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冷靜地望著衝上來的女真騎兵,他們可以從兩邊狹窄的巷子裏撤走,騎兵隻能趕去城門繞堵,但是.......


    他們身後百步外的廣場上站滿了老人和孩子,每個孩子的小臉上洋溢著笑容,歡天喜地等待父母回來,還有那些白發蒼蒼的老人。


    把生的希望留給他們吧!


    五百士兵手執長矛和盾牌,半跪在地上,靜靜等待著騎兵衝擊波的到來。


    首先是數百支箭如暴風驟雨般射來,宋軍士兵舉起盾牌,抵擋密集的箭矢。


    但女真騎兵的速度卻絲毫不受射箭的影響,他們加速狂奔,每個人的眼睛裏閃爍著野獸般的凶光。


    還有五十步了。


    陳慶忽然冷笑一聲,催馬疾奔上前,長槍一挑,將完顏婁室的無頭屍體挑飛到三丈高空中,‘撲!’屍體重重落在地上。


    望著屍體飛起,又向下墜落,所有女真騎兵都跟著大叫起來,拚命勒住戰馬,唯恐自己馬匹會踐踏主公的屍體。


    銀木牙搶先一步,探身抓起了完顏婁室的屍體,避免了戰馬的踐踏,但原本狂暴的龍卷風也瞬間變小了,箭矢也停止了。


    陳慶抓住了這個機會,厲聲大喊,“讓女真韃子嚐嚐大宋勇士的厲害,殺啊!”


    “殺啊——”


    五百士兵紛紛站起身,扔掉盾牌,手執長矛衝了上去。


    陳慶一馬當先,長槍橫掃,三名女真騎兵慘叫落馬,旁邊有人大吼,“還我主公首級!”


    護衛將銀木牙揮舞狼牙棒直向陳慶衝來,他憤怒之極,恨不得一棍將陳慶的人頭打得粉碎。


    陳慶冷笑一聲,長槍一抖,大鐵槍壓住對方的狼牙棒,槍尖如閃電般刺向對方的咽喉。


    銀木牙向上格擋長槍,不料長槍儼如千斤壓頂一般,紋絲不動,銀木牙心知不妙,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噗!”


    槍尖從銀木牙口中刺入,瞬間刺穿了頭顱。


    陳慶挑翻他的屍體,長槍一擺,向敵軍最密集處殺去,所到之處,殺得女真騎兵人仰馬翻,死屍遍地。


    陳慶之所以敢率軍和一千女真騎兵決戰,也是因為地形不利於騎兵作戰,上東門大街寬隻有十丈,三十米,一名騎兵若想完全施展開,至少需要三丈的寬度,而戰馬需要奔跑衝擊,十丈寬的街道上更不可能了。


    這實際上也是一種巷戰,步兵反而占優勢,至少和敵軍勢均力敵,步兵和騎兵擠在一起,長矛施展不開便用戰刀砍,用匕首捅,用牙齒咬,狹窄的街頭上血肉紛飛,屍體堆積。


    但女真騎兵也有優勢,那就是騎射,後麵騎兵衝不上來,紛紛摘弓放箭,他們居高臨下,箭無虛發,宋軍士兵沒有盾牌,不斷中箭倒地,隻一輪箭,便有五六十人被女真騎兵的箭矢射倒,傷亡慘重。


    陳慶心中著實焦急,他忽然看見後方幾名女真騎兵中箭落馬,眼一挑,陳慶這才發現房頂上的十幾名宋軍利用屋脊掩護,從容用弩箭射殺敵軍,而女真騎兵同樣拿他們沒有辦法。


    陳慶狠狠一拍腦門,大喊道:“楊樺、鄭平,你們各率一百弟兄上房射殺敵軍!”


    “遵令!”


    楊樺和鄭平當即各率一百士兵迅速攀上了屋頂,趴在屋頂上用弩箭射擊女真騎兵,宋軍士兵居高臨下,占盡優勢。


    黑暗中,女真騎兵不斷翻身落馬,或者戰馬被射倒,逼迫女真騎兵不得舉盾抵擋,騎射也施展不開,戰鬥又重新進入膠著狀態。


    就在這時,從兩邊巷子裏忽然衝出無數的黑影,用長矛、用鋤頭、用木頭如雨點般向女真騎兵打去,這是難民和城中百姓趕來助戰了,人數越來越多,成千上萬人從四麵八方殺來。


    “撤退!”


    一名百夫長見勢不妙,大聲喝令。


    一百多名騎兵調轉馬頭跟隨百夫長向西麵狂奔,西麵的百姓還沒有合攏,他們衝開了一條路,倉惶逃走。


    剩下的女真騎兵再也沒有機會逃走,漸漸被憤怒的人群淹沒,悉數慘死在百姓們的鋤頭和木棍下。


    ..........


    天終於亮了,一隊隊宋軍騎兵在城內高聲呼喊:“女真人要殺回來了,請大家盡快離開京兆城,向漢中方向轉移!”


    陳慶帶著幾名手下來到倉城,廣場上,很多饑民家庭正在打包糧食財物,孩子們抱著糧包,小臉上笑逐顏開。


    倉城內各大倉庫已經被難民和城內十幾萬百姓席卷一空,一些老人還在拾撿地上零星的銅錢。


    “幾位老人家,趕緊走吧!”陳慶提醒幾名老人道。


    “將軍,陝西路真的保不住了嗎?”一名老人不甘心地問道。


    陳慶點了點頭,陝西路確實大勢已去。


    雖然他偷襲攻下了京兆城,但富平一戰,西軍精銳損失殆盡,金國將很快增兵關中,憑現在宋軍實力和士氣,無法再和女真騎兵抗衡。


    “好吧!我們聽將軍的,趕緊南下關中。”


    在陳慶和手下們的催促下,一群群難民開始源源不斷離開京兆城,沿著子午道向漢中方向轉移,不光是同州過來的饑民,有很多京兆城的百姓也跟著離開家園南下。


    所有人都明白了,他們搶掠了金兵的後勤糧食物資,一旦金兵主力殺回來,必然會百倍千倍地報複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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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不願離開家園的百姓,也開始離開城池向鄉下轉移,整個京兆城都動員起來。


    昨晚的一場惡戰,雖然借助地形之利和百姓幫助全殲了一千女真騎兵,但陳慶的手下也同樣傷亡慘重,近兩百士兵不幸陣亡,一半以上都是被女真騎兵的箭矢射殺。


    也是這一戰讓陳慶深深體會到了騎射的厲害,難怪漢唐以來,弓馬嫻熟是一名將軍必備的基礎,沒有騎射,就等於折掉一隻翅膀,自己也要尋找機會練習騎射了。


    中午時分,陳慶和手下也要撤離了。


    副將楊元清催馬上前高聲道:“將軍,弟兄們都準備好了!”


    他們繳獲了六百多匹戰馬,後半夜又清理了完顏婁室的府宅,每個士兵都發了一筆不小的橫財,眾人歡天喜地。


    陳慶原計劃是去大散關和八字軍主力匯合,但子午道上盜匪橫行,他不放心百姓南下,便決定率軍先走一步,替百姓們清掃盜匪。


    “出發!”


    陳慶一聲令下,率領三百騎兵向子午道方向疾奔而去。


    ..........


    金兵主力在攻占京兆城後,主力大軍一路向西,攻克耀州和鳳翔府,在攻克鳳翔府後,金兵便兵分兩路,一路由完顏宗輔率一萬女真騎兵和數萬降軍,繼續進攻平涼府和涇州,那裏有劉錡率領的萬餘涇源軍。


    另外還有完顏阿魯率一萬大軍在渭州和劉子羽的殘部作戰。


    而另一路則由完顏宗弼統率兩萬女真軍隊和三萬漢人降軍,從鳳翔府向南進逼大散關,和吳階、王彥的一萬三千軍隊在和尚原一帶對峙。


    此時,主帥張浚已率宋軍的殘餘軍隊南撤漢中,金兵還沒有完全占領陝西路和熙河路,加上吳階和王彥還率軍駐紮在和尚原和大散關,隨時有反撲關中的可能。


    大帳內,完顏宗弼負手來回踱步,心中十分不安,他昨天上午和今天一早先後向京兆發了兩份鷹信,詢問糧草安排情況,應該昨天下午就有回信,但現在天色已近黃昏,依然沒有京兆的任何消息,著實令他擔心。


    按理,京兆的兵力應該不少,有六千女真士兵,同州那邊還有五萬齊軍過來協防,應該萬無一失才對,但為什麽京兆那邊迄今沒有任何消息?


    難道是鷹信半路被宋軍探子攔截,京兆沒有收到自己的信?不可能,就算攔截了一次,也不可能兩次都攔截住。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在自己大帳附近停住了,緊接著有人帶著哭腔大喊:“我要見四王子,緊急情況!”


    完顏宗弼快步走出大帳,見一名士兵幾乎癱倒在地上,兩名遊哨騎兵扶持著他。


    “究竟出了什麽事?”完顏宗弼厲聲問道。


    士兵跪在完顏宗弼麵前大哭,“京兆被偷襲,元帥.....元帥陣亡!”


    完顏宗弼驚得瞪大了眼睛,哪裏來的宋軍偷襲京兆?元帥陣亡什麽意思?難道是完顏婁室........”


    完顏宗弼上前一把揪住士兵的衣襟,厲聲大吼道:“把話給我說清楚,再不說,一刀宰了你!”


    “一支宋軍偷襲京兆,他們帶來幾萬難民,守城軍隊抵擋不住,難民搶了倉城,完顏元帥率護衛軍去鎮壓,在半路遭遇到宋軍,宋將和元帥單挑,元帥不敵陣亡!”


    完顏宗弼雙目盡赤,咬緊牙關問道:“對方有多少人?”


    “五百人左右!”


    完顏宗弼要氣瘋掉了,拔出匕首一刀削掉報信人的耳朵,“你再胡說八道,我挖出你的心!”


    送信士兵痛得慘叫,跳腳嘶聲大喊道:“我沒有胡說,對方就隻有五百人,我們城內隻有一千女真軍,五千人被元帥派去商州鎮壓反叛了,齊軍也隻有三千人,他們根本就不是宋軍的對手,被五百人擊潰了。”


    完顏宗弼終於聽懂了,他捏緊拳頭問道:“同州的五萬齊軍呢?”


    “元帥說他們是來摘桃子,不準他們來京兆,他們還在同州!”


    完顏宗弼眼前一陣陣發暈,士兵連忙搬來一把椅子,完顏宗弼慢慢坐下,半晌他歎口氣問道:“宋軍主將是誰?”


    送信士兵也快支撐不住了,趴在地上喘息道:“回稟四王子,宋軍主將就是您之前懸賞萬貫通緝的八字軍將領陳慶,就是他挑戰完顏元帥,元帥不幸慘死在他的槍下!”


    “啊!”完顏宗弼驚得張大了嘴,久久合不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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