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催馬上前,呼延通迎上來行一禮道:“啟稟都統,三名逃兵卑職有消息了!”


    陳慶微微一怔,“你還在調查這件事?”


    呼延通點點頭,“心中不甘啊!我派了三隊士兵去找他們,結果恐怕不太妙!”


    “都死了嗎?”


    “死了一個,可能是遇到狼了,但另外兩人被金人抓住了。”


    “金人!你是說交換人質那隊金兵?”


    “正是!”


    陳慶眉頭微微一皺,“這個消息確切嗎?怎麽會知道?”


    “是一名當地農民說的,他說他親眼看見金人隊伍中有兩名宋軍士兵,雙手反綁騎在馬上,被金兵押解著,一高一矮,應該就是那兩名逃兵。”


    說到這,呼延通著實有些擔憂道:“這兩人肯定會泄露一些秘密,我們是不是要做一些調整?”


    陳慶想了想道:“這件事在明天的軍務議事上具體討論,你需要詳情調查一下,這兩名士兵究竟知道多少?”


    “卑職遵命!”


    呼延通躬身行一禮走了。


    陳慶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戰爭距離他們已經不遠了。


    .........


    呼延通調查的結果是好壞摻半,兩名被俘士兵畢竟在甘泉堡隻呆了七天,時間很短,他們也隻知道一些常識性的東西,比如宋軍大概人數,比如軍營位置,比如倉庫位置,比如普通士兵的裝備情況,比如城內的房子都是石屋為主等等。


    但細節性的東西他們不知道,糧食有多少,有什麽防禦武器,有多少口水井,各軍種有多少人。


    眾人一致認為,隻需要把夜間當值人數和時間進行調整,基本上就不會有什麽影響,至於軍營和倉庫的位子之類,這個站在月牙山上就能看見,談不上什麽秘密。


    陳慶提出加快備戰的建議也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讚成。


    幾天後,女真人的軍隊還沒有來,倒是朝廷的特使先到了。


    特使叫做王鞏,官任禮部郎中,他是為兩件事而來,第一是宣讀聖旨,封陳慶為熙河路節度使,並代表天子向陳慶授節,第二件事便是為數百名贖回的宮妃宮女而來。


    陳慶在軍營中軍帳前擺下香案,正式接受了天子節符,成為熙河路節度使,陳慶妻子呂繡同時也接受了誥命冊封,被封為二等郡夫人。


    緊接著王鞏又宣讀了吏部的各項提升,幾乎所有將領都得到了提升,官階升兩級,鄭平、楊元清、楊再興、劉璀四人的妻子也得到了誥命,算是一次皆大歡喜的任命。


    陳慶隨即在軍營內宴請王鞏和他的隨從,為他們接風洗塵,事實上,王鞏在甘泉堡時間不會太長,也就幾天時間,但他畢竟代表朝廷,麵子上得做到位。


    特使除了王鞏外,還有副使劉敬,劉敬官任大理寺主簿,長得又瘦又幹,一臉凶相,和笑容和藹可親的王鞏完全不一樣,而且劉敬沉默寡言,目光陰沉,和談笑風生、很會說話的王鞏又截然相反。


    所以酒宴上,基本沒有人理會劉敬,眾將都向王鞏敬酒,眾人喝的酒是從羌人那裏買的羊奶酒,酒很烈,後勁足,王鞏才喝了三碗就一頭倒下了,這時主菜還沒有上來。


    兩名隨從將王鞏扶回大帳睡覺去了。


    陳慶笑著問劉敬道:“好像王使君的酒量不太好,對吧?”


    劉敬淡淡一笑,“他有個綽號,叫三杯倒,年初朝宴,官家敬群臣一杯酒,他喝了,然後他去敬秦相公酒,又喝了第二杯,但旁邊是張相公,他又不得不敬,又喝了第三杯,結果還沒有回到座位就倒下了,被侍衛抬出去,這次敬了他三碗酒才倒下,已經很給節度使麵子了。”


    “可惜了,主菜還沒有上呢!”


    “嗬嗬!王使君可不是為了吃飯而來。”


    雖然是很平常的一句話,但陳慶總覺得劉敬話中有話。


    這時,劉敬意味深長笑道:“聽說節度使窩子做得好,我倒想請教一下!”


    陳慶頓時一怔,做窩子這個梗對方不應該知道才對?


    陳慶便試探著問道:“劉主簿也喜歡釣魚?”


    劉敬搖搖頭,“我從不釣魚!”


    陳慶頓時明白了,這個劉敬是呂頤浩的人,他不釣魚,卻請教自己做窩子,這是在和自己對暗號了。


    陳慶看見旁邊還有幾名王鞏的隨從,他心裏有數了。


    陳慶附耳對親兵說了幾句,親兵點點頭下去了。


    不多時,一群大將上來,輪流給王鞏的幾名隨從敬酒,每人都是一大碗,四名隨從哪裏招架得住,隻片刻,紛紛被灌醉倒地,被士兵扶去休息了,大帳內隻剩下劉敬一人。


    劉敬這才給陳慶使個眼色,兩人走出大帳,劉敬低聲對陳慶道:“我明麵上是秦相公的人,但實際上我是呂公的門生。”


    陳慶恍然,難怪他這麽小心,原來他是呂頤浩安插在秦檜身邊的一個耳目。


    陳慶點點頭,“我明白了!”


    說著,劉敬取出一封信遞給陳慶,“這是呂公給都統的信件。”


    陳慶收起信,笑問道:“劉主簿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劉敬小聲道:“王鞏有兩個任務,第一是來找都統的把柄;第二,太後不允許宮妃宮女回臨安,王鞏準備把她們接到巴蜀後就地安置,但要求把顯德帝姬帶回臨安。”


    “他想找我什麽把柄?”


    “對朝廷和對官家不敬把柄,還有超越禮製的把柄,比如馬車規格超過了宰相,住的房宅也比宰相大,都統別小看住房這件事,臨安現在最緊張就是住房,比如一個地方官住幾十畝的大宅,鐵定會成為朝廷文武百官的公敵,沒人想整你還不要緊,但如果有人想拿它做文章,一捏一個準,官家為了平息公憤也得把你撤了。”


    陳慶點點頭笑道:“我的住房還不至於成為朝廷公敵,但如果王鞏回去胡說八道怎麽辦?”


    “這倒不會,他敢回去胡說,下次別人也會用這種辦法對付秦相公的人,這是朝廷的基本規則,可以添油加醋,但不能無中生有。”


    陳慶默默點頭,“我明白了。”


    “我是怕明天沒有機會說,所以現在提醒你,抓住今天晚上的機會,能改趕緊改,不要被他抓住任何把柄,我要裝醉回去了,不耽誤都統時間!”


    劉敬回去不久便一頭醉倒,既然客人都走了,接風酒宴就散了。


    陳慶回到家裏,把信交給了呂繡,信是寫給孫女的,陳慶當然要交給妻子。


    呂繡看完信對陳慶道:“祖父說,要你當心這個王鞏,他是個笑裏藏刀的家夥,不要被他抓住把柄。”


    陳慶沉吟一下道:“副使劉敬是你祖父的人,他已經告訴我了,我這裏沒有把柄,我其實隻是擔心一件事。”


    “夫君擔心什麽?”


    “我擔心趙巧雲!”


    呂繡一怔,“為什麽?”


    “宮妃宮女王鞏不會帶她們回臨安,這是韋太後的意思,如果她們不肯走,他還求之不得,但他要把趙巧雲帶回臨安,她畢竟是帝姬,是官家的妹妹,官家肯定要她回去。”


    “可巧雲不肯回去!”


    “問題就在這裏,你知道趙巧雲隻是表麵柔弱,她骨子裏卻是個烈性女子,如果強迫她回去,我擔心她會做出過激的舉動。”


    呂繡瞪大眼睛,“夫君擔心她會........”


    陳慶點點頭,“我確實擔心她會以死表明心誌!”


    呂繡當然知道,如果趙巧雲尋死,她夫君的罪名就大了,彈劾免職都是輕的。


    她頓時急道:“那可怎麽辦?”


    陳慶負手走了幾步道:“我想來想去,也隻有一個辦法!”


    陳慶附耳對呂繡說了幾句,呂繡連連點頭,“這個辦法好,我現在就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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