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州是河東路最南麵,緊靠黃河的一個州,它之前是陝州的一部分,因為隔著黃河,陝州管理不便,川陝宣撫使司便將它獨立成一個州,叫做孟州,孟州的隔壁便是懷州,懷州屬於河北,金國的地盤,兩個州以沁水為界,互不往來。


    不過孟州的鹽價隻有七十文一斤,今年漲了十文,漲到八十文,但比起懷州三百文一斤的鹽價還是要低得多,不光是鹽價,其他糧價、布價都比懷州要低上幾倍,而且兩地的稅賦也差距巨大,孟州前年免稅了一年,去年開始征稅,但稅賦負擔也隻有懷州的三成不到。


    同樣二十貫一年的收入,孟州人就要過得比懷州人滋潤無數倍,孟州人能吃飽穿暖,過年還能殺隻羊,懷州人就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如此巨大的生活差距,使懷州人內心失去了平衡,從去年開始,便有很多人偷偷遊過沁水,來孟州買鹽買糧買布,孟州人也發現了這個商機,很多村民便蹲在岸邊,專門向對岸過來的人售賣鹽糧布,稍微加點錢,村民有了差價收入,對岸百姓也方便了很多,皆大歡喜。


    可惜好景不長,從去年六月,懷州駐軍便在沁水東岸部署三支巡哨隊,一旦去對岸買東西被抓住,重則喪命,輕則罰個傾家蕩產,跑去買貨的人越來越少,很快銷聲匿跡了。


    駐軍以為遏製住了這種走私行為,駐軍主將還特地向完顏昌請功,但到了八月,征夏稅的時候到了,懷州百姓收成的小麥一半要被官府征稅征走。


    逃亡潮陡然間爆發,百姓們拖老攜幼,帶著糧食和微薄的家產投奔孟州,這時候孟州的三千軍隊及時殺過沁水,將三支巡哨隊悉數殲滅,孟州官府在沁水上組織了上百艘船隻,日夜不停地運送逃亡百姓,七成的懷州百姓,約十幾萬人逃到了孟州。


    這便是發生在去年八月的孟州事件,在《京報》登載後,引起很大的轟動。


    此時,十幾萬懷州逃亡百姓被安置在河陽縣城外的一座大營內,從去年九月開始,懷州百姓便實行以工代賑的辦法,在王屋山北麵的澤州晉城縣,發現一片埋藏很淺的露天煤礦,挖開薄薄一層泥土,下麵就是厚達七尺的優質煤。


    軍隊便組織了四萬懷州青壯來晉城縣開采煤礦,一部分要拿去冶鐵,但大部分都是用來做蜂窩煤。


    數千人組建了三座蜂窩煤工坊,簡短培訓後,便開始大量製作蜂窩煤,就這樣,四萬青壯每天的辛勤勞動不僅可以養活自己,還能養活河陽縣的一家老小。


    礦工們每天掙一百文工錢,一個月三貫錢,按照孟州的最低物價,能保證全家吃飽穿暖,每個月還能攢下一貫錢,還不用交稅,這可不就是懷州百姓們夢寐以求的生活?


    雖然是以工代賑,但很多人都動了心思,就算以後回到懷州家鄉後,是不是還可以繼續來挖煤做蜂窩煤,掙錢養家,在懷州,青壯男子每月最多隻能掙兩貫錢不到,現在每月卻是三貫錢。


    而且他們轉為正式礦工,收入會增加到每個月五貫錢,想到每個月能掙到五貫錢,還包吃住,礦工們怎麽能不怦然心動?


    這其實就是陳慶的意思,目前挖煤和做蜂窩煤都是由軍隊來完成,這很不合理,陳慶早就想交給地方官府,正好在晉城發現了大量淺表煤層,同時爆發孟州事件,天時、地利、人和都齊了,四萬難民礦工便順理成章地接手了軍隊挖煤製煤任務。


    這天下午,斥候統製呼延雷帶著十幾名斥候出現在懷州難民的大營內,官員帶著他們來到一座大帳前,官員大喊道:“孟大叔!孟大叔!”


    “誰啊!”


    從大帳內走出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中年男子,約五十歲左右,皮膚黝黑,須發半白。


    “啊!是王縣尉,找小人有什麽事?”姓孟的中年男子滿臉陪笑。


    王縣尉指了指旁邊的呼延雷道:“這位是軍隊的呼延統製,他找你有重要事情。”


    “各位進帳坐吧!裏麵有毯子,可以直接坐在地上。”


    “不用了!”


    呼延雷問道:“你就是被譽為黃河水牛的孟小光?”


    中年男子笑著擺擺手道:“黃河水牛是朋友們的抬愛,實在不值一提,不過我確實是孟小光。”


    呼延雷淡淡道:”我們幾個想去黃河對岸看看,想請孟前輩駕船,事成之後,每天付你十貫錢,如何?”


    “十貫錢!”


    中年男子笑得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十貫錢啊!當然可以。


    ...........


    下午時分,一艘千石貨船離開了河陽縣的黃河碼頭,緩緩向對岸駛去,這一帶的黃河河麵很平緩,非常適合渡河,而對岸又是一片方圓十幾裏的平原,使這裏成為了黃河上最有名的渡口:孟津渡。


    孟津渡實際在北邙山腳下,隻不過山腳距離黃河還有十幾裏,適合大軍駐紮,便使這裏成為最好渡口,當年武王伐紂,就是從這裏渡過黃河。


    北邙山南麵便是洛陽城,在渡口以東約十幾裏外有好幾座山穀,其中有一條山穀可以穿過大山,山穀前便修建了一座關隘,叫做孟津關,穿過孟津關山穀,就抵達洛陽城的東北麵了。


    呼延雷問道:“對方在黃河上有戰船隊嗎?”


    孟小光笑道:“戰船肯定是沒有了,聽說大名府那邊有些哨船,還有一支運糧船隊,我見過,不超過五百石,大概有幾百艘,上麵插著官船旗,船上有士兵。”


    “你說的哨船和運糧船是南岸的,還是北岸的?”


    “當然是北岸的,南岸啥都沒有。”


    呼延雷點點頭,這時,他們小船漸漸靠近南岸,距離南岸還有一裏,發現南麵地形還是蠻複雜的,在沙盤看似乎很平坦,但到了實地才發現是一片低矮的小山崗,隻是和遠處高大北邙山身影相比,它們確實算平地。


    “岸上有敵軍士兵嗎?”呼延雷又問道。


    孟小光點點頭,“應該有,但不多,有巡哨之類,將軍要上岸的話,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不會被敵軍發現。”


    貨船掉頭向東,行了七八裏,越過一座低矮山丘,前麵出現了大片樹林,呼延雷大喜,有樹林就不怕了。


    孟小光將船停在岸邊,“你們回來後喊我的名字,我就會出現!”


    呼延雷擺擺手笑道:“我們自有聯係的辦法!”


    孟小光發現自己想多了,對方十幾個人,隻上岸一半,還有一半留在船上。


    呼延雷率領幾名士兵上岸走了,一名士兵笑著對孟小光道:“你不要想得太多,不是不相信你,今天本來就不是專門探查敵情,隻是過來大致看看。”


    孟小光幹笑兩聲,“我無所謂,給錢就行!”


    果然,去了僅半個時辰,呼延雷幾人回來了,船隻沒有走遠,立刻駛了過來,帶著呼延雷向東麵繞行回去。


    接下來,呼延雷的手下又連續雇了孟小光十天,去了白馬渡,又調頭去了風陵渡,


    一路觀察黃河上的船舶數量以及各地碼頭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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