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趙構一臉陰冷地回到禦書房,秦檜、朱勝非和徐先圖也到了。


    目前朝內就他們三個相國,主管財政的李光也被罷相,朱勝非是韋太後的黨羽,是太後派係,秦檜是百官之首,他貫徹天子的意圖很到位,相國位置比較穩。


    而徐先圖才是天子趙構的心腹,他平時不吭聲,但在關鍵時刻需要他做好人,比如鄭統全事件,陳慶在《京報》公開威脅,敢動鄭統全就是與他陳慶為敵,他不惜派刺客報複。


    這個時候,就需要徐先圖出麵來化解危機,這就是帝王心術,要有人出麵做惡人,但也要有人出麵做好人。


    秦檜躬身道:“陛下,縱虎容易縛虎難,卑職建議將嶽飛下獄治罪,若罪名確鑿,殺之以絕後患。”


    “什麽罪名?”趙構冷冷問道。


    “謀反之罪,欺君之罪。”


    停一下,秦檜解釋道:“謀反之罪源於他和陳慶私下勾結,私下達成協議,完全無視朝廷,雖然他還沒有像陳慶那樣做得明目張膽,但苗頭已現,比如把軍隊稱為嶽家軍,比如輕蔑朝廷協議等等。


    我們要吸取陳慶的教訓,不能等他謀反證據確鑿再動手,那時就晚了,卑職也不建議流放他,萬一他像折彥質一樣潛逃,逃到襄陽舉旗造反怎麽辦?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之以絕後患。”


    朱勝非在一旁道:“他的兒子嶽雲,心腹張憲,都還在荊襄掌握軍權,秦相公現在殺了嶽飛,不就是逼他們造反嗎?”


    “那以朱相公之見呢?”趙構問道。


    “微臣建議先將嶽飛軟禁,收其軍權,將嶽雲、張憲等人一並抓回臨安,然後再考慮怎麽定罪。”


    趙構點點頭,朱勝非的辦法比較穩妥,他又看了一眼沉思不語的徐先圖,問道:“徐相公怎麽看?”


    徐先圖歎口氣道:“陛下,嶽飛暫時殺不得!”


    “怎麽說?”


    “陛下,我們給嶽飛定罪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奪其軍權,如果我們把他殺了,那張俊怎麽辦?韓世忠怎麽辦?他們還敢回臨時述職嗎?他們的軍權還能削得動嗎?“


    秦檜有些不滿道:“嶽飛和他們不一樣,嶽飛的三宗大罪明確,張俊和韓世忠沒有這些罪行,又何必驚恐?”


    徐先圖搖搖頭道:“秦相公何必自欺欺人,嶽飛三宗罪我們說說就行了,但真的頒布出去,站不住腳的。”


    趙構眉頭一皺問道:“徐相公最好把話說清楚,怎麽站不住腳?”


    “陛下!擅自準許陳慶過境確實是折彥質答應的,樞密院能查到記錄,首先這一條就站不住腳,其次和陳慶暗中交易,張俊沒有嗎?韓世忠沒有嗎?甘州出產的羊皮韓世忠的士兵每人一張,朝廷可沒有購買過,張俊軍中的火油又是從哪裏來的?倒是嶽飛反而沒有。


    再有,說嶽飛給陳留郡王寫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栽贓陷害,怎麽可能?趙桓父子被陳慶嚴密控製,天下人誰不知道,嶽飛還能和趙諶通信,當天下人都是傻瓜嗎?”


    徐先圖又道:“還有嶽飛抗旨不遵之事,更不能提及,要是百姓知道嶽飛軍隊已經打到洛陽,即將兵圍汴梁,卻被朝廷責令退兵,被迫放棄了所有的收複故土,殺了嶽飛,但朝廷的名聲也徹底毀了。”


    秦檜也沉默了,他之前知道官家一心想殺嶽飛,所以他才極力迎合,千方百計給嶽飛定罪殺之,但徐先圖顯然比他更了解天子,若倉促殺嶽飛出了事,張俊和韓世忠鬧了起來,天子恐怕會拿自己當替罪羊。


    趙構負手站在窗前,半晌冷冷問道:“那依徐相公之意,現在該怎麽辦?”


    “微臣讚成朱相公的方案,先將嶽飛軟禁,解除嶽雲、張憲等人的軍權,然後再考慮怎麽處置嶽飛,微臣更傾向於貶黜到嶺南為文官,就是之前微臣向陛下建議的方案。”


    “那他的軍隊誰來收並比較好?”趙構又問道。


    徐先圖想了想道:“必須有足夠的軍隊壓製嶽飛的軍隊,防止他們造反,微臣建議讓張俊兼任荊湖北路宣撫使,接手嶽飛的軍隊。”


    趙構點點頭,張俊此人他還是比較放心,貪賂成性,好財如命,這樣的人不會造反,將來多給他名份和好處,讓他交出軍權就是了。


    趙構隨即做出了決定,“就按徐相公的方案施行!”


    .........


    嶽飛和次子嶽雷住在襄陽府進奏院內,述職結束後,嶽飛心事重重回到進奏院,他也知道自己難過此關,回到院子,便對次子嶽雷道:“你立刻收拾東西回家,現在就收拾!”


    “父親,出什麽事了嗎?”


    嶽飛歎口氣道:“天子要奪我軍權了,我就害怕你兄長會起兵造反,你趕緊回去告訴母親,讓母親製止他,不準他胡來,壞了我的名聲!”


    嶽飛把所有的數十兩碎銀打個包,又取出自己金牌,遞給次子嶽雷,“趕緊走,帶著張保他們,要不就來不及了!”


    嶽雷接過包裹,含淚給父親磕了三個頭,起身匆匆走了。


    嶽雷剛走,大將楊沂中便帶著數百士兵包圍了嶽飛所住的院子,抱拳道:“嶽都統,在下奉天子手諭,給都統換一個居住之地,請都統和令郎收拾東西跟我走!”


    嶽飛坐在桌前看書,半晌問道:“我已經被罷官免職了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天子請嶽都統先交出兵符和令箭,這是天子口諭。”


    嶽飛知道楊沂中是天子心腹,為人謹慎,絕不會亂傳口諭,他便取出虎符和令箭放在桌上。


    楊沂中收了虎符和令箭,又=道:“應該還有一麵調兵金牌吧!”


    嶽飛淡淡道:“金牌我沒有帶來,還在襄陽府中,我可以寫封信,楊將軍派人去襄陽取。”


    楊沂中心中疑惑,調兵金牌這麽重要的物品,一般都會隨身攜帶的,怎麽會沒有帶來?


    這時,手下匆匆走進來,附耳給楊沂中說了幾句,楊沂中一驚,連忙問道:“嶽都統,令郎和親兵何在?”


    “我既然沒有被罷官免職,那他們也沒有什麽罪,我已經讓他們回襄陽了,難道有問題嗎?”


    楊沂中看了嶽飛片刻道:“沒有問題,嶽都統請吧!”


    楊沂中讓手下把嶽飛送去大理寺軟禁,他匆匆來找秦檜,嶽飛的案子趙構還是交給了秦檜,秦檜頓時急了,沒有搜到金牌,一定是被他兒子嶽雷拿走了,他立刻下令沿途官府緝拿嶽雷和他手下。


    嶽飛是擔心嶽雲和張憲造反,毀了自己的名聲,他才讓兒子拿金牌去製止嶽雲和張憲魯莽行事。


    但秦檜可不是這樣想,嶽雷拿著金牌回去,一定是回去調兵造反。


    .........


    餘杭門外一家客棧內,嶽雷站在二樓窗前,發愁地望著百步外的碼頭,碼頭上站滿了士兵,拿著畫像一個個對比往來的旅客,每個人都要把額頭亮出來,讓士兵細看。


    這就是嶽雷發愁的地方,他的額頭上一塊天然的紅色胎記,像半個銅錢,就在額頭正中,非常醒目,對方也知道他這個生理特征,所以不管男女老幼,都要把額頭亮出來,戴帽子也要取下帽子,如果這樣檢查,他根本就插翅難飛。


    嶽雷今年十六歲,還未成年,但比較早熟,心智以及各方麵都和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差不多,他懷中揣著父親給他的金牌,他也很清楚這麵金牌的重要性,大哥嶽雲性格剛烈,對朝廷十分仇視,他若知道父親被抓,一定會舉兵造反,所以父親才擔心他,讓自己拿著金牌去壓製他。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親兵統領張保從外麵匆匆走進來,滿臉興奮道:“公子,我找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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