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好賭那是舉世聞名。當兩個人意見不同起了爭執時往往都會來上一句打賭正因為這種賭博的天性並樂此不疲所有人才說過在這個世界上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會有賭場的存在。


    上海作為一個國際化大都市它的賭場當然不少。


    在有幫會在背後支撐的大賭場裏工作人員用厚重的窗簾把窗戶遮得嚴嚴實實根本透不進去一絲陽光裏麵更是二十四小時燈火通明在牆壁上掛滿了各種裝飾品但是你卻休想找到可以向你報告時間的任何東西。而手裏端著各種飲料和食品的侍應生就帶著一臉乖巧的笑容或靜靜的站在大廳的各個角落或如穿花蝴蝶般在賭客之間來回穿梭帶起一陣陣香風。


    簡單的說在這種高檔賭場隻要你有錢你就可以足出戶享受到各式醇酒佳肴美女過上帝王般的生活。


    而一些被稱為千裏眼百事通的幫會成員就在那裏眯起雙眼打量著每一個已經賭得雙眼紅腦門出汗卻偏偏一擲千金妄想著去扳回賭本的富家子弟。等他們身上的錢花光的時候這些負責放高利貸的幫會成員就有了用武之地了。隻要把錢送到那些本來就沒有什麽大腦又賭得暈天黑地的富家子弟麵前還真沒有幾個人能懸崖勒馬。


    當然了並不是所有人都進得走這種高檔賭場想走進這樣的地方實在需要數量不菲的鈔票。而那些在街邊支起一張桌子蓋上一塊紅布的人隨便呦喝上幾聲拽上幾個觀眾就能拉開一個小小的賭局。在這樣的街邊賭檔裏沒有投注的限製。小到一個銅板大到幾枚銀圓甚至是把老婆陪嫁過來的金戒指也押在了上麵願意投入多少錢那是悉聽尊便是贏還是輸那是各安天命外加看莊家的騙術賭術是不是夠高明。


    這是在碼頭邊上支起來地一個賭檔雖然碼頭上的工作很繁忙。雖然每個人經常被逼得像陀螺似的足不點地但是畢竟也有休閑的空隙。大概也隻有在這個時候碼頭工人監工還有經常在碼頭周圍轉悠不知道心裏在想著些什麽的地痞流氓才會變得親密無間起來由此可見中國人賭搏的文化也是一種促進社會安定繁榮加強階級溝通的良好工具


    在這一群擠在一起一個個眼睛都瞪得象乒乓球一樣大的賭徒當中最引人注目地。就是一個象杆標槍似的站在那裏。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沒有任何意義絕對可以用皮笑肉不笑來形容的弧度從來一言不。隻是默默的出牌默默的付錢或收錢的男人。


    事實上任何一個人都認為這個家夥應該去高檔的賭場而不是陪他們這些混身散著汗酸味的碼頭工人頂著呼呼吹過來還帶著鹹濕氣息的海風在這裏小打小鬧地去賭幾個銅板。


    有些人再怎麽裝也是口袋裏沒有幾個大子地窮人而有些人就算不說話大家一看也知道他是出身在富貴之家。至今還是不愁吃穿。


    他穿了一件用料考究手工精致的灰色風衣一看就不是什麽地攤貨色而且熨得平平展展。再看看他的腳上穿地是一雙高腰皮靴那可是一雙巧手匠人用小牛腰皮模仿美國海軍軍官皮靴的樣式精心製造出來的新鮮玩藝它們的主人更是用上等的鞋油把它們擦得閃閃生光。


    而在他的頭上。還斜斜扣了一頂圓邊的禮帽刻意拉低的帽沿遮住了他半張臉也讓他的雙眼隱藏在了帽沿的黑暗中。就算如此他還是習慣性地眯起了自己的雙眼隻有在翻開手中的牌時才會偶爾綻放出一絲銳利的精光但是很快又在帽沿的掩護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也就是因為這頂斜斜扣著的禮帽讓這個一言不神情嚴肅得就像是在參加一場高檔宴會的男人身上多了一種猶如美國西部牛仔般的狂野與不馴。但就是因為這份狂野與不馴讓他象杆標槍似的站在碼頭苦力擠成一團地賭桌上卻奇跡般的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融洽。


    這個男人在擠進賭桌後直接將一疊銀圓放到了賭桌的一角但是奇怪的是無論是贏錢還是輸錢他卻從來沒有動用那一疊銀圓。


    在一陣喧嘩中莊家再次牌了這個男人拿起了麵前手工粗糙的牌還沒有看清楚牌麵究竟是什麽在他身後就猛然響起了一聲輕脆的槍響。


    砰


    這個男人斜斜倒扣在頭上的禮帽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又狠狠向上一拋一樣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在空中連續翻滾著帶著一股什麽東西被燒焦的味道飛甩出四五米遠。


    不用回頭他也能槍聲中判斷出來在他身後大約二十米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槍手一個一槍就打飛了他頭頂的禮帽卻沒有擦傷他的頭皮的神槍手一個明明可以背後一槍幹掉他卻為了在上海灘這個強者為尊的天地中嶄露頭角而要和他正麵單挑更擁有足夠自信與實力的神槍手


    剛才還圍在一起的賭徒們在經過片刻的驚愕後不知道是誰出了一聲叫喊所有人突然作鳥獸散。他們就算沒有眼光再沒有經曆過什麽大風大雨也能清楚的知道一個手裏拎著步槍腰間還用奇異的手法斜插著一支左輪手槍的家夥來到這裏絕對不會是和他們做什麽親善交流吧


    在一片驚慌一片奔逃一片嘈雜中他仍然靜靜的站在那裏用他一成不變的動作慢慢打開了手中的牌。他的雙手就像是鐵鑄的根本沒有一絲顫動仿佛剛才打飛他頭頂帽子的不是一子彈而是情人的飛吻似的。


    手裏的牌終於打開了。他卻麵對空空如也的賭桌看著碼頭外那不斷蕩漾的溫柔海麵在心中出了一聲輕歎:真是可惜了。


    他沒有回頭他早已經過了一知道背後有敵人就倉惶失措迅扭頭的年齡他也沒有撲到一個什麽掩體後麵然後再找機會反擊。他清楚的知道對方既然第一槍沒有殺死他。就絕對不會在背後射殺了他。他的人頭是很值錢但是如果能正麵殺死他換來的就絕對不止是豐厚的獎金那麽簡單


    所有不相幹地人在這個時候都找到了合適的掩體他們小心翼翼的露出了頭緊張而激動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即將爆的對決。就是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在這種要命的情況下他竟然慢條斯理的將手中的牌放進了自己的口袋。然後一步步走向了那個多了一個子彈洞地禮帽。


    就在他彎下腰準備伸手拾起那頂禮帽地時候在他的身後又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槍響落在地上地禮帽。再次被子彈打得飄飛出三四米遠。望著在地上連翻帶滾。多了兩個子彈洞的禮帽他臉上還是帶著那個一成不變的微笑慢慢走向了自己的禮帽。


    喂。聆聽著身後那名槍手再次拉動槍栓的聲音他終於說話了難道他從來不喜歡說話原來他的聲音實在太冰冷又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滑膩相信任何一個正常人聽到他的聲音都會身上湧起一種惡寒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毒蛇嘴裏不斷吞吐的那條蛇信。


    就是因為他的聲音實在太另類實在太容易讓別人對他產生警惕而他又不願意刻意偽裝所以沒有必要。他從來不多說話當他說話的時候更是簡單明了我很喜歡這頂帽子。


    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他第三次彎下了腰這一回他身後的那個神槍手沒有再開槍。他也帶著事不關己的從容隨意拍了拍帽子上沾的灰塵再看看上麵的那兩個打穿帽子的子彈洞最後又將這頂禮帽斜斜扣到了自己的頭上。


    你這麽喜歡這頂帽子。我會把這頂帽子留下讓你可以戴著它去閻羅殿報道


    身後地槍手也說話了。


    他笑了這一次他是真的笑了。他遲遲沒有回頭就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後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敵人。如果是三十五歲以上的老槍手也許他們的身體反應度隨著年齡的增長已經開始不可避免的漸漸變慢但是他們能活到這個年齡擁有的實戰經驗已經足夠彌補一切讓一個在上海灘打滾又活到三十五歲的槍手站在自己的身後那無異於是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了死神的手裏。


    像那種老槍手在麵對他這樣的大敵時也根本不會說話因為血的教訓已經可以讓他們有足夠的理由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


    他的槍法不錯開槍的度也相當迅在我見過的人裏已經可以排進前二十名在整個上海灘單純以槍法來論他已經算是一流高手。而且他手裏的那支中正式步槍聽他拉動槍栓的度和彈簧的聲響應該對槍械進行過改造所以他能射得更快。


    他低下了頭沒有人敢相信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他已經用自己的雙眼找到了一枚打在了堅硬的石壁上又反彈回來就靜靜躺在距離他左側二十二米遠的子彈頭。他隱藏在帽沿下的雙眼再一次危險的輕輕眯起白銀彈頭


    填裝了白銀的子彈可以打得更遠射得更直。換句話來說身後的那個槍手使用的步槍已經同時擁有了中正式步槍的大殺傷力和日本三八式步槍的穩定性。當然了放眼上海灘能用得起白銀彈頭這種特製子彈的槍手更是屈指可數。


    他再一次笑了原因很簡單在近期他還沒有聽說過使用白銀子彈的槍手就算以前曾經有過這種喜歡標新立異最容易成為別人目標的槍手也早被混亂的上海灘給淹沒了


    他倒退著走回了賭桌旁邊他就是不回頭他就是不給對方開槍的機會。他伸手指著自己從一加入賭局就放到賭桌上的那疊銀圓認真的道:那是我的。


    身後的槍手沉默著任由他用緩慢的動作。取回了那一疊銀圓。他把銀圓抓在手裏隨意玩弄著十幾枚銀圓相互硬碰出了一陣叮叮當當猶如風鈴般地悅耳聲響。他突然問道:我的人頭值多少錢


    一千五百塊大洋


    身後的槍手道:但就算隻有一塊五毛錢我也想來會會你


    他輕輕一挑眉毛道:哦


    在上海灘混的槍手都知道有一個傳說飛刀手張誠拋出來的飛刀。能比子彈更快我就不相信人手裏拋出來的玩藝兒能快得過槍膛裏射出來的槍子


    張誠沒有再說話他繼續晃動著手中的那疊銀圓他身後地那位槍手也閉緊了嘴巴先用左手解開了腰間的槍套然後雙手平端起了步槍對準了現在還背對著他昂然而立的張誠。


    說實在的。麵對綽號飛刀手。傳說中擲出的飛刀能比子彈更快的人物要和他生死相搏。不緊張那一定是騙人的。要知道在魚龍混雜到處都是明爭暗鬥的上海灘成名絕無僥幸


    一時間整個碼頭上隻剩下了十幾枚銀圓不斷撞擊出的清脆聲響。


    就這樣不知道靜靜的站立了多久張誠突然慢慢轉了身看著他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地雙手那名槍手仍然平舉著手中地步槍問道:你的刀呢


    在手


    張誠的右手一翻一道刺目到極限地光亮。在瞬間就刺痛了這名槍手的雙眼。無論這名槍手經曆過什麽樣的訓練麵對這種絕對意外的狀況他仍然略一眨眼就連他的頭也不由自主的略略一偏當他的臉頰離開了槍托離開了眼睛準星目標這三點形成的直線就連身為一名出色槍手的韻律感都被這種意外打破時這名槍手的心髒已經瞬間沉到了穀底。


    高手對決勝與負生與死爭的就是這瞬間的毫厘更何況他麵對的是一個號稱擲出的飛刀能比子彈更快的男人


    而幾乎在同時張誠的右手猛然揚起一枚背麵經過精心打磨比鏡子更光滑更明亮更能反射陽光的銀圓在空中呼嘯著旋轉著飛刺向那名槍手。身為一名受過名家訓練的槍手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就調整回了自己的狀態他一眼看就出了那枚在轉眼間就飛到自己麵前的銀圓真正的底細。


    它就是一把致命的飛刀


    這枚銀圓不但一麵被打磨得比鏡子還要光滑明亮能夠最大化的反射太陽光它的邊緣更被打磨得鋒利異常。白銀子彈可以比普通子彈更遠更直同樣的道理白銀製成的圓形飛鏢它也能被飛得更快投得更遠


    砰


    這名槍手手中的步槍響了在看似絕不可能的情況下他竟然用步槍一槍就打碎了已經飛到麵前的那枚銀圓。四處飛濺而起的碎片狠狠撞到了他的臉上帶來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而幾乎在同時這名槍手已經迅拋掉手中的步槍拔出了腰間的左搶手槍。他的左手還沒有平舉左手的大拇指已經用一種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壓開了左輪手槍的擊錘。


    這一係列的動作已經充分說明他不僅受過嚴格的射擊訓練更擁有身為最出色槍手的天分。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判斷出張誠絕不可能再給他拉動槍栓開第二槍的機會所以他當機立斷放棄了手中使用最熟練威力強大的步槍拔出在近距離作戰射更高的左輪手槍。而他棄槍拔槍的這一係列動作更是銜接得無懈可擊沒有一絲累贅流暢得讓人看了就覺得心中麻。


    能做到這一點已經不是單純依靠堅苦的訓練就能獲得可以說就算是那些擁有豐富實戰經驗的老槍手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更可怕的是他還很年輕年輕得還有充足的展空間。


    可惜他沒有機會了


    因為一把真正的飛刀已經端端正正的刺入了他的咽喉。在張誠手中的那一疊銀圓是早已經準備好的武器而在他的風衣下麵呢


    當他掀開那件風衣的時候露出來的就是一排排緊密排列在內夾上長六寸還帶著鮮紅色的刀衣在陽光下散著閃閃寒光看起來像極了鯊魚牙齒的飛刀


    這個槍手伸手捂住了刺入自己喉嚨裏的飛刀可是這一刀已經刺穿了他的頸部大動脈鮮血仍然止不住從指縫裏不斷流淌出來。他的喉結上下嚅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這一刀更刺穿了他的氣管直接卡在了他的氣管裏他無論如何努力也說不出來什麽。


    槍手咬著牙伸手拔掉了那柄刺入他的喉嚨注定要為他年輕的生命劃下句號的飛刀熾熱的鮮血就像是噴泉一樣從傷口裏噴射而出而一直卡在喉嚨裏的那口氣也終於隨之從他的嘴裏噴湧而出。隨之狂吼出來的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來的最後一句話:我知道為什麽大家說你的飛刀比子彈更快了


    他是真的明白了在這個世界上無論飛刀拋擲得多用力都不可能比射出膛的子彈飛得更快。


    唯一能讓飛刀比子彈更快的方法就是用盡一切辦法打亂身為一個槍手和武器那種親密無間的整合打亂身為一個槍手在長期磨練中慢慢擁有的韻律感與自信心一旦對方亂了陣腳張誠就會有辦法在對方開槍以前就先把飛刀擲出去


    張誠走到了這個槍手的麵前他居高臨下靜靜的看著那張年輕的痛苦的在沾滿血汙中又若有所悟的臉他在心裏出了一聲輕歎可惜了


    這個年輕的槍手擁有相當的天份如果他不是太年輕年輕得太急於求成希望一步登天如果他能循序漸進的慢慢積累自己的實戰經驗也許不出三年他就會成為一個真正能危脅到張誠的用槍高手在上海灘成為一個強勢崛起的黑馬


    不過放眼整個上海灘誰知道每天有多少像這個年輕槍一樣擁有不俗天份又接受過嚴格訓練心比天高自以為可以大展拳腳的年輕人倒在了這個繁華的大都市裏用自己的鮮血見證了光明背後必有黑暗這一千古不破的真理


    張誠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了那一付在賭攤上沒有來得及開的牌把它們一張張展現在那個還沒有斷氣的年輕槍手眼前。


    至尊寶通殺


    張誠把這一付好牌放在了年輕槍手的胸膛上伸手從這個年輕人的口袋裏找到了幾張被鮮血染透的鈔票從裏麵挑出了一張麵額最小的然後又把其餘幾張鈔票重新放回了對方的口袋裏。


    張誠絕對沒有搶死人錢的習慣但是這一張小麵額的鈔票是他賭錢應得的紅利。身為一個狂熱得無可救藥被人追殺得滿世界亂竄仍然要抽時間鑽進賭攤裏小賭幾把的級賭徒來說在賭桌上摸到一個至尊寶那就代表了財神爺爺的絕對青睞無論贏多贏少這種喜錢是萬萬不能舍棄的。


    就在這個時候孤零零的掌聲突然在碼頭的一個角落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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