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沉思了片刻,便起身前往朝堂,前去拜見天子。


    巧合的是,天子趙構也同樣在《京報》上看到了劉子羽的詩,讓他心中很不舒服,千年枯木再逢春,這是在說誰?是在說他自己嗎?


    這兩天,趙構確實很擔憂福建路,他連續得到了兩個情報,一個是陳慶派大將劉瓊率三萬軍隊增援泉州,使泉州的兵力達六萬人之多,而劉瓊便是劉子羽的侄子,這是巧合嗎?


    不!絕不會巧合,軍國大事,怎麽可能用巧合二字來解釋?


    第二個情報是昨天他的情報探子從京兆發來的一份緊急情報,陳慶寫信給劉子羽,邀請他出任刑部主官,並入閣內政堂,出任知參政事。


    這個條件實在太優厚,一般人難以拒絕,除非自己也給劉子羽出任相國,否則不足以抵消陳慶開出的價碼。


    據說劉子羽回信了,怎麽回信趙構不知道,但趙構相信,劉子羽一定不會拒絕這個機會。


    去京兆當相國,所有千年古木又逢春,趙構完全理解了劉子羽激動的心情。


    隻是劉子羽是張浚推薦的,張浚願意擔保劉子羽的忠心,所以讓天子趙構有點難辦,一個中午,他都在想這件事。


    這時,宦官在門口稟報,“陛下,秦相公求見!”


    “宣他覲見!”


    片刻,秦檜匆匆走了進來,躬身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愛卿有事嗎?”


    “微臣不想有事,但微臣若不說,福建路危矣!”


    趙構澹澹道:“是因為《京報》那首詩,讓秦相公不放心劉子羽吧!”


    “殿下說得一點沒錯,那首詩提醒了微臣,讓劉子羽守福建路確實不明智,陳慶讓劉瓊率軍增援泉州,絕對不是巧合,卑職沒有猜錯的話,陳慶和劉子羽一定有默契了。”


    “秦相國看過京兆探子送來的情報了?”


    秦檜一怔,連忙道:“微臣不知,沒有見過京兆的情報?”


    趙構緩緩道:“情報是前天發來的,說陳慶給劉子羽寫了一封信,承諾讓劉子羽主管刑部,並入閣內政堂為參政事,雖然無法確認這個情報的真假,但朕的直覺,它很可能是真的。”


    “劉子羽有回信嗎?”


    “據說有回信,但內容不知道!”


    秦檜沉思片刻道:“微臣也認為這個情報所述是事實。”


    “說說你的理由!”


    “微臣聽說陳慶曾公開說過,他有四個恩人,王彥、吳階和劉子羽,還有一個他雖然沒有提及名字,但我們都知道是張浚,這四人對他的崛起確實至關重要,從陳慶重用劉子羽的子侄就看得出來,更重要是,劉子羽在西軍威望很高,重用劉子羽符合陳慶的利益,所以臣認為這封信的內容是真的。”


    “有道理!”


    趙構點了點頭,這時,宦官又在門口道:“陛下,張相公求見!”


    張浚來了,趙構立刻道:“宣他覲見!”


    很快,張浚一陣風似的走進禦書房,他也看到了報紙上的詩,他便知道劉子羽的危機來了。


    張浚當即趕來求見天子,沒想到秦檜也在,果然,秦檜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參見陛下!”


    “愛卿可是為劉子羽之事而來?”


    “正是!陛下切不可中了西軍離間之計,微臣推薦他坐鎮福建路,就是因為他有豐富的作戰經驗,他尤其擅長守城,相信他一定能守住福州,陳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用離間之計,想讓我們把劉子羽從福建路調走。”


    趙構遲疑一下,他也感覺這確實有點像離間之計。


    秦檜冷笑一聲道:“如果這是離間之計,也未必太明顯了吧!陳慶會有這麽蠢,公開用離間之計?可如果不是離間之計,福建路就要徹底葬送了,這個代價我們是否承擔得起?”


    張浚怒道:“秦相公有什麽證據說劉子羽會葬送福建路?”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秦檜不慌不忙道:“劉子羽的三個兒子都在西軍,兩個兒子為都統製,侄子也為都統製,另一個兒子為錄事參軍,而他自己卻獨自在福建路為官,這實在不是忠心於朝廷的表現,這分明那就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如果他忠心於大宋,他要麽把兒子都召回來,要麽公開和兒子斷絕關係,但他卻沒有,如此首鼠兩端,張相公卻說他忠心,簡直是莫大的笑話。”


    張浚搖搖頭,“他兒子是他兒子,他是他,不能混為一談!”


    說這話,張浚明顯底氣有點不足,秦檜剛才一番話擊中了要害,讓兒子燒雍王的香,自己燒朝廷的香,這種人不是忠心,而是投機。


    趙構也認可了秦檜的理由,又問道:“張相公,朕前天收到情報,陳慶寫信邀請劉子羽出任刑部主官,入閣參政事,你認為這件事是真的嗎?”


    張浚躬身道:“回稟陛下,這件事是不是真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劉子羽怎麽回答,他並沒有離開福建路去京兆當高官,也就是說他婉拒了陳慶的招攬。”


    張浚說得也有道理,這件事是不是真的確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劉子羽的選擇。


    秦檜冷笑道:“誰知道他有沒有拒絕,難道不是他要用福建路來當投名狀嗎?”


    張浚怒道:“沒有證據,秦相公不要血口噴人!”


    秦檜不理睬張浚,對天子趙構道:“正如張相公剛才的話,有的事情有沒有證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發生的可能性有多大?


    陛下,劉子羽的子侄在京西軍為高官是事實,陳慶和他關係密切也是事實,陳慶任命劉子羽的侄子劉瓊為主將也是事實,這麽多事實擺在在這裏,劉子羽獻福建路的可能性有多大,七成吧!而劉子羽忠心朝廷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微臣不敢說一定沒有,但可能性應該不大,三成就已經算是高看他了。


    現在的問題是,為了照顧某些人的情緒,冒著七成風險讓劉子羽守福建路,我們是否承受得起失去福建路的代價?劉子羽獻了福建路,他會有什麽損失?他可是沒有一個家人在臨安啊!”


    秦檜不愧是右相,思路清晰,證據確鑿,結論合理,趙構終於被他說服了,他確實沒必要冒這麽大的風險讓劉子羽留在福建路。


    趙構便對張浚道:“朕並不是不相信劉子羽,隻是覺得他應該避嫌,君子不立於圍牆之下,朝廷也不應該冒這麽大的風險,對劉子羽和朝廷都不利,這樣吧!讓劉子羽回來述職,給他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然後張相公可另外推薦一人坐鎮福建路。”


    張浚心中歎息一聲,他知道天子已經被秦檜說服,無法再改變,讓劉子羽離開福建路,實在可惜了,好在天子繼續讓自己推薦坐鎮福建路的主官,說明天子並不是針對自己。


    張浚心中稍感安慰,便躬身道:“如果陛下一定要換掉劉子羽,微臣沒有意見,微臣推薦王建接任福建路的防守之職。”


    旁邊秦檜臉色很難看,官家還是相信張浚,自己費了那麽多的口舌,最終還是便宜了張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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