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四處還是一片肅殺的氛圍,但是花色隻能聽到徐粲然在自己耳邊輕輕說著那些花色不知道的回憶:“那時候的你無憂無慮,笑起來總能讓我想起三四月裏盛開的桃林。每次回去的時候總喜歡與兮之說起你,也不知道抱怨多一些還是羨慕多一些。”說著徐粲然輕聲笑起來,但是因著疼痛又扭曲了臉頰。


    花色腦中空白一片根本不能思考任何問題,呆呆地問:“那你為什麽不來家裏?”


    徐粲然眼底盡是溫柔,說:“我不敢……”徐粲然想起來那時候每次去一趟永豐小鎮都要百般小心,生怕暴露了身份。自己的身份特殊,若是和花色一家太過接近隻怕會讓花色一家惹來禍端。


    血越流越多,徐粲然胸前的衣服已經浸濕了一片,徐粲然喘著氣道:“本來以為能好好保護你的,如今實在是對不住!”


    花色見徐粲然說話的力氣漸漸小了下去,眼淚再也抑製不住,抓住徐粲然胸前的衣服,看著徐粲然嗓子黯啞喊道:“不敢!為什麽不敢?你很早就認識我了為什麽不出來與我說話?我會喜歡你,我會與你成親,我會和你生活在小鎮上!哪裏……哪裏會像現在這般?為什麽不阻止我與白君澤認識?你要是早些與我認識哪裏會有這一切?你欠我的,徐粲然你欠我的!你不準死,你必須要賠償我!”


    腦中已經分不清哪些是真話哪些是假話。花色隻知道不能讓徐粲然就這麽死去,不管是真話也好假話也罷,能留住徐粲然……若是能留住徐粲然……


    “你說要陪我的,徐粲然!你不能失言……”


    徐粲然伸手。輕觸到花色臉頰盡是溫柔,滿是自責:“是啊,若是我先與你相識,定不會負你,這是我欠你的。”


    花色從來沒有這般無助。眼見徐粲然眸中漸漸沒了光彩,也不知道是嘶喊還是輕聲呢喃著:“你欠我的,不準死,不能死……求你!不要死……求你!別死!”


    回應花色是徐粲然倒坍下來的身子。


    “姑娘小心!”這方花色悲傷難掩,那邊處在暗處之人絲毫沒有因為這點放棄攻擊。許老四雙拳難駕四敵,身上已經中了一箭。如今回頭見徐粲然為花色擋住箭雨又氣又急。而徐粲然倒下後。花色更是絲毫沒有防備,因此不由大喊起來。


    花色絲毫不為所動,眼見箭頭直指而來隻是呆滯的看著。


    白君澤趕上的時候便看見花色求死的一幕,馬未停,手中已經有了動作。好在趕得及時,將原本刺向花色的箭打偏至一旁。身後的十幾暗衛更是分別出動,一陣肅殺氛圍籠罩著戰場。


    許老四不認識白君澤,但是見來人是幫著自己的,心下一陣放鬆。抱拳道:“多謝救命之恩,待回去後我許老四定會登門致謝。”


    白君澤卻是不理他,跳下馬快步走向花色身邊喚道:“花色。”


    花色聽見白君澤的聲音眼睛漸漸有了光亮,一隻手抓住白君澤急切道:“神司大人。求您救救他!救救他!”


    白君澤聞言探上徐粲然的頸上,可惜已經沒了聲息。於是對花色道:“已經晚了。”


    花色呆呆的看著白君澤,好半晌才摟住徐粲然道:“胡說。他胡說,粲然哥哥我們回家,我們回家。”說著站起身來想將徐粲然往馬車那邊拖去。


    白君澤聽到徐粲然的名字臉色一變,將背對著自己的屍身抱起來後看到果然是徐粲然……眼中閃過一陣悲痛。花色卻是沒看見,一把打開白君澤的手厲聲喝道:“不準碰!”說著自己又抱上徐粲然將人往前拖去。


    自白君澤趕來後,隱匿在四周的殺手便不再如之前那般行動自如。沒了威脅許老四便走至花色身旁道:“姑娘。讓我來幫你。”尋常那般大大咧咧的老爺們如今也是哽咽了聲音。


    白君澤見那二人身上都有傷,忍著悲痛道:“花色。你是大夫,懷中之人是死是活你怎會不知道?不要自欺欺人了!”


    花色身子一顫。也僅僅是一顫便步履蹣跚的往前走。白君澤心中一陣酸澀,隻能上前將人打暈……


    也是在春季,白藤花開的旺盛,一串串無垢的白色掛滿枝頭,被風一吹好似能發出鈴鐺的清脆聲。徐粲然便是在樹下見到花色。那時候花色還是個尚未長開的小姑娘,踮著腳尖夠白藤花。一把過去便是一串白藤花遭了秧。當時徐粲然還心道:野蠻的小姑娘。


    小姑娘將摘下來的白藤花裝進布製的袋子後又是踮起腳采摘,直至胳膊酸了才停下,見左右無人偷著笑拿出一朵撥開,吸花蕊中的甜意。很長時間徐粲然便在一旁偷偷看,因為知道她是林兮之的妹妹。


    小姑娘將布袋裝滿後終於歇了下來,一路蹦蹦跳跳哼著小曲離開白藤樹。路遇小朋友們便分一些、遇見老人家也分一些、熟人分一些……到家後便沒剩多少,最後還摟著娘親撒嬌說今天晚上想吃娘親做的白藤花。結果自然是被拒絕……


    那時候徐粲然被寧皇驅逐,被白君澤背叛,被家族嫌惡。遇見這般幹淨的小姑娘便心生歡喜,此後隻要有空就會過來看望這位小姑娘。與林兮之說起花色的時候二人都是能暢談一夜不歇……


    再後來徐粲然回來小鎮的時候便看見白君澤此人。而花色……眼光便追隨著白君澤而轉。徐粲然有些生氣,但也不知道生氣什麽。因著實在是鬱悶,幹脆避而不見。說來也是徐粲然任由事情發展至此的……


    徐粲然的葬禮辦得並不隆重,隻是為他送行的都是出現在他身邊重要的人。比如白君澤、比如林莫、比如花色兄妹二人。一座孤墳,一捧野花,僅此而已。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結局,那位愛憎分明、及其護短的翩翩少年了卻一切人世情仇,就此長眠。


    林莫站在墓前並沒有動,眼中布滿血絲,悲痛之意不言而喻。


    白君澤上前在徐粲然墳頭敬上兩杯酒,輕聲說:“許久未與你喝酒,沒想到如今拿了酒杯卻成了送行。”


    “小花!小花!紅的,黃的,白的,小花!小花!”花色頭發散亂,穿的還是那日血衣,天真無邪的跑來跑去在路旁采摘野花,口中哼著未聽過的歌謠。


    花色自那日在白君澤懷中醒來後便成了如今這般模樣……誰也不認識,隻是如同智齡孩童一般行動。


    徐粲然墳頭的野花便是花色采來的。這個還是林兮之哄了好久花色才聽話的。林兮之憔悴不少,尋常穿的衣袍如今卻是大了不少,掛在消瘦的身板上顯得有些不協調。


    “花色過來!”見花色手上的花又是滿了,林兮之柔聲喚道。


    花色根本不理,將手中的花用草捆好放到一邊又去采摘花朵去了。花色對此樂此不彼,絲毫不覺得無趣。見花色跑的更遠了些林兮之才歎息一聲,心中有千言萬語,奈何就是說不出來。


    那日追殺花色三人的殺手已經全部自盡,斷了線索後想要找出來敵人有些困難。林兮之與白君澤二人雖說沒有商討徐粲然之死,但是都做了一番部署。隻是……找到了主謀又如何,人已死,其餘皆是枉然。


    三人在墳前靜默良久,花色趁機將散落在路邊的野花束撿起來,抱了個滿懷後跑到三人麵前將花一一擺好輕聲嘀咕道:“好多漂亮的花,都送給你,你要聽哥哥的話,不然哥哥會生氣的。”


    哥哥也不知道指的是白君澤還是林兮之。花色被林兮之強行灌輸了“哥哥”的定義後便是如此了。


    林兮之見此眼眶紅了一片,蹲下身子去對花色道:“我們回去吧。”


    花色眨著眼睛看向林兮之,搖搖頭不說話,而後掙脫開林兮之又去采花了。


    白君澤歎氣道:“你還有公務在身,先回去吧。我會將花色送回去的。”


    林兮之隻是對白君澤頷首致意,但是並沒有抽身離去,而是跟上花色,在花色蹲下來束花的時候輕聲問道:“為什麽不和哥哥回去?”


    花色小心翼翼的看向林兮之,向旁邊移了移搖搖頭又是不說話。


    花色身上的傷還沒好,花色這一番動作,身上已經滲出血來。林兮之不敢用強的,幾近哀求的說話:“和哥哥回去,哥哥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


    花色抱著花束站起來一溜煙跑開,將花束送到墳前接著按順序排開後小聲嘀咕道:“我們都走了他會孤單的,我不走。”


    四下都是一片寂靜,花色的話正好能讓眾人聽見。


    三人聽了後臉上表情各不相同,最後隻餘一聲歎息被風刮走……


    四人在墳前已經逗留了不少時間,林兮之卻是不能再耗在這裏,於是對白君澤道:“麻煩你了,晚上我去接她回來。”


    白君澤頷首應下,林兮之行禮後匆匆離去。與林兮之一同走開的還有林莫,林莫麵無表情,但是悲痛之意絲毫不加掩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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