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幺最後不得不狼狽逃走,這次他隻是巡視長江,並非作戰,很多犀利的水戰武器都沒有攜帶,比如火器、鑿船水鬼、橫竿、大船投石機等等,甚至連燒船的火油都沒有帶上。


    但他卻遇到了兩個殺神,白白賠了一百五十多名士兵的性命,楊幺再惱怒再不甘也沒有辦法,最後隻能認載。


    貨船已經清理完畢,所有屍體都扔下了長江,甲板也洗刷幹淨,十幾名船夫又拉起了兩隻角帆,使大船全速向西航行,必須在楊幺大軍反擊之前脫離他的勢力範圍。


    東主陳充簡直把陳慶當做菩薩一樣供起來,他剛剛才知道,陳慶並非護衛保鏢,而是西軍的統領,嚇得他慌忙給陳慶賠罪。


    陳慶笑著擺擺手,“陳東主不必客氣,我也有仇家在沿途抓我,多虧沾了東主的光,才能一路平安過來。”


    陳充歎了口氣,“這次遇到了將軍,才僥幸逃過一劫,就不知以後怎麽辦?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東主也不必悲觀,朝廷和金國已經達成東部停戰一年的協議,朝廷就會轉頭清剿這些水賊山匪,最遲明年,長江水道就不會這麽危險了。”


    “但願如此吧!否則我是不敢再走長江了。”


    ..........


    貨船沒有再遭遇水賊襲擾,也沒有遭到金兵攔截,一路順利,這天上午,他們抵達了夷陵縣,這裏是長江三峽的入口,貨船將在這裏休息補給一天,很巧的是,陳慶剛下船,便看見呼延甲在向他揮手。


    陳慶大喜,連忙迎上前問道:“他們幾個呢?”


    “在那裏!”呼延甲回頭一指。


    陳慶看見了呼延丁和三名楊再興的手下,牽著馬匹站在遠處一家客棧前。


    陳慶招手讓他們過來,他又問呼延甲,“怎麽樣,沿途順利嗎?有沒有遇到盤查?”


    “總的還算順利,隻是在長沙縣遇到了嚴格盤查,他們確實是在尋找將軍,其實我發現,將軍若拿個假的身份證明,他們也不認識,這種搜查有點自欺欺人。”


    陳慶笑了笑,怎麽可能是自欺欺人?自己的方天畫戟就是他們搜查的標誌,呼延甲他們沒有攜帶方天畫戟,才被輕鬆放過。


    “走吧!我們找個地方住下,休息一天,然後再決定怎麽走。”


    ...........


    攜帶馬匹不方便再坐船,陳慶最終決定改走陸路,和陳東主告別後,眾人從夷陵出發,騎馬走三峽路前往巴蜀。


    與此同時,臨安的臨時停戰談判已經結束,宋金雙方達成東線臨時停戰的協議,範圍從江州到通州,時間從九月初一到次年八月底,金國不再向長江以南發動進攻,宋軍也承諾全部撤到長江以南,一年內不再進攻江北。


    這個停戰方案對宋朝還是比較有利,畢竟在建炎四年,嶽飛軍隊就被迫從通州渡江南撤,宋軍基本上丟了長江以北的領土,隻剩下幾座江北的沿江縣城,停戰一年,宋軍可以集中兵力剿滅曹成、李成、楊幺等亂匪,徹底穩定後方。


    臨時停戰對金國也同樣有利,他們能迅速扶持起齊國,用齊國來消耗宋朝,金國便可以集中精力和兵力消化河北、河東,同時發動西線攻勢,開辟第二戰船,最終目標是吞並四川。


    在達成臨時停戰協議的同時,宋金也達成一個秘密協議,金國將宋朝太後移居汴梁,並提供相應待遇,宋朝除了一次性交給金國二十萬匹絹外,每年還要提供五萬兩白銀,作為供奉太後的支出。


    就在陳慶抵達銅陵之時,完顏昌也攜帶完顏婁室的首級渡過長江北上,返回幽州安葬完顏婁室。


    時值深秋時節,陳慶一行返回了大散關,在大散關的元帥行營,陳慶見到了安撫使張浚。


    “臨安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是秦檜在中間搗鬼,連官家也被他蒙蔽,我們都知道金國是不可能放回太後,但秦檜的花言巧語卻把官家說動了,陳統領,這件事官家也頗為後悔,特發手諭給我,讓我好好安撫你,並給予重用,可見官家還是很看重你。”


    張浚語氣很溫和,但態度卻很明確,就是要求陳慶打消對天子的不滿,不容含糊。


    沉默片刻,陳慶淡淡道:“卑職很清楚,這次事件是秦檜為了右相之位而采用的一種卑劣手段。”


    張浚沒想到陳慶看得這麽透徹,他微微笑道:“你說得很對,官場上的權力鬥爭從來都不擇手段,這次秦檜陷害你,真正的目標是呂頤浩。


    好吧!既然你能看到事情的本相,那我也不用多說什麽了,你已經被封為秦州製置使,我當然要貫徹官家的意圖,我給你三千軍隊的額度,成立秦州軍,至於軍隊從哪裏來,你去和王彥、吳階商量。”


    張浚是川陝安撫使,是軍隊最高指揮官,但他具體不管軍隊,軍隊掌握在各個都統製手中,張浚隻負責製定規則,掌握錢糧,比如他隻給王彥一萬軍隊的額度,如果王彥手下有一萬兩千軍,那麽多出來兩千人的錢糧就得王彥自己負責了。


    這次陳慶被任命為秦州製置使,名號是天子給的,然後下麵由各個實權部門負責實施,吏部定陳慶的官階官職,安撫使張浚決定陳慶軍隊的人數,然後張浚再報給樞密院,然後由樞密院通知四川轉運使每月增撥錢糧。


    但這裏還有很多彎彎道道,天子的任命可虛可實,這就要看西軍的統帥怎麽決定,如果統帥看不上你,一句秦州暫不可圖就把你架空了,頂著製置使的頭銜做指揮使的事情,一點都不奇怪。


    好在陳慶也是遇到了一直很器重他的主帥,張浚準許他成立秦州軍,讓他的秦州製置使坐實了,陳慶目前是統領,統領最高隻能統率三千人,張浚也給了他軍隊上限,由此可見張浚確實對陳慶不薄。


    陳慶心中明白,單膝跪下抱拳道:“安撫使的知遇之恩,陳慶銘記於心!”


    當然,張浚欣賞陳慶也並不是沒有原因,一方麵是陳慶殺死了完顏婁室,在關鍵時刻緩解了張浚兵敗富平的壓力,另一方麵,張浚也是在貫徹天子的意圖,盡快提拔年輕將領,逐步替代老軍閥。


    兩個原因中,恐怕後者才是關鍵。


    張浚擺擺手笑道:“成立秦州軍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我最多給你十天時間,交給我一份詳細的報告,我還要上報朝廷。”


    陳慶愕然,“還要上報朝廷?”


    “那當然,否則你任命的手下將領朝廷不承認,誰願意跟隨你?”


    張浚言外之意,陳慶任命的將領他會同意,至於朝廷同不同意,他就不知道了。


    張浚又意味深長地對陳慶道:“我建議你最好給呂相公寫一封信,報個平安。”


    陳慶默默點頭,成立秦州軍是自己最關鍵的一步,必須要得到呂頤浩的全力支持,否則在秦檜和範宗尹那邊都很難通過。


    ...........


    陳慶從元帥行營出來,他立刻來見王彥,雖然張浚和王彥對陳慶都有提攜之恩,但在感情上,陳慶更傾向於王彥,陳慶心知肚明,假如天子趙構下密旨處死自己,張浚會毫不猶豫下手,但王彥一定會放自己逃跑。


    才短短大半年未見,王彥就仿佛老了十年,感覺整個精氣神都萎靡了,著實讓陳慶吃了一驚,“王都統,出了什麽事?”


    王彥擺擺手,“先坐下吧!我們喝口熱茶再慢慢說。”


    兩人坐下,一名親兵給他們上了茶,王彥立刻問道:“秦州軍給了嗎?”


    陳慶點點頭,“宣撫使同意了,並給了我三千軍隊的額度。”


    王彥一顆心放下了,笑道:“還不錯,我擔心了好久!”


    “秦州軍很重要?”陳慶問道。


    “當然重要,這就意味你獨立成軍了,頭頂上司就是張浚,否則你隻是一個統領,上麵還有副統製、統製、副都統製、都統製、都虞侯等等將領壓製你,你在臨安表現得那麽矚目,這邊有很多人對你眼紅啊!你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


    陳慶著實有些汗顏,他沒想到裏麵還這麽多彎彎繞繞的事情。


    王彥沉吟片刻道:“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我可能會調離八字軍了。”


    陳慶一驚,“為什麽?”


    王彥掀起衣甲,陳慶見他左腹部有一處傷疤,已經痊愈,“這是.......”


    “年初我率軍平定李忠和桑仲之亂,在亂軍中了一箭,傷及內髒,你現在明白我的氣色為何這麽差吧!”


    陳慶眉頭一皺,戰場上中箭受傷是常事,隻要不傷及要害問題都不大,不至於中一箭就要調走。


    “宣撫使保奏我為宣撫司參議,朝廷任命已經下來了。”


    “那誰來接任都統製?”


    “傅選!”王彥平靜地對陳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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