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郭安國見勢不妙,慌忙收兵。


    山坡上燃燒的火油使周圍百步內都變得微明,宋軍弓弩手發現了目標,五百支神臂弩箭穿過火光射來,金兵弓弩手慌亂中措手不及,被射倒一大片。


    “撤!撤退!”郭安國焦急地大喊。


    金兵倉惶後撤,迅速逃離了弩箭的射程範圍........


    天色漸漸亮了,王翦坡宋軍大營的火勢漸漸熄滅了,整個大營西麵的營柵都被燒成木炭,一部分已經坍塌,另一部分依舊黑漆漆的矗立在山崖上。


    雖然偷襲失敗,但金兵還是有收獲,他們抓住了幾名外圍的宋軍探哨,經過一夜的嚴刑拷問,幾名宋軍探哨終於交代了完顏阿盧樸急欲得到的情報。


    劉子羽大營內竟然隻有五千宋軍,這著實出乎完顏阿盧樸的意料,給他帶來了意外之喜。


    韓常笑道:“劉子羽是都統製,他的大營內隻有五千軍隊的話,那麽陳慶的軍營內也不會超過這個人數,宋軍在西穀的駐軍最多隻有一萬人。”


    完顏阿盧樸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道:“我可以集中兵力,一戰拿下劉子羽的大營,再掉頭攻打陳慶的大營,五天內我們能完全占領西穀。”


    韓常略一沉吟道:“阿盧樸將軍的方案讓人興奮,不過我還有幾個建議,將軍可願意聽一聽?”


    完顏阿盧樸之前雖然參與過河北之戰,但他遭遇的宋軍基本上都是一戰即潰,他這次是第一次和西軍作戰,在他心目中依舊保留著從前的宋軍印象,在他看來,五千人的宋軍兩天拿下已經是高估了。


    這也是完顏兀術把韓常派為他副將的原因,他擔心完顏阿盧樸沒有經驗。


    完顏阿盧樸臉一沉,他聽出韓常並不讚成自己的方案,他心中不悅道:“韓將軍還有什麽別的建議?”


    韓常看出了阿盧樸不悅,他耐著性子解釋道:“我們最大的優勢就是兵力是宋軍的五倍,而且軍隊善戰悍勇,我們可以拿出一部分軍隊來對付兩座大營,剩下的軍隊便可以直接襲擊大散關,切斷大散關和和尚原之間的聯係,甚至可以從後麵襲擊和尚原宋軍,卑職認為這是宋軍戰略部署上的漏洞,我們必須抓住這個漏洞,將軍以為呢?”


    完顏阿盧樸半晌道:“這樣的冒險我其實並不太讚成,一旦宋軍從大散關出兵切斷我們前鋒的退路,糧草不繼,軍心低迷,這支偷襲大散關的軍隊很可能會全軍覆滅,如果我們西穀的軍隊去接應,那這兩支宋軍也會從後麵斷我們的退路,這些後果韓將軍考慮過嗎?”


    “將軍,大散關內沒有這麽多宋軍,西軍的主力在漢中和四川,大散關的總兵力並不多,否則西穀內就不會隻有一萬軍隊。”


    “那是你想當然,誰知道大散關內有多少軍隊,連四王子都不知道!你剛才還說是宋軍布局的漏洞,現在又說是宋軍兵力不足導致,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完顏阿盧樸一心求穩,並不讚成韓常的方案,更重要是他認為幾天內就可以拿下兩座宋軍大營,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韓常著實有些無奈,這麽好的方案完顏阿盧樸居然不采納。


    完顏阿盧樸瞥了韓常一眼,他想起了四王子的囑咐,四王子很看重這個韓常,倒不能過於冷落他。


    “韓將軍,這樣吧!我們以兩天為限,你率一支軍隊去攻打陳慶大營,我也率一支軍隊攻打劉子羽大營,兩天內如果拿不下軍營,那我就采用你的方案,如何?”


    韓常點點頭,“也好,就這樣一言為定!”


    ...........


    中午時分,韓常率領一萬契丹人軍抵達了寂望坡,郭安國正在寂望坡對麵兩裏外構築臨時營寨,聽說韓常到來,郭安國連忙出營來迎接。


    “昨晚偷襲情況如何?”


    郭安國歎口氣道:“原以為對方會麻痹,沒想到對方還是做好了準備,弓弩非常犀利,我們損失近千士兵,按照將軍的命令,我們沒有再繼續進攻。”


    韓常點點頭,“昨晚的夜色很適合偷襲,可一旦偷襲不成功,反而會對我們不利,你及時撤軍很好,否則損失會更加慘重。”


    “卑職之前以為將軍對這個陳慶過於高看,可昨晚的一些細節卑職發現他確實厲害。”


    韓常淡淡道:“完顏阿魯在箭筈關的慘敗導致完顏宗輔的勢力被擠出關隴,就是拜此人所賜,而且從他敢率孤軍闖京兆,殺死了完顏婁室,可見此人的膽略,我懷疑他在外圍也有部署,你千萬要當心敵軍在夜間偷襲大營。”


    郭安國凜然,連忙抱拳道:“卑職不敢有半點大意!”


    女真萬夫長木特黎卻有些不以為然道:“區區幾千人,他還敢偷襲我們?韓將軍何必這樣小瞧自己?”


    韓常知道這個木特黎極為傲慢,看不起漢人,偏偏考慮問題簡單,是個沒有本事的蠢貨,這樣的人居然也能當萬夫長,可見金國內部也同樣任人唯親。


    韓常心中暗罵一聲,不理會木特黎,他更關心攻打陳慶的大營,他隨即在郭安國的陪同下,巡視寂望坡的地形。


    其實這些地形韓常手中都有詳細地圖,隻是地圖還是不如現場查看更直觀。


    韓常用馬鞭指著寂望坡對郭安國道:“地圖上說,寂望坡大營比王翦坡大營更容易攻打,但事實上卻相反,你看出原因了嗎?”


    “回稟將軍,應該是兩者軍營不同!”


    “沒錯,王翦坡大營是營柵,而寂望派坡大營卻是板式軍營,如果我們用梯子從兩側上去,根本就沒有意義,完全爬不上營牆,其實王翦坡兩側懸崖更高更陡,也很難攻打,我就不知道阿盧樸將軍哪裏的信心,兩天可以拿下宋軍大營。”


    郭安國聽出了韓常內心的不滿,他笑著迎合道:“完顏阿盧樸當年可以是第一個攻入中京的千夫長,他由此升為萬夫長,或許調他來關中,就因為他善於攻城吧!”


    韓常淡淡道:“或許吧!但我們也要全力進攻,萬一他真的攻下來了,豈不是讓我沒有麵子?”


    郭安國猶豫一下道:“將軍,如果從正麵進攻,恐怕弟兄們會死傷慘重!”


    韓常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你們父子之所以不受狼主待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有這支軍隊,為了狼主的社稷把這支軍隊拚光了,說不定你們郭家又有轉機了,明白我的意思嗎?”


    無奈,郭安國隻得躬身道:“卑職明白了!”


    “明白就好,弟兄們吃完午飯後就開始全力進攻!”


    ...........


    “咚!咚!咚!”


    中午剛過,寂望坡下鼓聲大作,七千金兵在一裏外列隊整齊,在他們身後是主將韓常和一萬契丹人騎兵,韓常是被完顏兀術臨時調來,他沒有軍權,女真軍掌握在完顏阿盧樸手中。


    就連身後的一萬契丹人騎兵,實際軍權也是掌握在萬夫長木特黎手中。


    大營內宋軍也紛紛行動起來,所有大帳都被拆除,陳慶最關心的是倉營,倉營位於大營北麵,是一座營中營,用一根根原木拚接而成,中間沒有縫隙,又用原木在倉營上方加了頂,外麵用石棉布將整個倉營包裹起來,十分堅固結實,所有的糧草、物資、兵器以及火油、火藥等等都放置倉營內。


    即使金兵用火攻也無法點燃倉營。


    板牆上方也有宋軍士兵在巡邏,防止對方從兩側進攻,雖然可能性不大,但還是要防範金兵冒險。


    陳慶站在高高的眺望塔上,從他的位置能看到寂望坡四周的情形,當然也能看到金兵的布兵情況。


    陳慶最擔心的是金兵使用投石機,一旦使用大型投石機,四周板牆經不起巨石的撞擊,必然會坍塌,他們的板牆便失去了防禦作用,金兵完全可以從兩側攀梯而上了。


    但現在看來,金兵還沒有準備投石機,甚至大型攻城武器都沒有看見,梯子也沒有看見。


    這就說明了兩點,第一,這次進攻金兵並沒有準備充分;其次,今天的進攻並非正式進攻,還僅僅隻是一種應付,或者說是一種試探性的進攻。


    但不管對方是什麽意圖,他都會全力以赴,盡可能多地殺死敵軍。


    “傳我的命令,火藥桶準備!”


    就在這時,兩千協從軍飛奔上,一起用弓弩向營門發射,箭矢如烏雲一般,鋪天蓋地射向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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