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使者如期而至,使者是太常少卿兼中書舍人黃龜年,黃龜年年約五十歲,和呂頤浩關係交厚,派他為使者也是呂頤浩推薦。


    蔣彥先和張妙二人聯袂到城外迎接黃龜年的到來。


    雖然蔣彥先和張妙在朝廷根本沒有地位,甚至吏部名冊中找不到他們的名字,但黃龜年知道,他們二人是陳慶的左膀右臂,是能左右時局旳人,所以黃龜年對他們也頗為客氣。


    一行人乘坐寬大的馬車進了城,黃龜年望著城內熙熙攘攘的人流,心中頗為感慨。


    “二十年前我曾任鹹陽縣丞,常常來長安,現在感覺就仿佛在昨天一樣,一切都沒有變,汴梁已經沒有了,可這裏卻能感覺到從前的時光。”


    張曉淡淡道:“所以經略使就常常說一句話,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值得我們去捍衛,我們給陝西路免稅三年,減稅五年,希望用這八年時間,使陝西路的能慢慢恢複到宣和年間的水平。”


    黃龜年沉吟一下道:“給百姓免稅當然是好事,但軍隊又拿什麽支撐呢?”


    蔣彥先笑道:“這不就是黃少卿來京兆要解決的問題嗎?”


    黃龜年嚇一跳,這可不是自己來京兆的任務啊!


    他幹笑兩聲,“兩位言重了,如果需要朝廷財力支持,那必須向朝廷匯報,由朝廷和官家決定,我個人沒有這個權力,也沒有這個任務,這次我來京兆主要是宣旨,再了解陝西路和熙河路的情況,然後就返回臨安。”


    蔣彥先和張妙對視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車隊直接來到經略府,陳慶已經擺好香案在此迎候了,黃龜年隨即取出聖旨宣讀, 正式冊封陳慶為秦國公, 封校檢工部尚書、金紫光祿大夫, 出任陝西路宣撫使。


    陳慶叩拜接受了聖旨,隨即將黃龜年請入議事堂。


    黃龜年打量著這座氣勢宏偉的經略府,心中暗暗吃驚, 他是知道的,這裏可是行宮, 陳慶居然把行宮霸占了, 好像他還住在行宮內, 就不怕背負僭越的罪名嗎?


    但黃龜年一轉念,陳慶實際上已經處於一種半割據狀態, 他還怕什麽僭越彈劾,就算他登基稱帝,朝廷也拿他沒有辦法, 否則又何必拿高官重爵來安撫他呢?


    雙方在議事堂分賓主落座, 陳慶在呂頤浩的信中得知, 這個黃龜年是他的心腹, 是他推薦來京兆出使,有什麽要求可以直接提出來。。


    “這次黃少卿來京兆是走哪條路?”陳慶笑問道。


    “我是從襄陽北上武關, 然後走商洛道進關中。”


    “路上順利吧!我的意思是說,從襄陽過來,沒有遭遇到盜匪的騷擾?我聽說南陽那邊有盜匪橫行, 都是以前的宋軍,現在上山為盜, 專門打家劫舍,攔截商旅。”


    “還好, 嶽都統已經把盜匪都剿滅了,現在那一帶很安全。”


    陳慶點點頭, “除了頒旨之外,黃少卿這次還有哪些任務?”


    “這次我來京兆主要有兩個任務,一是頒旨,其次了解一下陝西路和熙河路的情況,主要是民生民情,還望宣撫使提供方便。”


    “沒問題,我會安排專門的官員陪同, 也會派軍隊護衛,保證黃少卿暢通無阻。”


    “那就多謝宣撫使了。”


    陳慶沉吟片刻道:“在我記憶中,川陝一體,一般隻有川陝宣撫使, 怎麽現在變成了陝西路宣撫使?”


    黃龜年看出了陳慶的意思,他對朝廷隻封陝西路宣撫使不滿,但這要他怎麽回答,不能得隴望蜀嗎?


    黃龜年隻得含糊其詞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官家的決策。”


    陳慶笑了笑,把陝西路宣撫使的大印放在桌上推回去,“煩請黃少卿回去稟報官家,就說我自認為資曆淺薄,沒有資格出任宣撫使這樣的高位,我還是出任經略使比較合適。”


    有些事情不用說明,一般都是封川陝宣撫使,連劉光世都可以封川陝宣撫使,可到自己這裏卻把四川割裂開了,明擺著是一種糊弄。


    黃龜年又把大印推了回去,淡淡道:“我臨走時也問了呂相公,隻封陝西路宣撫使是不是顯得朝廷誠意不夠?呂相公說, 官家絕對不會封陳慶為宣撫使, 如果要封,也是迫不得已。”


    “所以這個陝西路宣撫使是我自己掙來的, 如果我想要川陝宣撫使,還得靠我自己去掙,不要指望官家的誠意。”


    黃龜年點點頭,“事實如此!”


    .........


    陳慶命人安排黃龜年一行去貴賓館休息,他又把張曉和蔣彥先請到自己官房。


    陳慶對二人道:“看來我們是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朝廷不是傻子,朝廷壓根就不會替我們承擔軍費,我們隻能靠自己。”


    停一下,陳慶坦率對二人道:“我想奪取巴蜀,用巴蜀的財富來養軍!”


    蔣彥先點點頭,“經略使的想法是對的,我和周寬這幾天又仔細核算,就算把我們的各種商業計劃都實現了,但依舊養不了二十萬大軍,而巴蜀一年的稅賦大概有五百多萬貫,加上巴蜀富饒,足夠我們養二十萬大軍,關鍵是我們怎麽奪取巴蜀,付出的代價最小,畢竟巴蜀和陝西路不一樣,陝西路是從金人和偽齊國手中奪取,朝廷無話可說,但奪取巴蜀就等於從朝廷身上割肉,朝廷必然會強烈反彈,怎麽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這裏麵的學問就要好好推敲了。”


    張曉也道:“奪取巴蜀還有一個現實問題,那就是吳璘的三萬軍隊,卑職可以斷言,有吳璘守巴蜀,我們就不要指望。”


    “那就想辦法把吳嶙調走,我們可以利用副將酈瓊。”


    酈瓊是劉光世的心腹,他率領一萬五千軍隊從漢中退守巴蜀,但朝廷卻把劉光世調走,封吳嶙為永興軍節度使兼利州路防禦使,劉光世怎麽可能把自己的軍隊白白交給吳嶙,他也不甘心這樣退出巴蜀,便酈瓊留了下來,繼續掌握一萬五千軍隊,成為吳嶙的副將。


    酈瓊實際上就是劉光世安插在巴蜀的一根釘子,同時也是韋太後監視巴蜀的耳目。


    這一點陳慶看得很清楚,要把吳嶙調走,就必須利用酈瓊,實際上就是利用韋太後。


    就在這時,有隨從在門外稟報,“啟稟經略使,永興軍節度使吳都統派人來求見!”


    陳慶嗬嗬一笑,“他應該是得到朝廷使者進關中的消息了,隻不過他來得正好,我們正瞌睡,他就送來了枕頭。”


    “請信使進來!”


    不多時,一名軍士快步走進來,單膝跪下行禮,“參見陳都統!”


    “吳都統的信在哪裏?”


    軍士取出一封信,呈給陳慶,陳慶接過信看了一遍,他沉吟片刻道:“拆除老鷹關我可以答應,這樣吧!下個月初五,我請吳都統在西城縣會晤,商議一些具體細節。”


    陳慶停筆寫了一封回信,交給軍士,又命人賞軍士十兩銀子,軍士這才告辭走了。


    陳慶拿著信對張曉和蔣彥先笑道:“吳嶙居然希望我從漢中退兵,恢複大散關一線駐軍。”


    蔣彥先搖搖頭,“吳將軍當然想拿回漢中,否則他這個永興軍節度使就有名無實了,但他卻沒有想到,一旦他的軍隊駐紮大散關,豈不是成了一把匕首頂住我們腹部,隨時可以狠狠捅我們一刀,我們怎麽可能答應?”


    陳慶淡淡道:“看來我得派人去見一見酈瓊。”


    “理由呢?”


    陳慶揚揚手中的信,“理由就是這封信,我和他聯手排擠走吳嶙,我要漢中為緩衝地,他為巴蜀主將,隻要他代替吳嶙,取巴蜀我就有七分的把握了。”


    蔣彥先眉頭一皺,“就怕朝廷另外派人過來!”


    “不!一定是酈瓊。”


    陳慶胸有成竹道:“他是代表韋太後的利益,之前形勢危急,被吳階搶走了話語權,現在金兵已撤,韋太後怎麽可能再把巴蜀駐兵權讓給別人?”


    張曉笑道:“經略使要奪取巴蜀,現在就可以提前布局了。”


    陳慶緩緩點點頭,“我早已考慮過了,奪取巴蜀可以雙管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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