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七宗罪’在《快報》刊登後,在臨安城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多對陳慶不滿的人趁機落進下石,極力利用這篇文章的內容抹黑批判陳慶,而支持陳慶的人則感到憤怒、茫然,一時間無所適從。


    正月初三,《快報》又刊登出一篇讀者來信,一個署名為西湖釣叟的讀者對七宗罪中的每一宗罪一一進行點評,筆法老辣,語言犀利,毫不留情的進行深度講解,比如他將雍王陳慶侵占百姓三千畝土地視為餓虎吞羊的血腥之舉,用強勢權力踩踏弱小百姓而大發橫財,幾代人積累的一點點民脂民膏也被其毫不留情吞噬。


    再比如,這位西湖釣叟在第一宗罪中抨擊陳慶把府牆改建為皇城城牆,是毫無廉恥的僭越背叛,嘴裏自稱大宋臣子,心裏卻裝著陳氏王朝。


    這篇讀者來信再次在臨安城內引起了廣泛的議論,一時間陳慶的形象完全被撕裂了,大部分支持陳慶的民眾也都沉默了。


    下午時分,《京報》報館前出現了數千人聚集,默默的聲援陳慶,館主嶽琛出門和眾人溝通。


    一名老者毫不客氣道:“請問嶽館主,他們這樣毫無底線、毫無廉恥攻擊雍王殿下,《京報》為什麽要沉默?難道他們說的都是實情,《京報》無法聲辯嗎?”


    眾人憤怒大喊道:“《京報》應該挺身而出,決不能任由他們無恥造謠!”


    “各位聽我說!”


    館主嶽琛高聲道:“大家請安靜,聽我說!”


    密集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嶽琛這才高聲道:“各位,這是對方蓄謀已久的攻擊,請大家相信我們,我們絕不會坐視不理,請大家看明天的報紙,一定會有說法。”


    “嶽館主說,明天的報紙就會有說法!”


    “那我們就等明天的報紙!”


    人群漸漸散去了,館主嶽琛憂心忡忡回到報館,他來到了東麵的主樓,這座占地兩畝的主樓內,三十多名文人主筆在這裏撰寫每天的文章。


    當然,還有數十人在外麵收集素材,像那些美食服飾,健康育兒的內容,這些文人是絕對寫不出來,必須去請教行家,搜集素材,然後再由主筆們寫出妙筆生花的文章。


    館主嶽琛來到一間房前,這裏便是上午新上任的主審編王牧的房間,不過王牧用的不是真名,他改名為張金晃,汴梁人,這卻是鄭統全的意思,也是為了保護王牧。


    嶽琛當然知道王牧來報館做什麽?自己相當於軍中主帥,而這位王牧就是監軍,嶽琛心中歎口氣,敲了敲門。


    “請進!”


    嶽琛推門進去,隻見王牧在桌案上寫著什麽,頭也沒有抬。


    嶽琛也沒有打擾他,而是耐心地坐在一旁,他這時才發現王牧的字還真漂亮,一筆行楷已經初具名家風範了,不僅自己比不上,恐怕整個報館誰也比不上。


    就憑這一筆漂亮的書法,嶽琛就不敢再小瞧王牧。


    這時,王牧放下筆笑道:“民眾都回去了?”


    “是啊!居然來了幾千人,既是來支持我們,也給我們施加了很大的壓力,我已經答應他們明天見報。”


    嶽琛的言外之意就是說,看你的了。


    王牧點點頭,“明天見報問題不大,我很快就寫好了。”


    “還有今天那篇評論文章,少府老弟看到了嗎?”


    王牧淡淡道:“一看就知道了,這個西湖釣叟就是秦檜,可惜他畫蛇添足,露了馬腳。”


    “賢弟怎麽看出來?”


    “那個黃有功說雍王在南城外強占百姓土地,但並沒有說強占多少土地,這位西湖釣叟卻直接說強占三千畝,跑去京兆調查也要兩三個月吧!可一夜之間他就知道了,這不就說明他和黃有功是一夥的嗎?也就說明了黃有功並非不平而鳴,而是精心策劃的攻擊,黃有功是主攻,而這位西湖釣叟是助攻。”


    “明天一起刊登出來嗎?”


    王牧擺擺手,“我們也要講究策略,明天先駁斥三宗罪,後天再駁斥四宗罪,大後天揭穿黃有功的醜惡麵目,最後再把西湖釣叟的漏洞公布出來,就像連載小說一樣,讓大家期待,最後推出萬眾期盼的真相,這是朝廷部分勢力精心策劃對雍王的構陷。”


    嶽琛興奮道:“說得好,連我都很期待了!”


    .........


    皇宮,秦檜在一名宦官的引領下,來到向陽閣,這裏是暖閣,天子趙構一般冬天都呆在這、


    桌上擺放著兩天的《快報》,還擺放著幾塊美玉,趙構手中盤著一塊美玉,一邊慢慢地喝茶。


    “陛下,秦相公來了。”


    趙構放下玉石,點點頭,“宣他進來!”


    外麵有宦官高呼,“陛下有旨,宣秦相公覲見!”


    趙構向身邊妃子使個眼色,幾名躺臥在他身邊的妃子也悄悄退了下去。


    不多時,宦官將秦檜領了進來,秦檜躬身施禮,“微臣參見陛下!”


    “大過年還要麻煩秦相公跑一趟,很抱歉啊!”


    “微臣其實也想給陛下來拜個年!”


    趙構微微一笑,把報紙放在桌上,“昨天和今天的《快報》朕都看了,很不錯,朕才知道,原來陳慶也是這般虛偽,這般凶狠惡毒!”


    秦檜嚇一跳,這是用春秋筆法糊弄臨安百姓的,可別把天子也糊弄了。


    “陛下,陳慶此人確實虛偽狡詐,凶悍毒辣,這個不用說,百官們都知道,但臨安百姓卻不知道,還往往被他虛偽的一麵迷惑,所以我們就要用一種策略把陳慶的本性暴露給百姓,讓臨安百姓看清他的真麵目,這是我們的初衷。”


    “所以這七宗罪並不真實?”趙構淡淡問道。


    “陛下,事情都是真的,就像同樣一座山,北麵看去是懸崖峭壁,南麵看去卻鬱鬱蔥蔥,這就有很大的欺騙性,這七宗罪也是一樣,陳慶掩飾罪惡,隻把好的一麵表現出來,我們就是把同一件事罪惡的一麵表現出來,當然,或許稍微誇張一點,也隻是為了讓百姓看得更清楚,但事情肯定是真的。”


    “這個西湖釣叟是秦相公吧!”


    “正是微臣!”


    趙構沉默片刻道:“這件事是朕要你去做的,但你在登報之前,應該給朕說一聲,結果朕一無所知,看到這份報紙,朕還以為是真有官員實名舉報,讓朕白高興了一天,直到看得今天的評論,朕才是意識到這才秦相公策劃的一次文攻。”


    趙構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秦檜卻感到了天子語氣中的不滿,他擦一把額頭上的汗,連忙道:“是微臣考慮不周,正好是新年,微臣想等新年後再向陛下稟報,絕沒有隱瞞陛下之意。”


    “罷了,這次朕還算滿意,朕就不追究了,但是,朕知道對方一定會反擊,你要有應對之策。”


    “微臣明白,已有應對之策?”


    趙構淡淡道:“是不是又不打算告訴朕?”


    “啊!”秦檜一激靈,低頭道:“微臣不敢!”


    “那你說說吧!你有什麽應對之策?”


    秦檜其實並沒有完全考慮好,隻是大概有一個想法,還遠遠沒有考慮成熟。


    但現在天子明確想知道,不太好糊弄,他隻得硬著頭皮道:“微臣的應對之策分為上中下三策,上策是見招拆招,和對方在報紙上辯論,充分利用京兆距離遙遠,信息不便的特點,批駁對方的狡辯,微臣也安排了好幾個幕僚專門應對此事。”


    “那中策和下策呢?”趙構繼續問道。


    “中策是拖對方的後腿,比如報社倉庫忽然失火,沒有紙張印刷,或許他們拚字工匠忽然病倒.......”


    趙構眉頭一皺,不悅地打斷秦檜的話,“堂堂的宰相,不應該考慮這種地痞流氓的無賴手段,說下策!”


    秦檜又擦一把額頭上的汗道:“下策就是黃有功被人害死。”


    趙構輕輕點頭,“手段雖然毒辣了一點,但比中策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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