鼻癢。


    “薑四小姐!”跟在一旁的靜慈師太看到賣雞的小販眼睛頓時一亮,連忙喚了她一聲,而後指了指關在籠子裏的雞,道,“於六的雞不錯的。”


    薑四小姐做菜雖然不錯,可到底才來寶陵沒多久,來市集買菜這種事還是要個寶陵的老人領路比較好。


    這賣雞的於六不常來,素日裏還不一定能碰到。可每每一來,那籠子裏的雞不到半日便能賣個精光,能不能買到真是看運氣了。


    薑韶顏聽出了靜慈師太話裏的意思,便挑了兩隻雞叫那賣雞的於六殺了。


    她一把刀切菜時用的飛起,可殺雞殺魚時碰上那些活物便不行了。先前尋小午拿錘子殺魚的情形還曆曆在目,自此薑韶顏覺得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來比較好。


    畢竟一刀下去,雞耷拉著被砍了一刀的脖子還在地上跑一圈可是真真會將人嚇壞的。


    趁著於六殺雞的功夫,薑韶顏的目光落到了於六腳邊那一小籠鵪鶉上。


    比起已經空的隻剩零星幾隻的雞,於六這裏的小鵪鶉便沒有這般受歡迎了。


    畢竟鵪鶉在大多數精打細算的買菜百姓眼中肉少骨多,同樣一斤,大半都是骨頭,忒不合算了。


    不過薑韶顏對這些小鵪鶉倒是饒有興趣,盯著籠子裏的小鵪鶉看了好一會兒,待到於六將雞殺完遞來時終究是沒忍住要了幾隻鵪鶉。


    在一旁旁觀的靜慈師太有些意外,雖然她自詡自己是個老饕,也不太挑食,隻要好吃的,來者不拒。可鵪鶉這等沒有幾兩肉的吃食還是沒有碰過的,不止她自己沒碰過,身邊人也沒見幾個吃的。也隻有鬧饑荒時沒得吃了,才將鵪鶉拿來煮了吃。


    當然,這般煮了也是不好吃的。


    她自然是信薑韶顏的手藝的,畢竟食過薑韶顏的豬肉了。


    沒想到這位薑四小姐的“食譜”如此之廣,倒是讓她這個老饕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才進午市口就已經買了不少,待到薑韶顏一行人回去時,幾乎人人手裏都拎滿了菜。


    這麽多的菜,便是貪食的香梨都覺得有些多了。


    隻是很快,香梨便不覺的多了。


    她看到了站在別苑門口的惠覺禪師、季崇言和林彥。


    多了三張嘴,哦不,兩張嘴,突然有些擔心手裏的菜不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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