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多虧陳虞侯,要不然麻煩就大了!”


    李絳著實很擔心,對方探子出現在主力藏身穀五裏外,會不會已經發現了他們?


    “我隻是稍微幫忙,就算沒有我,相信李將軍也一樣會發現他們。”


    李絳苦笑一聲道:“不瞞你說,我們斥候營已經全軍覆滅,我被大帥派來組建臨時斥候營,我之前是步兵指揮使,從未接觸過斥候,包括五十名手下也是從騎兵中挑選出來,大家都沒有經驗,根本沒有注意到驚鳥。”


    “你們是哪支軍隊?”


    陳慶這才想起,富平大戰一共有八支宋軍參戰。


    “陳虞侯知道這個嗎?”


    李絳掀開頭發,陳慶看清了他額頭上的八個字,‘赤心報國,誓殺金賊’。


    陳慶目光凝固了,這就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八字軍啊!


    連嶽飛也是出自這支軍隊。


    李絳心中已動了愛才之念,這個陳虞侯智勇雙全,又有經驗,正是他們斥候營最需要的將領啊!


    李絳想了想道:“陳虞侯是環慶軍的人吧!”


    陳慶點點頭,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屬於哪一軍,既然他拿了這名虞侯的銅牌,也隻能承認了。


    “我給你一個建議,到了軍營,你最好不要提自己是環慶軍的人。”


    “為什麽?”


    “這次兵敗就是環慶軍導致的,所有人都對你們恨之入骨!”


    陳慶愕然,他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


    ………


    王彥的軍隊藏身在五十裏外的一座山穀內,這次富平慘敗,他的八字軍同樣損失慘重,一萬三千軍隊隻剩下六千人,損失了一半多。


    陳慶在一頂行軍小帳外等了片刻,帳簾一掀,走出來一名大將,他身穿烏錘甲,頭戴鳳翅兜鍪,腰佩一把戰劍,年紀約三十七八歲,長一張長臉,相貌英武,目光銳利。


    “你們誰是陳虞侯?”


    陳慶卻不知道該怎麽行禮,他眼角餘光一瞥,見幾名將領都單膝跪下,雙手抱拳。


    他也有學有樣,單膝跪下抱拳道:“卑職陳慶!”


    “我是都統製王彥,聽說你不僅幹掉了九名女真遊哨騎兵,還在我們附近發現了女真探子,並抓住了他們!”


    “不是卑職一人的功勞,若不是李將軍派卑職去及時攔截,他們就跑掉了。”


    王彥讚許地點點頭,又問道:“你是哪裏人?從軍幾年了?”


    “回稟大帥,卑職太原人,從軍三年。”


    停一下,王彥又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你識字嗎?”


    陳慶一頭霧水,抱拳道:“卑職是虞侯,當然能讀能寫!”


    王彥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道:“機會是留給有勇氣的人,如果你認可八字軍,那就留下吧!”


    陳慶心中長長鬆了口氣,如果王彥再問下去,他就要露餡了。


    ………..


    雨終於停了,天空陰沉沉的。


    王彥望著天空,目光中充滿焦慮,他們雖然抓住了女真探子,之前卻有兩名探子先走了,對方已經發現他們的蹤跡,


    “大帥,今晚必須出發了。”副將傅選在一旁小聲道。


    王彥猶豫一下,他也知道今晚是最後的機會,隻是他們還沒有準備好。


    “大帥還是想公選?”傅選很了解主帥的心思。


    王彥點點頭,索性坦率道:“直接任命傅墨山會讓別人不服氣,還是按照規矩公選吧!”


    他們的斥候營全軍覆滅,需要重新組建,李絳是斥候營指揮使,但他們還需要一名斥候都頭。


    副將傅選便推薦了自己的侄子傅墨山。


    但王彥很了解傅墨山,目不識丁而且魯莽少智,做一名衝鋒陷陣的悍將可以,出任斥候都頭卻不適合。


    斥候營指揮使李絳也極力反對任用傅墨山。


    傅選見主帥不肯鬆口,隻得無奈道:“公選當然最好,卑職就怕時間來不及了!”


    “一共隻有四個人選,幾場比武而已,完全來得及!”


    傅選一怔,“不是隻有三個競爭人選嗎?”


    王彥笑了笑道:“就在剛才,李絳推薦跟隨他一起回來的環慶軍虞侯陳慶出任斥候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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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


    傅選臉色一變,李絳居然推薦一個環慶軍的虞侯來競爭斥候都頭,他瘋了嗎?


    傅選冷冷道:“八字軍的規矩是嫡係優先,大帥覺得讓一個環慶軍的敗將參與競爭合適嗎?”


    王彥很清楚陳慶能帶領四名老弱殘軍不僅逃脫女真遊哨騎兵的追殺,還反殺九人,在歸途同樣表現出色,這是一名智勇雙全的虞侯。


    從陳慶冷靜的目光裏,王彥看到了一個優秀將領應有的潛質。


    王彥看了傅選一眼,淡淡道:“現在是非常時期,破格提拔也未為不可。”


    傅選還想再反對,王彥卻擺擺手,“我們沒有時間了,召集所有指揮使來商議吧!”


    ………


    陳慶的晚飯依舊是幹餅,隻是配了一碗熱湯。


    他目前還是虞侯,虞侯屬於軍吏,級別等同上士,並不掌兵,相當於排長下麵的專業士官。


    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士官還是冒充的,他前身的真實身份隻是一名伍長。


    但能從死人堆裏爬出來,能在女真騎兵的追擊下活下來,他已經很感激上天的開恩了。


    劉五和趙小乙依舊是他的手下,劉五是鳳翔府麟遊縣人,從軍十幾年的老兵油子,所以他能活下來。


    趙小乙隻有十七歲,剛從軍半年,是劉五的外甥,非常機靈,瘦得像猴子一樣,他緊緊跟著劉五,也僥幸活下來。


    陳慶學著劉五把餅掰碎,泡在熱湯裏,又撒了點鹽末。


    別人都是一營一部地坐在一起,唯獨他們三人孤零零地坐在山崖邊,無人理睬。


    劉五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對陳慶道:“小乙聽到了一些消息,小乙,告訴虞侯!”


    “聽到什麽?”陳慶疑惑望著趙小乙。


    “卑職的錢袋掉了,便去小帳那邊尋找,士兵不讓我靠近,但我聽見小帳內有人在爭吵,聲音很大。”


    “爭吵什麽?”


    “那個帶我們回來的李絳說,‘他有資格參選,有勇有謀,幹掉了九名女真遊哨騎兵’,旁邊立刻有人大吼,說什麽臉上沒字,不夠資格,還有人破口大罵,罵環慶軍的人都是狗,隻會壞事!”


    陳慶心中暗忖,這是在爭論自己嗎?


    “然後呢?”


    “然後好像是主帥說了一句,‘按照規矩來!’帳裏的幾個人便怒氣衝衝走了,我也嚇得連忙跑回來。”


    “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是剛才……虞侯,他們來了!”趙小乙嚇得臉色都變了。


    陳慶一回頭,隻見五六名身穿山字甲的將領快步向這邊走來,為首將領是一名彪悍大漢,身高至少有一米九,長得像黑熊一樣,臉上橫肉乍現,眼露凶光。


    幾名將領走到陳慶麵前,為首彪形大漢雙臂環抱,下巴一揚,“這麽說,你就是那個自詡殺了九名金兵的環慶狗?”


    陳慶沒理睬他,他用兩根小木棍將浮在湯上的餅摁到碗底。


    “老子問你話呢!”彪形大漢眼睛一瞪,凶相畢露。


    劉五連忙站起身,點頭哈腰陪笑道:“將軍,我們殺金兵隻是僥幸。”


    “滾開,老子沒問你!”


    彪形大漢一把將劉五推個趔趄,又冷冷對陳慶道:“老子最後再問你一句,你給老子乖乖站起來回答,再敢裝蒜,一腳踢爆你的卵子。”


    陳慶還是沒理睬他,把最後一塊餅撕碎了,放在湯裏。


    彪形大漢惱羞成怒,上前一腳將陳慶的碗踢飛,碗裏的湯餅也潑灑一地。


    陳慶霍地站起身,捏緊了拳頭,怒視眼前的彪形大漢。


    彪形大漢伸出鬥大的拳頭,在陳慶眼前晃了晃,一臉戾氣道:“環慶狗不配吃我們的糧食,隻配吃老子的拳頭。”


    說完,他狠狠一拳向陳慶臉上打來。


    陳慶一側身,躲過了凶狠的一拳,腳步敏捷後退幾步,脫離了彪形大漢的打擊範圍。


    陳慶冷冷道:“我不認識你,也不稀罕吃你們的軍糧,是你們主將讓我留下來,如果你們不歡迎,我這就向王將軍辭行!”


    彪形大漢回頭對幾名同伴笑道:“聽見沒有,環慶狗還想去告我黑狀!”


    一名矮個子將領慫恿道:“墨子,理他做甚,把他屎打出來,扔出去就是了。”


    另一名年紀稍長的將領勸道:“老傅,稍微稱量一下就行了,不要太過分,免得有人說咱們八字軍心胸狹窄,容不下外人。”


    “怕個屁啊!環慶狗害咱們打了敗仗,還要照顧他們情緒?”


    話雖這樣說,彪形大漢還是擔心主帥責罰,便橫起大拇指指著自己臉龐,“環慶狗聽著,老子叫傅墨山,第一軍第三營的騎兵都頭,正宗的八字軍嫡係,老子準備競爭斥候營都頭,聽說你這條環慶狗也想來競爭,老子心中不爽,要麽你拿出本事來給老子看看,要麽你這條環慶狗有多遠就滾多遠去。”


    對方一口一個環慶狗,陳慶心中怒火燃起。


    但既然事出有因,他也不想計較,便克製住內心的怒火,搖搖頭道:“我對你們的都頭沒有興趣,也不想和你打架,請你走吧!”


    傅墨山得到叔父的指示,讓他來試探一下陳慶的底細。


    他怎麽可能因為對方說兩句軟話就放棄試探。


    “還挺會裝,老子已經給你下戰書了,人證都請來了,環慶狗,你想耍我是不是?”


    “我再說一遍………”


    傅墨山卻不給他機會了,上前狠狠一腳向陳慶襠下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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