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未到,遠處終於傳來了連續的號角聲,天子趙構終於來了。


    來的不僅是天子趙構,還有相國呂頤浩,副相範宗尹、秦檜和趙鼎,以及重要大臣三十餘人,大群官員坐在車駕浩浩蕩蕩趕來。


    校場上燈火通明,照如白晝,兩支軍隊靜靜地列隊等候。


    有趣的是,兩支軍隊的部署完全一樣,都是三百長矛和兩百刀盾軍組成,以十人為一火,每火六名長矛兵和四名刀盾兵。


    一旦這樣組成了作戰小隊,那就意味著放棄了集團作戰,雙方都要拚散兵作戰了。


    對麵陣營內,張憲一聲厲喝,五百士兵頓時變得殺氣騰騰。


    陳慶一揮長戟,就仿佛按下開關一樣,他手下五百士兵就像一隻遇到了獵物的黑豹,霎時間殺氣衝天,蓄勢待擊。


    高台上,趙構饒有興致地望著兩支軍隊,雖然他更喜歡靜若深潭的楊析中軍隊,但總需要士兵去替他保衛社稷吧!


    這兩支軍隊他都很滿意,他能感覺到其中的殺氣。


    “李愛卿,開始吧!”


    李回連忙揮手,戰鼓聲立刻敲響了,‘咚!咚!咚!咚!’


    張憲揮槍大喊:“兒郎們,殺!”


    “殺啊!”


    五百嶽飛軍士兵大喊著奔騰起來,就像一往無前的海浪,向百步外的對手殺去。


    陳慶卻異常冷靜,他和五百士兵既像一頭即將躍起的獵豹,又像一塊穩坐了億萬年的礁石,冷冷望著越來越近的敵軍,絲毫不為所動。


    趙構眼睛眯了起來,充滿了讚賞之色,他忽然很喜歡陳慶這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冷靜,這才是能獨當一麵的帥才。


    相國呂頤浩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趙構,他感覺到了官家眼中無法掩飾的讚賞,他心中一動,這讚賞肯定不是針對嶽飛的軍隊,一定是陳慶,讚賞他的冷靜。


    ‘沒想到官家這麽看重他!’呂頤浩暗暗思忖,他心中迅速活躍起來。


    這時,站在下方觀戰的嶽飛忽然擔心起來,他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陳慶。


    “張憲,王貴,你們要穩住啊!”嶽飛心中擔心不已。


    校場上依舊一動一靜,動如奔雷,靜若泰山。


    ‘七十步.......六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這時,陳慶軍隊已經蓄勢到了極致,時機成熟了,陳慶忽然長戟一揮,嘴唇裏冷冷迸出兩個字,“出擊!”


    “殺啊!”


    呼延通一聲大吼,蓄勢到極致的西軍驟然發動了,他們就像泰山崩塌一般,五百士兵積蓄的巨大能量爆發了。


    “殺啊——”


    五百士兵齊聲低喊,瞬間殺出,奔出二十步後和嶽飛軍隊轟然相撞,數十名士兵慘叫著被撞飛起來,氣勢之慘烈,令看台上的天子和大臣都變了臉色。


    這哪裏還是比武,分明就是沙場。


    張憲軍隊的隊形稍稍拉長,在猛烈的撞擊下吃了大虧,被撞飛的數十名士兵大部分都是他的手下。


    西軍的氣勢極為強大,瞬間便壓倒了神武軍。


    一旦西軍占據上風,他們就不會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他們精於夜戰,下盤極其穩健,體力充沛,戰術發揮得淋漓盡致,這些一點點的優勢疊加起來,就匯集成一個巨大的優勢,牢牢控製住了戰場局麵,


    嶽飛軍隊盡管拚命反抗,想挽回被動局麵,但就是差那麽一點點,他們始終突破不了。


    嶽飛簡直度時如年,煎熬無比,這時,上半場結束的鍾聲敲響了,嶽飛頓時長長鬆了一口氣。


    這是陳慶的建議,雙方兵器需要加注白石灰,否則下半場比武就沒有意義了。


    有官員上前清點雙方被砍中刺中的士兵,這場比賽確實慘烈,雙方不少士兵都真的受傷了。


    三十八比八十九,上半場嶽飛軍隊明顯被壓製住了,但戰局還不是太慘,下場士兵沒有破百,這給嶽飛留了一線希望。


    趙構笑著問李回道:“李愛卿覺得神武軍還有機會挽回嗎?”


    李回苦笑一聲道:“回稟陛下,雙方從實力上看應該是勢均力敵,但微臣發現西軍更擅長夜戰,韌性更好,這些細微的優勢使他們占據了上風,現在他們兵力也占優,勝麵已經很大了,神武軍想翻盤隻有兩個可能。”


    “哪兩個可能?”趙構興致盎然問道。


    “回稟陛下,第一個可能寄希望於西軍出現重大失誤,比如體力不支之類,但從跑步成績來看,西軍體力充沛,主將陳慶非常冷靜,指揮得當,微臣估計出現重大失誤的可能性不大了。


    第二個可能性是神武軍出奇兵,比如主將單挑,張憲把陳慶挑落下馬,那他們也能反敗為勝。”


    李回望著嶽飛正在給張憲交代戰術,他估計對方就在說這件事。


    這時,秦檜問道:“請問樞密事,如果神武軍故意示弱,誘敵深入,會不會出現轉機?”


    李回搖搖頭笑道:“秦相公有所不知,如果時間長或許可以設下體力陷阱,但下半場也隻能一刻鍾,來不及了,如果他們示弱,非但不會有反噬機會,反而會陷入萬劫不複。”


    範宗尹酸溜溜地哼了一聲,“一介武夫罷了,真正上了戰場,還得需要文官來統領。”


    呂頤浩微微笑道:“這個陳慶倒是文武雙全,頗有幾分儒將的氣質,我倒覺得他能獨擋一方。”


    呂頤浩在關鍵時刻的這句話說到了趙構心坎上,趙構淡淡道:“字確實寫得不錯!”


    下半場的比賽開始了,所有人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校場之上。


    下半場一開始,雙方便全力以赴,沒有半點采用策略的跡象,雙方都很清楚,在強大的實力麵前,任何策略都沒有意義,隻會使自己陷入全麵被動。


    甚至王貴提出使用集團戰術也被嶽飛否定了,集團戰術雖然能減少士兵傷亡,但在對方的靈活戰術下,他們也同樣無法殲滅對方,隻是把上半場的失利拖到終場。


    西軍更是進攻激烈,完全是上半場比賽的延續,他們越戰越勇,憑借他們擅長夜戰的優勢,漸漸地又壓製住了神武軍,再次占據上風。


    趙構搖了搖頭,笑著對李回道:“比武還是要看實力,看樣子,神武軍不會再有轉機了。”


    李回注視著校場笑道:“陛下再稍等一等,微臣感覺神武軍要出奇兵了。”


    “哦?”趙構眼睛一亮,目光再次投向校場內。


    校場上,神武軍主將張憲心急如焚,對方不僅配合默契,而且士兵的能力很強,擅長夜戰,體力充沛,下盤極穩,他們幾次衝擊都無法衝破對方陣型,反而使自己軍隊損失慘重。


    現在他們隻有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了,張憲一催戰馬,手提金槍向敵軍主將衝去。


    主將單挑一向引人矚目,這也是實戰對抗賽中的一個特殊規則,如能一方主將能挑翻對方主將落馬,比武立刻結束,落馬主將一方將輸掉整場比賽,哪怕他的軍隊一直占據上風。


    張憲號稱嶽飛麾下第一猛將,他手執一杆虎頭鏨金槍,招式凶狠,淩厲狠辣,在平定亂匪李成的激戰中,曾力敵十二名匪將。


    正因為規則中有主將單挑一項,嶽飛再三考慮,才讓武藝高強的張憲為新兵主將,而沒有選擇王貴,單挑獲勝隻限於主將。


    張憲目光早就鎖住了陳慶,他繞過兩軍大陣,從側麵向陳慶疾奔而去。


    劉瓊遠遠看見,大喊道:“統領,對方主將來了!”


    陳慶也看見黑暗中衝來的張憲,他方天畫戟一擺,大笑道:“張將軍,這麽快就沒有信心了嗎?”


    張憲也不答話,雙手擰槍抖動,槍尖立刻化作漫天金花向陳慶刺來。


    陳慶見對方來勢凶猛,他不慌不忙一揮長戟,‘當!’一聲脆響,漫天金花消失,槍頭被戟刃精準地磕開,這讓張憲大驚失色,他當然知道,自己抖出的數十個虛槍頭對方不可能一一看破,但對方卻知道自己實槍頭在哪裏?


    這就意味著,自己再多的虛招式在對方眼中都可以視而不見,自己遇到麻煩了。


    張憲一陣頭大,能斬殺完顏婁室的大將,自己果然遇到勁敵了。


    他反應極快,順勢一槍向陳慶戰馬的馬頭刺去,這一槍又快又狠,規則是將對方敵將掀落下地為贏,但這是比武,不是戰場,不能真的刺殺對手,那對戰馬下手就是最好選擇。


    陳慶早料到他有這一招,不等對方使招,他雙腿一催戰馬,戰馬瞬間加速,張憲一槍刺空,他心中大駭,此時他的後背空虛,出現了漏洞。


    不料對方並沒有抓他的後背,而是兩馬交錯而過,張憲稍稍鬆了口氣,就在這時,他的戰馬忽然一聲慘嘶,轟然倒地,張憲也跟著被掀翻在地。


    剛才兩馬交錯之時,陳慶沒有抓張憲的後腰,就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鬆懈他的防備。


    就在張憲為躲過後腰漏洞慶幸時,卻一時忽略了戰馬的安危,陳慶卻抓住這個機會,一記回戟斬,月牙戟刃精準地劈斷了張憲戰馬的後腿。


    ‘當!當!當!當!’急促的鍾聲敲響,比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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