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奇尷尬地自嘲道:“今天有點不在狀態,一直在胡言亂語,請賢弟不要放在心上。”


    這時,兩個伶俐的夥計送來酒菜,一名夥計笑道:“都是楊爺最喜歡的,請慢用!”


    兩名夥計下去了,楊奇端起酒壺給晁清斟酒,笑道:”這可是當年東京皇宮的禦酒,一般的地方喝不到。”


    晁清見酒色金黃清澈,略有些粘稠,和父親描述宮廷禦酒完全一樣。


    他又見八道小菜做得十分精致,食材都是少見山珍海味,他有些震驚問道:“這一頓酒菜應該很貴吧!”


    楊奇淡淡道:“這裏和瓊台一樣價錢,酒錢和花錢另算,不過我幫過這家東主一個大忙,所以給我的價格非常便宜,愚兄不會因此破產,賢弟不用擔心。”


    晁清是名門出身,父親給他說過,東京皇宮的禦酒,宣和年間有宮裏宦官偷偷拿出去賣,一壺酒賣三十貫,再便宜也不能虧本賣,就算它三十貫一壺,加上三十貫的菜錢和房錢。


    晁清忽然又想起楊奇塞給兩個女子各一錠小銀子,至少一兩,二兩銀子就是十貫錢,算下來這一頓酒菜要七十貫錢,就算打折便宜一半,也要三十貫錢。


    而楊奇每個月的俸祿晁清是知道的,和自己一樣,隻是補貼多一貫錢。


    晁清忽然警惕起來,這一頓酒菜要吃掉他們四五個月的俸祿,好像楊奇還經常來,這個楊奇哪來這麽多錢?


    楊奇看出了晁清的疑惑,他笑了笑道:“很多事情賢弟是不知道的,我們秘書署其實很多人都在暗中做生意,我早在成紀縣就開始做買賣了,要不然靠那一點點微薄的俸祿能養家糊口?”


    晁清心中著實反感,郡王待他們可不薄,提供給他們住房,每個月還有六貫的俸祿和補貼,官職升到五品,月俸就能拿三十貫,連朝廷都沒有這麽高的俸祿。


    可這個楊奇絲毫不見感恩,還居然說一點點微薄的俸祿,簡直就是不要臉。


    楊奇見他臉色平靜,又笑道:“要不要哥哥帶你一起做生意,一年幾千貫錢輕鬆到手,你也可以經常來這裏喝酒,你不喜歡女人,喝宮廷玉液酒也不錯啊!”


    晁清涵養不錯,沒有發作,隻是笑了笑道:“我父親可不允許我們從商,否則打斷我們的腿,他是老古板,對商人成見很深。”


    “賢弟又不是三歲的孩子,什麽事都要父親做主?”


    “隻是太突然了,我沒有心理準備,容我考慮考慮,這樣吧!等我回來再說,怎麽樣?”


    “也好,賢弟考慮一下,來!我們喝酒。”


    楊奇端起酒一飲而盡,晁清著實厭惡這裏的一切,碰他的酒菜都是玷汙自己清白。


    他趁楊奇不注意,偷偷把酒倒掉,假裝一飲而盡。


    “不知楊大哥做什麽生意,能否透露一二,讓我心裏有個底。”


    楊奇興致盎然,為了誘惑晁清答應,便索性透露一點秘密道:“我這個生意其實就是販賤賣貴,我的人脈比較廣,能搞到一些緊缺物資,比如火油,火油是違禁品,不允許賣給敵人,但我是賣給自己人,那它就不算違禁品了,我賣到臨安去,一趟十倍的暴利,同時也是支援臨安抗金嘛!”


    這時,一名夥計走進來,附耳對楊奇說了幾句,楊奇點點頭,對晁清笑道:“遇到了一個朋友,我去打個招呼,賢弟先喝酒吃菜,我馬上就回來。”


    他起身快步出去了,晁清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怒,把筷子往桌子一拍,知人知麵不知心,平時那麽道貌岸然的一個人,原來是個斯文敗類。


    晁清不想在呆下去了,他起身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前,晁清卻發現地上門縫處映出兩個人影,一左一右,就像站崗一樣。


    晁清愣了一下,在門上尋找,發現門框和門之間有一道頗大的裂縫,連忙輕手輕腳轉到旁邊門框處,透過門縫,隻見外麵站著一個男子,看衣服是酒樓的夥計,他正好背對門縫,晁清發現他負在身後的手中,竟然緊緊握著一把刀柄,刀身則藏在褲子裏。


    楊奇跟隨夥計匆匆來到三樓,走進一間套房,裏麵很寬敞,布置得卻十分簡潔,隻有黑白兩色,什麽家具都沒有,和下麵的房間迥然不同。


    兩邊各站著八名大漢,正中間坐著一名肥胖的中年男子,正是金狐狸,目光冷冷地看著楊奇。


    楊奇沒想到是金狐狸找自己,嚇得他連忙跪下,“卑職參見金總管!”


    楊奇在成紀縣時曾經被選中,配合內衛用計中計,假裝被西夏人誘惑變節,他做得很成功,導致西夏情報探子傳遞了很多重要的假消息給興慶府,其中最大的假消息就是蕭合達和陳慶勾結。


    這個假消息最後引發了西夏內戰,成為西夏最後滅亡的根源。


    楊奇也因此得到百兩銀子獎勵,並提拔為主事。


    但楊奇假裝被西夏探子收買那幾個月,天天花天酒地,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睡頭牌妓女,享受深入了他骨子,他無法再回到從前清貧的生活,他便開始利用職務便利,私下替一些商人謀利,撈取好處。


    進入京兆不久,金狐狸便找到了他,把他所有的把柄羅列出來,他當即就跪下了。


    金狐狸冷冷道:“我隻是讓你請他喝酒,誰讓你帶他來這裏?”


    “卑職隻是想讓他享受一下,讓他食髓知味,他就會和卑職一起做生意賺錢。”


    “那你怎麽給他解釋,這一頓就要七八十貫,你哪來的錢?”


    “卑職給他說,在私下做生意賺錢?”


    “做什麽生意,你說了嗎?”


    “我告訴他......賣火油給朝廷。”


    “砰!”金狐狸一巴掌拍在桌子,桌上茶盞嘩啦傾翻在地上。


    “你這個蠢貨!”


    金狐狸咬牙切齒道:“你怎麽不告訴他,你其實是賣火油給金國呢?賺的錢更多。”


    楊奇嚇得臉色慘白,磕頭道:“卑職....卑職可以給他解釋,都是在開玩笑,不是真的。”


    金狐狸輕輕歎口氣,“本來我不想殺你,但伱的愚蠢會把我暴露,我隻能讓你先走一步。”


    “總管饒命!饒......”


    楊奇忽然扼住喉嚨,痛苦的瞪大了眼睛,“那酒裏.....”


    金狐狸冷笑一聲,“從你領他進來的那一刻,我就決定把你除掉了,可惜了,你若請他去南林酒莊,或許你還能多活幾個月。”


    楊奇扼住喉嚨,臉脹成豬肝色,眼珠子都暴出來了,他倒在地上,雙腳抽搐片刻,便徹底斷了氣。


    金狐狸哼了一聲,對旁邊手下道:“去二樓把晁清的屍體裝進袋子,先搬上來!”


    兩名手下快步去了,旁邊武士首領李鐵青有些擔憂,“總管,楊奇和晁清同時失蹤,會不會讓陳慶懷疑。”


    “他當然會懷疑,但我也沒有辦法,可若讓晁清活著回去,南林酒莊就徹底完了,你我都會暴露,成都南林酒莊會被一鍋端掉,所以晁清必須死,一個小人物而已,不足為惜!”


    “卑職明白了,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人!”


    金狐狸笑眯眯道:“總算有進步了!”


    就在兩名手下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總管,那個晁清不見了。”


    金狐狸臉色一變,他一把揪住李鐵青的脖領,惡狠狠道:“你不是說他也喝酒了嗎?”


    “是夥計說的,他親眼看見他們幹杯的,兩人都一飲而盡。”


    “混蛋!那他的屍體在哪裏?”


    “卑職....這就去找。”


    “給我去找!”


    金狐狸一把推開他,李鐵青帶著手下,連滾帶爬跑了。


    金狐狸忽然意識到自己大意,應該把這二人一起帶上來,晁清知道了又有什麽關係,反正要殺掉他。


    金狐狸懊惱地拍拍腦袋,自己剛才的思路沒有轉過彎來,他吃力地站起身,扶著一名手下向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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