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平把兩張小桌子拚在一起,招呼陳慶,“那個混蛋每天都來喝花酒,不要睬他,統領這邊請坐!”


    陳慶坐下,讓周寬和楊再興也坐下,隔壁傳來一陣琵琶聲,緊接著一個年輕女子咿咿呀呀唱了起來。


    “周虞侯,這邊常來嗎?”


    周寬不好意思笑道:“來過兩次,和老張一起來。”


    “周虞侯是哪裏人?”陳慶又問道。


    “我是上黨縣人,妻兒都在漢中,我也很多年沒有回去了。”


    “真是巧了,我們幾個除了鄭胖子外,都是河東路人。”


    “統領也是河東路人?”


    陳慶指著自己和楊再興,“我和他都是太原府人。”


    “還真巧了,張虞侯也是太原府人!”


    眾人大笑,這時,兩個酒保端著酒菜走進來,給眾人上酒菜。


    鄭平饞壞了,連喝滿滿三杯酒,又夾了幾筷子肉菜把嘴裏填滿,含糊道:“今天這頓算我的。”


    就在這時,隔壁一聲女子尖叫,緊接著碗碟打翻的聲音,有人喝道:“抓住她!”


    “轟!”的一聲,門被撞開了,隻見一個隻抱著琵琶少女倉惶跑了進來,年約十七八歲,長得頗為俏麗。


    她滿臉驚恐,一眼看見了鄭平,眼睛頓時一亮,連忙上前拉住鄭平哀求,“鄭大哥,救救我!”


    鄭平大吃一驚,“小柳兒,你怎麽在這裏?”


    “我來賣唱,他們....他們卻要淩辱我!”


    “我給你說過了,這裏危險,不要再來賣唱!”


    少女低下頭有些不安道:“可爹爹要錢買藥!”


    “我不是告訴過你,要錢就來找我!”


    少女小聲嘟囔道:“我找不到你。”


    陳慶看了一眼少女,問鄭平道:“你認識?”


    鄭平了歎口氣對陳慶道:“她是楊樺的妹妹,叫楊柳兒!”


    “什麽?”


    陳慶捏緊酒杯,臉色頓時變了,楊樺和鄭平都是最初就跟隨他,楊樺不幸在箭筈關陣亡,沒想到他妹妹居然賣唱為生,還被人欺辱,血一下子湧上了陳慶的大腦。


    這時,門口出現了三名身材魁梧將領,為首之人正是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傅墨山。


    他叫了一個賣唱的女子,傅墨山多喝了幾杯酒,見這個少女長得不錯,便生了邪念,哪知道少女十分機靈,從後門逃了出來。


    “喲!巧了,是陳統領啊!”傅墨山看見了陳慶。


    陳慶冷冷看了他一眼,“有什麽事?”


    傅墨山已經知道陳慶出任秦州軍統領之事,他心中十分嫉妒,但他也知道陳慶的厲害,發生衝突肯定是自己吃大虧,所以在他麵前也不敢太囂張。


    傅墨山指指少女笑道:“這個小娘子收了我的錢唱曲,隻唱了一半就跑了,她得給我唱完了。”


    “胡說!你們一文錢都沒給我。”少女憤恨道。


    後麵兩名將領眼睛一瞪,“傅將軍讓你唱曲是看得起你,乖乖唱曲,錢少不了你!”


    陳慶的情緒有點控製不住,但這裏是大散關,他不想鬧出人命,便給鄭平使了個眼色,讓他來處理此事。


    鄭平站起身,端起酒杯眯眼笑道:“老傅,這裏是大散關,軍紀嚴明,鬧起來你我都沒好處,小柳是我妹妹,這杯酒胖哥敬你,給我一個麵子,下次你去臨安,我請你喝太後釀的碧蘿酒,如何?”


    陳慶的手下中,傅墨山隻敢欺負楊元清,但他卻不敢招惹鄭平,鄭平有背景,連伯父都要禮讓他三分。


    鄭平這番話軟中帶硬,直接用自己的太後背景來威脅傅墨山。


    如果沒有陳慶,傅墨山倒也認了,偏偏陳慶在旁邊,甚至不用他出麵,他的一個手下就把自己搞定了,傅墨山有點放不下這個麵子。


    傅墨山一個手下喝道:“鄭胖子,你算什麽東西,敢威脅我們傅統領!”


    傅墨山臉色一變,轉身給了手下一記耳光,怒道:“小國舅請我喝酒,哪裏輪到你插嘴!”


    這會兒他清醒過來了,他家的後台是朱勝非,惹惱了鄭太後,朱勝非不會饒自己父親,這個鄭胖子他惹不起。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好你個鄭胖子,這次算你狠,這個女人讓給你了,我們走!”


    傅墨山又看了陳慶一眼,隻見陳慶在低頭喝酒,仿佛就不認識自己,連句場麵話也不說。


    傅墨山心中惱火萬分,轉身怒氣衝衝下樓走了,幾名將領跟在他身後,旁邊掌櫃眼巴巴看著,也不敢上前要酒錢。


    “他好像長進了,居然忍了這口窩囊氣?”陳慶望著傅墨山背影笑道。


    鄭平哼了一聲,“他一直就是這副欺軟怕硬的德性,若今天是楊元清,他保證是另一番模樣。”


    陳慶的目光又轉到少女身上,“她是怎麽回事?”


    鄭平歎口氣,“她爹爹帶著她四處尋找楊樺,一直就以賣唱為生,後來他們也逃到漢中,又來大散關尋找楊樺,直到幾個月前,我有一次喝酒遇到了他們,我和老楊把他們安置在後關村,他父親身體不好,又有些不良嗜好,我一直就很擔心,時不時去探望他們。”


    “什麽不良嗜好?”


    “賭!”


    陳慶頓時明白了,鄭平是擔心少女被他父親賣進妓院。


    陳慶又看了一眼少女,見她怯生生躲在鄭平身後,又想到她遇到鄭平時羞愧的模樣,心中不由一動,這小娘子好像對鄭平有點那種意思。


    “她知道我是誰吧!”


    鄭平一拍額頭,“我居然忘記了介紹了。”


    他連忙拉過少女,指著陳慶道:“這位就是陳統領了,你爹爹天天嚷著要報答的恩人!”


    少女已經隱隱猜到了,她撲通跪下,給陳慶磕頭,“恩公在上,受小女子一拜!”


    陳慶惱火地瞪了鄭平一眼,鄭平連忙扶起少女,訕訕道:“你若再拜,他就要揍我了。”


    鄭平柔聲道:“小柳,你爹爹其實沒病,我沒猜錯吧!”


    少女的眼睛頓時紅了,忽然趴在鄭平寬厚的肩頭哀哀痛哭起來,


    陳慶眉頭一皺,“鄭平,到底怎麽回事?”


    鄭平歎口氣,“統領,有句話可能不好聽,但憋在我心中好久了,我得說出來。”


    “你說吧!我不生氣。”


    “你一下子給他們那麽撫恤錢,有時候未必是好事。”


    陳慶看了楊柳一眼,“你是說,她父親好賭?”


    鄭平點點頭,“她父親好酒又好賭,以前沒錢,唱曲掙點錢就喝酒了,也不怎麽賭,可拿到六十貫的撫恤錢後,他就開始賭了,我很擔心小柳,不時跑去警告她父親,他根本不聽,所以小柳出現在這裏,我估計肯定出事了。”


    “楊姑娘,是嗎?”


    楊柳哭哭啼啼道:“爹爹跑出去賭了幾天幾夜,前天晚上紅著眼回來,後麵還跟著幾個漢子,我才知道,爹爹不僅把所有錢都輸光了,還倒欠一屁股債,他還不了,他們就要抓我抵債,我從後窗逃了出來,來大散關找鄭大哥,可是他已經不在了,我實在沒辦法,隻好來酒樓賣唱,但我絕不賣身,也沒有被人占過便宜。”


    說到最後,她委屈看了一眼鄭平。


    周寬有些忍俊不住,湊近陳慶耳邊笑道:“這小娘子對鄭將軍有意思啊!”


    陳慶早就看出來了,估計鄭平前前後後一直在幫助他們父女,小娘子一顆心就落在鄭平身上了。


    陳慶這幾天心情不好,也沒有時間和精力管楊樺家人,索性就交給鄭平去處理吧!


    “鄭平,你過來!”


    陳慶把鄭平帶到門外,指指屋內,“你打算怎麽辦?”


    鄭平苦著臉道:“她是楊樺的妹妹,還有楊樺的父親,以前你不在,隻能我管,現在你回來了,不能再繼續讓我管吧!”


    “別人我交給老楊處理,但他們不一樣,必須你來管!”


    “你...你不講道理啊!”


    陳慶拍拍他肩膀笑道:“你和小乙離開臨安後,我又拜訪過你父親,你父親很坦率,他說別的不擔心,就怕你陣亡無後,我看這小柳長得不錯,也是清白女子,不如你要了她,當妻也好,做妾也好,都隨你!”


    鄭平瞪大了眼睛,“小乙喜歡她的,你可別亂點鴛鴦譜!”


    陳慶眼睛一瞪,“小乙連自己照顧不了,還管別人,這是軍令,就這麽決定了。”


    鄭平今晚還打算逛青樓呢!他已經盼了好幾天,這會兒計劃被打亂了,他滿臉無奈道:“人家不一定願意呢!”


    陳慶向楊柳兒招招手,楊柳兒柔柔弱弱走上前,陳慶指著鄭平道:“鄭胖子對你情有獨鍾,你願不願意嫁給他?”


    鄭平和楊柳沒想到陳慶說得這麽直截了當,兩人的臉騰地紅了,鄭平厚嘴唇動了動,想解釋一番,但在陳慶淩厲目光的注視下,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楊柳瞥了一眼鄭平,咬咬嘴唇低下頭道:“我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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