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在大散關慘敗帶來的戰局變化對宋金雙方都影響深遠,完顏兀術被免去西路軍都元帥之職,金國內部的完顏兀術一派也受到打壓。


    完顏昌得勢,在完顏昌的建議下,宋金開始談判,用被俘的一些次要宋人換取大散關的女真戰俘,這裏麵就包括天子生母韋太後。


    由於宋軍在西線大勝,宋朝主戰派占據了上風,大散關之戰後不久,範宗尹受到魏滂牽連而被罷相,貶為宣州司馬。


    張浚因西線大勝而回京入相,改由兵部侍郎朱勝非出任川陝宣撫使。


    由於完顏昌得勢,偽齊國的勢力進一步擴張,金國暫時撤出熙河路,把陝西路和熙河路交給齊國經營。


    偽齊皇帝劉豫任命知樞密院事郭振為鎮西元帥,兼西北兩路宣撫使,率十五萬精兵接手陝西路和熙河路。


    由於金兵撤離熙河路,機會出現了,新任川陝宣撫使朱勝非在臨安和張浚交接後,還在上任路上,朱勝非便連發數道任命。


    任命都統製關師古為平涇總管,率軍一萬軍隊進駐平涼府和原州、涇州,又任命都統傅選為鳳隴總管,率八千軍進駐鳳翔府和隴州。


    與此同時,西夏軍也趁機南下,一舉吞噬了德順州、鎮戎州、慶州、保安州以及半個慶陽府,加上之前西夏吞並的石州、河州、蘭州、會州等地,實際上,西夏趁機吞並了宋朝大半個熙河路和陝西路北部邊境各州。


    宋、齊、西夏在西北勢力犬牙交錯,形勢異常複雜。


    陳慶的階官升了、軍職升了,還得了爵位,但他的派遣官卻沒有變,依舊是秦州製置使。


    三月初,在大散關休整了半個月後,秦州率領五千軍隊前往秦州上任,這不是去作戰,司馬曲鴻遠隻給了陳慶五天的糧食。


    從此以後,糧草就得靠他自己解決了。


    此時金兵已經撤離了秦州,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大山,一條官道一直向西延伸,官道南邊滔滔渭河,而北岸則是廣袤的麥田,綠油油的冬小麥長勢喜人,不時可以看見農民在麥田裏忙碌。


    “朝廷沒有遠見啊!關鍵時候不向西北增兵,就憑這三萬人馬,要和西夏鬥,還要和偽齊鬥,夠用嗎?”


    鄭平一路抱怨,金兵撤走,連西夏人都知道趕緊增兵吞並熙寧路疆土,這麽好的機會,朝廷卻無動於衷。


    “行了,一路就聽你的碎碎念,別抱怨了,上麵比咱們清醒,咱們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吧!草料和糧食都快沒了。”陳慶沒好氣道。


    “草料問題不大,現在是春天,哪裏找不到幾口草吃?關鍵是糧食,哎!你我都心知肚明。”


    “怎麽說?”陳慶瞥了鄭平一眼。


    “咱們一把火燒了多少糧食,金兵的糧食從哪裏來?你覺得秦州的官倉裏還會有糧食?”


    鄭平雖然囉嗦一點,但總是能一針見血。


    說話間,大軍抵達了成紀縣,成紀縣是秦州州治,是一座大縣,城池周長約有二十裏,宣和年間也有上萬戶人家,雖然成紀縣沒有遭到金兵的殘暴屠城,但覆巢之下,也不會有完卵,成紀縣一樣百姓流離失所,人口驟減,現在隻剩下兩千餘戶人家,不到兩萬百姓。


    縣城內也破敗不堪,到處是坍塌的房屋,剛剛下了一場小雨,地麵十分泥濘,灰蒙蒙的天亮,破敗的城池,給陳慶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呼延雲,你帶一些弟兄去找找可以用作軍營的地方!”


    呼延雲負責後勤,這是他份內之事,他點點頭,帶著百餘騎兵分頭去尋找駐營地,陳慶又讓楊元清帶軍隊先去在城外就地休息。


    陳慶則和鄭平以及幕僚張曉來到了州衙,州衙和縣衙都在一起,麵對麵的兩座官衙,縣衙看起來就是一座破敗不堪的城隍廟,屋簷腐朽,上麵的瓦片掉了大半,一隻布滿灰塵的破鼓矗立在門口,兩扇大門隻剩下一扇,用一些爛木頭破席子堵住另一邊。


    盡管大宋的縣衙沒幾座像樣的,但這名破敗的縣衙,眾人還是第一次見到,眾人麵麵相覷,幕僚張曉笑道:“不如先去州衙看看吧!”


    州衙看起來稍微好一點,但也是年久失修了,眾人走進了官衙,官衙內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人影。


    陳慶有些惱火道:“給我搜,找一個會說話的人出來!”


    數十名士兵衝到各個房間,不多時有士兵大喊:“這邊找到一個!”


    片刻,一名文吏被推了出來,文吏不滿道:“我自己會走路,不用你們推!”


    這聲音有點耳熟,待文吏走近,陳慶一眼認出來,“你是.....杜敏!”


    這個男子就是箭筈關管倉庫那位文弱書生杜敏,他也曾上城參戰,戰爭結束後,陳慶給了他五十兩銀子,讓他回汧陽縣了,沒想到居然在這裏遇到了。


    “是陳將軍!”


    杜敏頓時又驚又喜,“喲!還有鄭都頭,你們怎麽來秦州了。”


    陳慶笑道:“我來秦州很正常吧!倒是你,你不是在汧陽縣嗎?怎麽跑到秦州來了。”


    “哎!說來話長,箭筈關之戰沒多久,有人向縣衙舉報我替宋軍做事,知縣人不錯,暗中派人通知我趕緊跑,被金兵抓住就麻煩了,我娘子是成紀縣人,我就帶著家人逃到嶽父嶽母家,嶽父托人替我在州衙裏謀個職。”


    “州衙和縣衙怎麽都沒有人?”


    “縣衙早就廢了,州衙一直兼縣衙,王通判兩天前就帶著都監和弓手們下鄉去收稅去了,要明後天才能回來,其他官員趁機溜回家了,就我一人守在這裏,還有幾個班頭,剛才還在,不知跑哪裏去了。”


    “那知州呢?”


    杜敏搖搖頭,“知州當年和知縣他們一起逃了,現在就隻有王通判,他既是知縣也是知州,然後還有李都監和幾個參軍,我是主管倉庫的幕職官。”


    “倉庫內有多少糧食?”陳慶急問道。


    杜敏苦笑一聲,“倉庫所有錢糧物資都運去大散關了,倉庫裏隻剩下一些木頭和磚石,渭河上還有幾艘官船,還有一些土地,這就是官府所有的財產了。”


    鄭平看了陳慶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我說得沒錯吧!’


    陳慶懶得理睬他,又問道:“這個王通判是誰任命的,他到底是金國、偽齊國還是大宋的官員?”


    “這個比較複雜,將軍說的三者他都不是,他其實是城內士紳們集體推舉出的官員,他從未當過官,金兵也不管,就這麽糊裏糊塗做了三年通判。”


    陳慶倒也理解,很多州縣都是這種情況,朝廷任命的官員跑了,金國也沒有任命官員,社會治安十分混亂,都是當地大戶士紳集體推舉一人來主政,麟遊縣的徐寧就是這樣。


    現在的官員是否合法倒沒有關係,關鍵是他現在迫在眉睫的問題怎麽解決?


    “我們的糧食還能支持多久?”陳慶回頭問道。


    張曉想了想道:“到明天晚上!”


    “將軍沒有軍糧了?”


    陳慶點點頭,“有沒有什麽辦法?”


    “官倉沒有希望了,要麽隻能去外麵買。”


    陳慶大喜,“外麵能買到糧食?”


    “能買到一些,但不會太多,不過小人還有一個辦法?”


    “還有什麽辦法?”


    “秦州西麵和南麵生活著不少羌人,他們以放牧為生,可以問他們買羊。”


    這也是個辦法,目前陳慶手中的錢是足夠的,他光白銀就有二十萬兩,從平涼府得到的白銀,寄存在仙人關,他已經拿到手,另外他們在終南縣還藏匿了大量錢財,過段時間,陳慶就會想辦法把它全部取回來。


    這時,楊元清已經找到了臨時軍營,在西北角,實際上是之前金兵的軍營,雖然金兵駐軍隻有五百人,但他們卻強占了兩百畝地,平整了一個很大的跑馬場,金兵撤走了,留下的軍營正好給陳慶他們所用。


    陳慶當即下令大軍在西北角紮營,並把官倉裏的磚石木頭都運來,修建圍牆和哨塔。


    很快,去買糧食的呼延雲回來了。


    一共運了五十輛大車,其中三十輛大車裝著糧食,另外二十輛大車是蔬菜肉蛋之類。


    呼延雲上前向陳慶抱拳道:“啟稟統製,一共隻買到三百石糧食,還是跑了所有糧鋪。”


    “才三百石!”


    陳慶眉頭一皺,三百石也就三千鬥,分給五千士兵,每人半鬥左右,才六斤,也就夠吃三天,節省一點吃四天。


    這怎麽行,就算現在去找羌人買羊,來回也要好幾天,他們手中這一點點糧食,能支撐那麽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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