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亮,水城門開啟,為首是一艘大客船,船上插著清河郡王的旗幟,張安拿著牌子高喊道:“清河郡王家卷出城!”


    為首將領拱手道:“官家有旨,取消一切出城特權,都要檢查。”


    張安怒道:“船上有女卷,你們也要搜查嗎?”


    “就簡單看看,不搜查!”


    為首將領一揮手,幾名士兵跳上船去查看,探頭看了看,依稀看見女卷幾個黑影,他們不敢搜查,隻得回頭道:“沒有什麽異常!”


    “走吧!”


    為首將領吩咐一聲,客船向城外駛去.......


    就在客船駛出城外的同時,禦史中丞王渙率領幾名手下騎馬疾奔進了城,向秦檜的相國府奔去。


    .......


    天色大亮,清河王府內發現主人都不見了,頓時大驚失色,大管家劉滔急得直跺腳,他忽然想起一人,連忙帶著幾名家丁來到二管家李環房前。


    敲了半天門,沒有人答應,大管家一腳踢開門,卻隻見李環躺在地上,雙手反綁,嘴被堵住,急得‘嗚!嗚!’直喊。


    ........


    紫微殿外,秦檜帶著禦史中丞王渙來到禦書房前,片刻,宦官出來領著他們進了禦書房。


    禦書房內,殿前內衛軍都統製顏辛和徐先圖正在向天子匯報著什麽,天子趙構黑著臉對顏辛令道:“立刻沿著運河去追,他們走不了多遠,必須給朕追到!”


    “微臣遵令!”


    顏辛行一禮走了,秦檜心中有點奇怪,徐先圖怎麽也在一起?


    殿前內衛軍是效彷西軍而成立,主要抓金國和西軍的探子,同時也負責監視大臣,是由天子直管,以前是楊沂中出任都統製,現在改由副將顏辛出任都統製。


    但內衛都統製和徐先圖無關,他怎麽也在這裏?天子不會是把內衛軍交給徐先圖來管轄吧!


    秦檜胡思亂想,這時徐先圖又勸道:“陛下,既然要張俊的家卷要走,那就讓他們走,扣住他們反而會引發君臣之間的不信任,反而會把形勢搞糟,他畢竟手握二十萬重兵啊!”


    秦檜忽然明白過來,官家要追的人一定是張俊的家卷,難道他家卷逃掉了嗎?


    秦檜心中一急,忍不住插口問道:“陛下,張俊的家卷逃掉了嗎?”


    趙構看了他一眼道:“今天天剛亮,張俊的一艘大客船駛出了城,據城門軍匯報,裏麵是張俊的家卷。”


    “可是.....城門軍為什麽要放他們走?”秦檜著實有些不滿道。


    徐先圖對秦檜的態度有些惱火,冷冷道:“秦相公,朝廷從來沒有任何規定,大臣的家卷必須是人質,城門軍也不知道,誰可以離去,誰不能理解,這不是他們的職責。”


    秦檜也意識到自己有點急切,語氣和態度都對天子不敬,他連忙道:“徐相公請息怒,實在是有緊急情報要向天子稟報,事關張俊。”


    趙構看見了王渙,眉頭一皺道:“王禦史發現了什麽情況嗎?”


    王渙上前一步道:“回稟陛下,微臣剛從當塗縣回來,剛剛進城,一點不敢耽誤去找秦相公匯報,情況非常嚴重,完全出乎我們的想象。”


    “情況嚴重到什麽程度?”趙構問道。


    “回稟陛下,當塗縣的駐軍其實西軍。”


    “胡說!”


    徐先圖有些不滿道:“當塗的駐軍是張俊撼天軍,由張俊自籌軍費,但絕不是什麽西軍!”


    秦檜頓時急道:“徐相公請讓王中丞說完,情況緊急,王中丞有證據!”


    趙構給徐先圖是個眼色,意思讓他暫時不要反對,徐先圖不吭聲了,秦檜看在眼中,心裏卻很不舒服,徐先圖居然和天子能以目光交流,這種君臣之間的默契自己從來沒有過,難怪徐先圖總是扳不倒他,恐怕在天子心中,徐先圖要比自己重要得多。


    秦檜心中歎口氣,對王渙道:“繼續給陛下匯報!”


    “陛下,微臣在當塗呆了五天,走訪大量的商人以及港口從事,卑職知道,之前奪取東海島的數萬西軍都曾經在當塗縣下船休整,他們和當地駐軍都住在一起,陛下,如果是朝廷軍隊,會允許西軍下船休整數日嗎?”


    趙構眼中開始出現怒火,他咬牙問道:“然後呢?”


    “然後卑職又繼續找證據,後來聽說知縣居然西軍文官出身,是張俊推薦的,這個情況隻是傳聞,沒有證據,但撼天軍主將王青是西軍統領,卑職證據確鑿,他家在京兆,妻女從京兆過來探親,就住在微臣住的客棧內,客棧掌櫃告訴微臣,王青的妻子頗為抱怨,和他一起從軍的將領都升為上軍統領,有四畝官宅了,他們家還是三畝官宅,冬天發得木綿也比別人少幾斤,羊也要少一隻,陛下,這還不是確鑿證據!”


    “砰!”


    趙構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齒道:“好一個張俊,朕那麽厚待他,封他為郡王,他侵占了多少土地,貪汙了多少軍俸,朕都忍了,他還敢私通陳慶,把朕出賣了,他就以為朕那麽好欺嗎?”


    秦檜得意洋洋看著徐先圖,他看出徐先圖有些尷尬,這讓他心中格外痛快,他也不說話,就看徐先圖怎麽圓他的論斷,‘撼天軍怎麽可能是西軍?’


    徐先圖確實有點尷尬,他剛才話說滿了,卻沒想到張俊這麽肆無忌憚地勾結陳慶,當塗縣擴港有好幾年了吧!一直都是陳慶的根基嗎?


    王渙說的話不會是編的,確實算是證據確鑿。


    徐先圖歎口氣對趙構道:“張俊如此辜負陛下,確實可恨,但微臣還是要勸陛下冷靜,雖然張俊所作所為喪失了原則,但他還隻是暗中和陳慶往來,提陳慶提供便利以撈取好處,他還遠遠沒有到投降陳慶的地步,畢竟陳慶也是宋臣,張俊和他私下往來,在法理上沒有問題,若陛下一怒之下,要嚴懲張俊,恐怕反而會把他逼到陳慶那邊去,甚至會出現更可怕的後果。”


    “什麽更可怕的後果?”趙構怒氣衝衝追問道。


    徐先圖猶豫一下,小心翼翼道:“陛下還記得曆史上的侯景之變嗎?”


    侯景之變是南北朝時代的著名事件,導致梁朝滅亡,侯景原本是東魏軍閥,割據河南,他不滿東魏新帝高澄,轉而投向梁朝。


    因為侯景的投降,梁朝和東魏爆發戰爭,結果梁軍大敗,主將蕭淵明被俘,蕭淵明是梁朝貴族,這時,東魏主將慕容紹宗用了一招反間之計,提出雙方和解,用侯景交換蕭淵明。


    梁武帝愚蠢地答應了把侯景交給東魏,侯景頓時暴跳如雷,率領二十萬大軍攻打梁朝,將江南士族殺得血雨腥風,江南曆史上最悲慘的一幕就是在這時發生,都城建康民眾幾乎被屠殺殆盡,無數女子變成軍糧,梁朝滅亡。


    徐先圖把趙構比作梁武帝有些不妥,但他意思卻很明確,張俊手握二十萬大軍,如果把他逼急了,他一旦造反殺到江南,恐怕大宋會遭到滅頂之災,甚至滅亡。


    趙構仿佛被一棒敲醒了,他慢慢坐下,良久,他揮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吧!朕需要冷靜考慮一下。”


    秦檜本想安慰天子幾句,張俊的軍隊未必跟隨他造反,但趙構此時沒有心思聽任何解釋,他也隻得悻悻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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