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楊幺派來使者談判,想用擄掠的數千百姓換回鍾子儀的人頭,李綱當即斬殺使者,拒絕和水賊談判,楊幺氣得暴跳如雷,也沒有辦法。


    這時,從長沙以及漢陽過來的兩支宋軍近萬人抵達了巴陵縣,巴陵縣的危機暫時解除,但要剿滅楊幺,還需要等待朝廷水師,一些重要的戰船還在潤州修複,至少要等幾個月後了。


    陳慶便告別了王彥和李綱,返回監利縣。


    雖然在巴陵縣大敗水賊,但長江水道的狀況卻沒有改善,依舊被楊幺水軍控製,陳慶隻得聽取船老大的建議,和眾人走陸路,讓空船走水路,在嘉魚縣匯合。


    幾天後,眾人從陸路抵達了嘉魚縣,兩艘大船已經先到了,眾人重新上船,大船繼續沿著長江向東而去........


    潤州,長江邊的天然居酒樓內賓客滿座,正好是黃昏時分,酒客們基本上都是商人,他們天南地北地聊著各種消息。


    “揚州的金兵北撤了?你這個消息屬實嗎?”


    “當然屬實,我就從揚州過來,揚州的兩萬金兵調去了關中,換成了兩萬齊軍,主將叫做梁師耀,就是原來楚州那位酒將軍。”


    “楚州那位酒將軍我知道,據說他嫌街上賣的酒不好,就自己釀酒,後來賺了錢,整個軍營都變成了釀酒作坊。”


    “就是他,在揚州還在繼續釀酒。”


    兩個商人談得正起勁,這時過來一名年輕士兵,拍拍其中一名商人的肩膀,低聲對他說了幾句,商人一臉苦澀,隻得起身跟隨士兵來到靠窗的一張桌子前。


    這裏坐著兩名將領,一個叫李武,一個叫王善治,都是劉光世手下的統領。


    剛才兩個商人聊天太起勁,聲音稍大,被他們聽到了。


    “請問閣下叫什麽名字?做什麽買賣?”李武笑著問商人道。


    “小人叫高喜,楚州人,做綿麻生意!”


    “剛才我聽你說,金兵撤離了揚州,消息屬實嗎?”


    “消息絕對屬實,小人在揚州有店鋪,不是道聽途說,進駐的齊軍小人都見到了,主將小人也認識,是原來楚州的指揮使梁師耀,我們楚州人叫他酒將軍。”


    “但我好像聽你說,兩萬金兵調去關中了?”


    “啊!這是小人聽齊軍士兵說的,不敢當真。”


    李武又問了幾句,讓商人回去了,另一名統領王善治笑道:“李統領不會用酒樓聽到的消息向大帥匯報吧!”


    “我既然是斥候營主將,這些消息肯定要及時向大帥匯報,當然,我還會派人去揚州探查。”


    兩人又閑聊幾句,這才結帳走了。


    .........


    夜幕下,一輛馬車在潤州城東的一座宅院前停下,有人上去拍了拍院門,不多時,門口開了,一名老者探頭問道:“你們找誰?”


    “這家我的家主人的帖子。”


    黑衣人將一張帖子遞給了大院,老者接過帖子,看了看外麵的馬車,點點頭,“你們稍等片刻,我去稟報主人!”


    老者關上門進去了,不多時,門開了,一名中年男子笑著迎了出來,“居然是子杭兄,哪陣香風把你吹來了。”


    從馬車走出一名瘦高個的中年男人,笑眯眯道:“我早就想來看看賢弟了,十幾年不見,賢弟基本上沒有變化啊!”


    “我們都老了,快進屋說話!”


    院宅的主人姓劉,叫做劉覃,原是杜充帳下司戶參軍事,現在是劉光世的幕僚,來拜訪他的瘦高男子叫汪子杭,蔡州人,十幾年前和劉覃一起在應天府國子學讀書,兩人是同窗好友。


    兩人在書房坐下,劉覃讓妻子溫一壺酒,再端來幾碟下酒小菜。


    “我們喝一杯,這麽多年不見,我們得好好敘敘舊。”


    “是啊!一晃十五年了,當年我們書生意氣,現在都被現實磨平了。”


    “子杭兄現在在哪裏高就?”


    “高就談不上,混口飯吃,我還在應天府,最近剛換了一座宅子,比較忙。”


    “宅子!”


    劉覃眉毛一挑,他知道這位汪老兄父親去世得早,由母親拉扯長大,家境十分貧寒,在應天府讀書都是靠親戚湊錢,自己平時還要替別人抄書,居然換宅子了,宅子可不是房子、院子,至少要三畝以上才能叫宅子。


    “汪兄的新宅在哪裏?有多大?”


    “就是我們國子學旁邊,東大街,就是那座楊侍郎的宅子,我們還去拜訪投貼,我們還一起感慨過,人生當如此!”


    劉覃張大嘴半天合不攏,那座楊侍郎的宅子,應天府最繁華的地段,占地足有二十畝啊!


    “汪兄發大財了!”


    汪子杭端起酒杯淡淡道:“這幾年是賺了不少錢,或許有些人會瞧不起,但我實在是窮怕了,所以我不管別人背後怎麽議論,我要好好善待自己,善待家人,不瞞你說,除了大宅子,我在應天府還有兩百頃上田,在寶記櫃坊存放的錢不低於五萬貫,就這幾年賺下的家業。”


    劉覃羨慕萬分,他的老家就在應天府,老家回不去了,自己在南方沒有任何產業,潤州的房子還是租的。


    “兄長到底做什麽,能不能提攜一下小弟啊!”


    “不瞞你說,我在齊國做官,賢弟抵觸嗎?”


    “抵觸?”


    劉覃搖搖頭,“談不上抵觸,隻是在齊國做官就能發大財?”


    “當然要看作什麽,我在監軍元帥府做事,提了一個疏通河道的建議,上麵賞賜給我一座宅子,我沒花一文錢。”


    劉覃一下子明白了,汪子杭是給完顏昌做事,他端起酒杯似笑非笑道:“兄長來找我,不是敘舊那麽簡單吧!”


    汪子杭把一張錢鋪的櫃票遞給他,“這是寶記櫃坊的櫃票,可以提取三百兩黃金,價值六千貫錢,隻要賢弟肯做一件事,它就歸你了。”


    “子杭是想讓我也投奔完顏昌?”


    “不是!這是生意,做一票賺一票的錢,這次給你準備了五百兩黃金,三百兩隻是預付,事成之後,再付你兩百兩黃金。”


    ..........


    汪子杭告辭走了,劉覃負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他是劉光世的幕僚,他很清楚完顏昌要和自己做的生意意味著什麽?


    但五百兩黃金,一萬貫錢啊!現在在臨安或者蘇州還可以買一座五畝宅,這個誘惑讓他實在無法拒絕。


    事實上,他沒有把櫃票扔到汪子杭臉上,就意味著他已經動搖了。


    “就做這一次,下不為例!”劉覃暗暗告誡自己。


    .........


    劉光世目前出任淮南、京東路宣撫使,置司揚州,但揚州還在金人手中,他的宣撫使司官衙隻能設在潤州,也就是今天鎮江。


    一早,部將李武告訴他一個消息,金兵已從揚州撤退,揚州駐軍換成兩萬偽齊軍,新任揚州總管是梁師耀。


    劉光世當然知道這個梁師耀,高俅提拔的球友,原本是汴梁無賴,因嗜酒如命,便在楚州軍營內開了個酒作坊,被人稱為酒將軍,多次被彈劾,但一直被高俅庇護,後來投降金兵後就沒有消息了。


    居然是這個酒囊飯袋出任揚州總管,劉光世有點怦然動心了。


    劉光世便將幕僚劉覃找來商議。


    劉覃已經從寶記櫃坊中提走了三百兩黃金,他已完全迷失在黃澄澄的金光之中。


    “這是宣撫使封太尉的機會啊!”劉覃微微笑道。


    劉光世精神一振,連忙問道:“此話怎麽說?”


    “回稟宣撫使,東線停戰協議還有幾天就到期了,現在西線抗金連連大勝,金國吃力,不得不把軍隊調去西線,但東線這邊呢?朝廷也在期待。


    我相信官家也同樣期待東線勝利的消息,無論宣撫使、張俊、韓世忠、嶽飛都在摩拳擦掌,這個時候誰第一個拔頭籌,必然會拿到最大份額的獎賞,現在機會出來了,就看宣撫使能不能抓住!”


    “你覺得這是機會?”


    劉覃微微一笑,“別人我不知道,但梁師耀一定是機會!”


    “如果金兵回攻怎麽辦?”


    “宣撫使要是收複揚州,然後就能得到官家厚賞,至於揚州又被金兵重新奪走之類,那個其實不重要,也不會那麽快發生,關鍵是官家龍顏大悅的那一刻。”


    劉光世沉思良久,終於點點頭,“我這就給官家寫一份報告,若官家批準了,我們就即刻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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