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軍在西夏大勝,滅亡西夏的消息在一個月前就傳到了京兆城,京兆滿城歡騰,數十萬百姓載歌載舞遊行,把勝利的喜悅推向了高潮,也使陳慶的個人威望達到頂點。


    就在全城沉浸在勝利喜悅關頭,陳慶的第三個孩子出生了。


    時間一晃過了二十天,勝利的笑容還沒有從人們臉上褪去,一場大雪悄然而至,喜慶的京兆府變成了冰天雪地的世界。


    外麵冰天雪地,房間裏卻溫暖如春,趙巧雲躺在床榻上聚精會神地看一份牒文,旁邊搖籃裏,一個粉凋玉鑿的小嬰兒睡得正香甜。


    趙巧雲坐月子已經二十天了,實在百無聊奈,索性又幫夫君批閱牒文。


    這份牒文是坐鎮四川的兵馬使鄭平所上,他在牒文中陳述,荊湖南路盜賊橫行,百姓處境淒慘,民不聊生,而朝廷卻不聞不問,希望宣撫使司同意他出兵去荊湖南路一帶剿匪,拯救百姓於水火。


    鄭平的提議事關重大,宣撫使司無法決定,便把它轉到陳慶府中,希望夫人定奪。


    當然,蔣彥先、周寬、張妙三人都批示同意賑濟荊湖南路饑民,但是否出兵剿匪卻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宣撫使陳慶不在,決定權就在夫人呂繡手上,而呂繡自然又會讓趙巧雲幫忙考慮。


    這時,門簾開了,呂繡從外屋走了進來,指指外屋低聲道:“乳娘睡著了。”


    趙巧雲點點頭,“乳娘一夜未睡,累壞了,我讓她抓緊時間睡一會兒。”


    呂繡摸摸孩子的小臉蛋,笑道:“比她姐姐胖多了,她姐姐二十天的時候,還像個小瘦貓一樣。”


    趙巧雲也笑道:“她們姐妹隻差一歲,等長大了,就有玩伴了。”


    “哎!我那個太調皮了,簡直頭大。”


    “說明她身體健康,好事情。”


    “也隻能這樣想了。”


    呂繡笑了笑又道:“有個好消息,大軍從西夏南撤了。”


    “大姐,不是西夏,是靈州府。”


    “我又忘了,總是習慣說西夏了。”


    呂繡笑著自嘲一句,又問道:“這份牒文怎麽樣,今天蔣長史又派人來問了。”


    “這麽急嗎?”趙巧雲笑問道。


    呂繡苦笑道:“是鄭平急,過年後就要春耕,沒有種子,沒有耕牛,隻有盜賊,誤了春耕要出大事。”


    趙巧雲問道:“大姐的意見呢?”


    “我?”呂繡有點難為情,她基本上都把這些事情丟給趙巧雲了。


    呂繡搜腸刮肚想了一番,吞吞吐吐道:“是不是幫助那些百姓,有助於提高夫君的聲望?我是瞎想的。”


    趙巧雲抿嘴笑道:“其實大姐說到了關鍵處,為什麽要出兵剿匪,幫助百姓,就是為了維護名聲。”


    呂繡思索一下道又:“但應該不是維護名聲那麽簡單吧!鄭平可不是注重虛名之人,他急著出兵,肯定是另有原因。”


    “是另有原因,夫君在荊襄有根基,軍方有不少人都是來自荊襄一帶,現在荊襄有難,百姓對我們有期待,我們出兵義不容辭,隻是如果出兵過多,朝廷那邊會有激烈反應。”


    “那你的意見呢?”呂繡問道。


    “我當然同意出兵,隻是建議出兵人數不要太多,在六千人左右,在剿匪的同時,也派出扶濟隊伍,配合當地官府,給農民發放種子,把耕牛借給官府,由官府統一安排春耕。


    另外,由宣撫使司出麵,寫一份奏折給朝廷,就算土匪橫行,已經威脅到巴蜀百姓的生命安全,所以要出兵剿匪,剿匪結束後,收兵回蜀,把該說的說到位,把該做的做到位,朝廷就無話可說了。”


    “行!你把意見寫下來,我蓋一個印,派人送給蔣長史。”


    趙巧雲隨即寫了一份批示意見,呂繡加蓋了陳慶的印章,派人送給了蔣彥先。


    ........


    陳慶二十萬大軍已經進了慶州,正沿著馬嶺河穀地向南進軍,陝西路的冬天明顯要比西夏暖和很多,雖然已進入十二月的寒冬臘月,但穀地內卻沒有多少積雪,馬嶺河冰層的寒意也不重,沒有那種冰冷刺骨的寒意,士兵穿厚實一點,完全可以騎馬在冰麵上行走。


    二十萬大軍和三萬頭駱駝延綿五十餘裏,浩浩蕩蕩望不見邊際,大軍朝行暮宿,足足走了二十餘天,這天下午,大軍終於抵達了西平縣。


    西平縣是邠州州治,也是涇源道上最重要的戰略之地,向西北的涇源道和向正北的馬嶺河穀就在西平縣匯合。


    陳慶見天色已晚,便命令大軍就地駐營休息,士兵們紛紛拿出行軍爐,取出蜂窩煤餅和鐵鍋燒水做飯,這時,邠州知事李厚之,知縣周嶙,帶人趕著數百口肥豬前來覲見陳慶。


    陳慶誇讚他們幾句,便命人殺了豬給傷兵營送去,輕傷士兵基本上都痊愈了,還有數千名重傷士兵繼續調養治傷,但也好了大半,他們沒有留在靈州府,也跟著一同南下了。


    “宣撫使還是進城去休息吧!”知州李厚之見陳慶的行軍帳十分簡陋,著實有些不安。


    陳慶微微笑道:“好意心領了,有事情直接給我說,我就不進城了。”


    “是有一件事需要宣撫使明確指示!”


    李厚之撓撓頭道:“卑職已經寫報告給京兆了,其實就是關於土地權屬的問題,去年宣撫使頒布了鼓勵墾荒令,規定墾荒的土地歸農民所有,確實引起了很大的反應,也極大調動了農民的積極性,今年的耕地就比去年增加三成,但這裏麵就有一個問題,就是以前的舊耕地,因為主人不在了而荒置,就有農民就這些舊耕地開墾了,要求官府辦地契,但官府是有這份地契的,事情就有點難辦了。”


    陳慶眉頭一皺道:“無主耕地歸官府所有,是官田,土地權屬很明確,農民開墾了可以作為佃戶,最多是頭幾年可以不收租,但土地權是官府的,這個不容置疑,我去年頒布的墾荒令也交代得很清楚,是開墾荒地,不是無主的耕地,不能演變成強搶官田。”


    旁邊知縣周嶙補充道:“關鍵是耕地擱置多年,和荒地已經分不清楚了,農民也不知道,一旦開墾了,我們不給辦地契,他們就大吵大鬧,今年就鬧幾次了,往縣衙和州衙裏潑糞,簡直讓人忍無可忍!”


    陳慶冷冷道:“曆朝曆代都有刁民,官府的弓手、捕快不光抓賊,也要維持秩序,該抓就要抓,該嚴懲就要嚴懲,不能姑息,墾荒令是有原則的,不能成為某些大戶趁機侵占土地的借口。”


    李厚之和周嶙滿頭大汗,連忙道:“卑職明白了!”


    陳慶又語重心長道:“墾荒令是去年二月推出來的,三月時,陳倉縣就有人開墾無主耕地,當時縣衙審得不嚴,就給他們辦了地契,結果他們轉手就以每畝五貫錢價格賣給了大戶,發現這個漏洞以後,我們又先後頒布好幾個法令,包括有連續耕種的年限要求,有數量上限要求,還有十年內不能轉讓的要求。


    我記得去年六月我特地下了一道命令,就是防止這種侵占官田,明確產權屬於官府,開墾者十年內免租免稅,各種法令都是健全的,關鍵是要給農民講清楚,如果講清楚了還要鬧事,那就是刁民了。”


    李厚之慚愧道:“卑職回去就召集各縣主官,要求他們派人下鄉,把這些法令講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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