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隻是契約——


    “瞿叔,怎麽樣?消息確實嗎?”莫離聽見瞿曇進來的腳步聲,放下刮了一半的胡子,快步的從休息室走出來,眼睛緊緊盯著瞿曇,神色一派緊張,卻又帶著絲僥幸的希望。


    “方然女士,確實在空難人員名單裏,目前,已有人認領屍體,是上海知名商人卓文山先生。”瞿曇快速的匯報道。


    他不知道這個方然和莫離有什麽關係,但從他急切讓他了解的情況來看——定是很重要的!


    “這樣!”莫離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對瞿曇說道:“隨時關注著,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必須全力配合。”


    “是。”瞿曇沉聲應道。


    看著莫離憔悴頹廢的模樣,忍不住低聲勸道:“三少,這次訂貨會的情況空前的好,很多事等著你去決定、去處理,你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啊。”


    “瞿叔,我知道的,你放心。告訴大家,除了商品中心全力準備明年春夏的大貨外,其它部門,都迅速行動起來,在今冬和春節,我們要打一個漂亮的收關之戰!”莫離知道自己的態度極大程度的影響著團隊的士氣,當下壓下心裏的沉悶和隱透的慌張,拍著瞿曇的肩,幹勁十足的說道。


    “是,大家都備足了馬力,準備大幹一場呢!三少你就放心吧!我先去了。”瞿曇意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後,這才幫他帶上門離開。


    ——


    維持著完美的微笑,看著瞿曇離開了辦公室,直到聽到那‘砰’的一聲門被帶上的聲音,莫離頹然軟下剛剛還坐得筆直的身體,雙手直直的插入頭發中,不知道該如何把這個消息告訴顧若。


    拿起電話,猶豫著,又放了下來。


    “莫離,情況怎麽樣?新聞目前並沒有更新的消息


    。”孟飛雨急急的打過了電話。


    “失事者之一叫方然,去認領的人叫卓文山先生,應該是她先生。”莫離低低的說道。


    “是方姨……”電話那邊,孟飛雨低聲喃語道。


    “飛兒,你先別和顧若確認吧,讓她先睡會兒,睡好了,也好有精神傷心,有精神怨我。”莫離歎了口氣,還是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讓人噴飯的話來。


    “恩,我知道了。”孟飛雨輕聲應道。


    “拜托你了,我處理完一點兒事情就過去。”莫離歎了口氣,翻開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努力的讓他們跳進腦子裏。


    隻是看了半天,一遝文件也不見減少多少!


    這心靜不下來,工作幾乎沒有效率可言!


    莫離將幾個重要的單子批了之後,決定將餘下的單子帶到醫院去處理:“徐瑩,我去醫院,這些批好了我電話你去取。”


    “哦,知道了!”徐瑩還沒從剛才看見他流淚的震驚中平複下來,隻是愣愣的答著,機械的將那些文件用檔案袋裝好遞給莫離。


    ——


    顧若沉沉的睡了一下午,飛兒來了又走了,她也不知道。


    到了晚上迷迷糊糊的醒來的時候,天已大黑,莫離在旁邊加了個小桌子,湊著一盞小台燈批著文件,滿臉的憔悴讓人心疼。


    可想想這一切,都是因為堅決不同意自己去美國造成的,便生生的壓下這心疼,躺在**等著飛兒最後確認的消息,並不理會他。


    一整晚,飛兒並沒有過來,隻發短信說:航空公司方麵還在做最後的確認,目前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先安心養好身體。


    於是,顧若吃了王嬸兒送來的粥後,就又睡了,整個過程看都沒看莫離一眼。


    直等她睡著了,莫離才從文件中抬起頭,深深的看著她沉沉的睡顏,卻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樣的她——什麽都不說的她


    !


    ——


    早上吃了早點,醫生來查房的時候看了看顧若的情況,昨天檢查的幾個指標也出了結果,一切都還不錯。


    “莫太太身體底子不錯,現在已經沒什麽大礙,回家休養就行了,注意不能情緒激動、不能做劇烈運動。”醫生溫和的交待著。


    “謝謝醫生。”莫離謝過了醫生,看了看這個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都一語不發的女人,長長的歎了口氣,便跟著醫生去辦出院手續。


    ——


    “飛兒,有最新的消息了嗎?”顧若一見孟飛雨過來,便急切的問道。


    趁莫離辦手續的當口,她已經收拾好簡單的物品,正坐在病**抱著電腦搜索著最新的新聞。


    “確實是方阿姨!卓伯父已經接到通知過去處理了。”飛兒輕輕的說道。


    “恩。”顧若輕應了一聲,從**緩緩的滑下身體,靜靜的躺在**,雙眼瞪著天花,輕輕的對孟飛雨說道:“飛兒,我該怎麽辦?”


    “顧若,這一切都是偶然,和你沒有關係!再說,你不是決定了要去看卓寧嗎!”孟飛雨無力的說道,她就知道,顧若會鑽進牛角尖裏麵出不來,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去。


    “方姨是回來找我的!她覺得我是因為討厭餘靜芳,所以就親自過回來了,也所以才遇到這樣的事情!這怎麽能不怪我呢。”說著,顧若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飛兒,我想在簽證出來前去一趟上海,再和卓寧通個電話,看能不能在去美國前,讓他恢複些信心。”顧若伸手擦了擦眼淚,對孟飛雨說出她的決定。


    “好啊,我們一起。”飛兒點點頭。


    “那,要莫離陪著嗎?”飛兒順口問道。


    “不要!你不要提他!”聽到莫離的名字,顧若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


    “不提他不提他,你別激動


    。”孟飛雨忙安撫著她,卻不知道她為什麽反應這麽大,昨天晚上兩個人走的時候不是差不多合好了嗎?


    顧若撐著床,一下子又坐了起來:“如果不是她,餘靜芳怎麽會提前回去,如果餘靜芳不提前回去,方姨怎麽會趕回來怎麽會遇著飛機失事!都是他,他是個自私的男人,他憑什麽代我做決定?他憑什麽不讓我去?他憑什麽?”


    顧若大聲的吼出對莫離的不滿,完全忘了早上才在林立的辦公室的決定,也根本不知道,那個男人早已經對她妥協讓步了——隻是,這一切,太過的陰差陽錯了!


    “顧若,你公平一點!難道莫離想這樣的結果嗎?或許事情跟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方姨回來跟本就不是為了你呢!你不要鑽進牛角尖好不好!”孟飛雨伸出手用力的按住顧若因激動而顫抖的肩膀,大聲的說著,想要叫醒她執迷而偏執的心境。()


    “本來就是這樣,這還用說嗎?他幹麻來管我?我們的契約裏哪裏有一條是他可以管我的啦!說好互不相幹的!說好互不相幹的……”顧若抽出手,狂亂的抓著自己頭發,脫口而出的話,驚呆了屋裏屋外的幾個人。


    “是嗎?事到如今,我們之間還是隻是契約的關係嗎?顧若,你到底有沒有心的?你、你太讓我失望了——”莫離隻覺得一陣涼意直透腳底。


    他的讓步是為了什麽?他的懊惱是為了什麽?這個女人,有沒有一點良心的?


    “莫離,你不是去辦出院手續了嗎?什麽時候過來的?你們兩個有話好好說,顧若這不是正亂著嗎,你別聽她瞎說!”飛兒看著一臉陰沉,渾身透著涼氣的莫離,慌亂的勸道。


    “是啊,還好及時來了,否則怎麽能知道,我所有的用心,所有的讓步,對於她來說,仍隻是一紙契約呢!”莫離一把甩開攔在自己身前的孟飛雨,緊緊的盯著**的顧若冷冷的說道。


    顧若輕咬下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倔強的眼神回瞪著莫離,說話的語氣同樣的冰冷:“你用心?你讓步?你用心的讓餘靜芳走人,你又讓了什麽步?”


    “顧若,我怎麽從來沒發現過,你是這麽心冷的女人?你非得把我的心踐踏在腳下才滿意嗎?”莫離氣得渾身發抖,看著顧若咬牙切齒。


    “是啊,我就是心冷,你今天知道也不晚


    !既然你違約幹涉我的事情,就幹脆離婚好了。”不經大腦的話衝口而出,隻覺得心裏隱隱的作痛,卻倔強著不肯承認就算因為此事怪了他了,卻仍是不願意有這樣的結果的。


    “好啊,既然說到契約,那咱們就隻談契約好了,股份我給你,孩子留給我!改天我讓律師送協議過來。”負氣的話說出口,莫離隻覺得一陣鑽心的痛!


    現在,他多希望。顧若能夠拒絕他的提議,就算隻是因為孩子啊!


    “沒問題,我等你的協議!”顧若甩出比他更冰冷的話,將他的心生生的凍住。


    “喂,你們兩個說什麽呢?莫離,顧若在氣頭上呢,你個大男人,就不能讓一步?離婚這種事情也當兒戲用來賭氣的!”孟飛雨拉開莫離一點,心下一陣焦急。


    “莫離,你快對若若說,你剛才隻是一時氣話,有事大家冷靜後再好好商量,莫離!”孟飛雨覺得自己都要抓狂了,碰上這兩塊石頭。


    “如果說我曾經因為家族而需要一段契約的婚姻,那麽現在已經不需要了!我以為,我們之間是有愛情的;我以為,你至少是接受我做你丈夫的!既然我們的關係在你看來,依然還隻是契約,那就解除吧!”莫離冷冷的看著顧若,臉色一派灰敗。


    有什麽比真心付出,卻被人無視更讓人挫敗而絕望的!


    “那就這樣決定了吧,孩子生了我送回給你,你的股份我也不稀罕!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顧若的手筆直的指向門外,不容莫離有說話的餘地。


    “顧若!你狠!”莫離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的瞪著病**的顧若,猶如一頭被困住的野獸,凶狠卻又無計可施。


    “你走,我不要再聽你說話!”顧若從**站起來,拎著收拾好的行李疾步往門外走去,錯過莫離的身子時,腳步連頓都沒頓。


    “顧若!”莫離一把拎過她的胳膊,手指緊握的力度,讓顧若一陣吃痛:“我送你回去,不管怎麽說,你還是我孩子媽呢!”


    再狠,也狠不過她吧!其實在心底,已經後退了、讓步了,而說出來的話,仍然是口不對心的傷人


    !


    顧若並不出聲,隻是冷冷的撥開了他拉住自己的手,徑直往外走去。


    莫離冷冷的盯著她挺直而冰涼的背影半晌,這才沉沉的對孟飛雨說道:“幫我照顧她!”


    “恩,你去吧,我隨時電話你!”孟飛雨點點頭,現在是巴不得他快點兒走,別在這兒繼續點火。


    說完,抱著顧若的電腦,快速的跟了上去。


    ——


    “顧若,你今天太過份了,那些話真的很傷人的。”晚上,兩個人躺在那張誇張的圓形大**,孟飛雨苦口婆心的勸著。


    而莫離真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而顧若也沒有去問。


    “方姨這事,我沒有辦法原諒自己,沒有辦法原諒他!哪怕,他多給我一天時間,我隻和卓寧通個電話,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顧若喃喃的說著,因為愛了,所以才會越發的怨!越發的不能原諒!就如不能原諒自己一樣。


    “好了,好好兒睡一覺,明天去上海幫卓伯伯處理完方姨的事情,去美國見一見卓寧,咱就回來和莫離好好兒談談!這婚姻不是兒戲,說結就結,說離就離,更何況,你們現在還有孩子了!”孟飛雨輕輕的歎了口氣,在生命麵前,愛情,確實變得渺小無比,就算是以愛的理由,就算是無心之過,然而,一條生命因此而逝去,卻是不爭的事實。


    “恩,等回來再說吧!我現在心裏亂得狠。”顧若點點頭,按熄了房間的燈,躺在**,卻久久不能入睡!


    ——


    莫離憤怒的眼、失望的臉她都看在眼裏;


    是她沒有心嗎?她的痛他知道嗎?


    一個是曾有過千絲萬縷關係,將自己當女兒一樣疼的長輩,一個是自己愛著的男人;以生命為代價的質問,她應該怎麽回答?


    方姨,那個笑起來一臉慈愛的長輩,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因他一個輕率的決定就這麽沒有了,讓她怎麽能接受、怎麽能釋懷?


    “顧若,睡吧


    。一切,明天再說!”孟飛雨感覺到她的不安,輕聲勸著。


    “恩。”顧若輕應著,瞪著眼看著天花,良久以後,在大腦一片混沌的空白之下,沉沉睡去。


    ——第二節我在家裏等你回來——


    早上,顧若和孟飛雨拖著行李箱準備出門的時候,莫離正掏出鑰匙準備刷卡進來。


    “要走了嗎?”莫離看著顧若,輕輕的問道,眼裏血絲看得出來,他應該是一夜沒睡。


    顧若沒有理他,拖著行李箱繼續往前走去。


    “莫離,等我們回來再說!你放心,我會照顧她的,你也好好休息休息。”孟飛雨急急的丟下這句話,便快步的跟上了顧若,擔心她一個人有個什麽閃失。


    “顧若!”這個熟悉的名字,在他喊來,卻充滿著無奈、慌亂、埋怨!


    顧若略頓了一下腳步,背對著他,停了下來。


    “我在家裏等你回來!”莫離沉聲說著,眼裏的痛和慌,背對著他的顧若看不見!也不願意看見。


    顧若依然沒有回頭,挺直著後背,拖著行李箱徑直往前走去。


    孟飛雨歎了口氣,跟著顧若進了電梯,看著電梯門慢慢的關上,莫離那張憂鬱而失望的臉,慢慢的被關在了電梯外麵。


    孟飛雨看著一旁臉色絕然的顧若,這種時候誰勸怕是也沒有用的,心裏的結,隻能自己慢慢看透、解開!


    還沒出電梯,孟飛雨便收到了莫離的短信:“拜托你了,我讓上海同事去機場接你們,這是他的電話和車號。去了那邊有什麽情況,記得和我聯係!”


    “知道了!”孟飛雨回過信息,電梯剛剛到一樓。


    ——


    上海


    “顧若,要不要休息一下?”下了飛機,孟飛雨擔心的問道


    。


    “不用了,直接過去吧。”顧若淡淡的說道。


    “恩,我和那邊聯係一下。”孟飛雨點點頭,給認領處打了電話。


    “我們來認領方然女士!”


    “我知道,你告訴卓先生,一位叫顧若,一位叫孟飛雨,請他等我們一下,我們馬上就到!”


    “和若若通話?好,我把電話給她!”


    孟飛雨移開電話,看著顧若:“若若,卓伯父要和你通話!”


    顧若點了點頭,從飛兒手中接過電話,電話裏傳來那邊工作人員和卓爸爸交談的聲音,一會兒後,電話裏那熟悉卻又蒼老得有些陌生的聲音沉沉的傳來:“若若,是你嗎?”


    聽到卓爸爸的聲音,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顧若,眼淚一下子又流了出來:“卓伯伯,是我!我和飛兒來看您,來看、方姨……”


    “若若,你來了!你怎麽才來呀……”卓爸爸的聲音一片哽咽,再不是顧若印象裏那個堅毅而幽默的長輩了,話語裏的無助和軟弱,讓人心疼!


    而那話裏隱隱的責怪,讓顧若的心緊緊的揪了起來。


    “卓伯伯,對不起……”顧若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心裏的內疚因著卓文山欲語還休的責怪,更重了。


    “能來,就好,你方姨不見你,走得不安心哪!”卓文山低低的長歎了一聲,就這一聲,將顧若的心髒壓得緊緊的,久久無法透過氣來。


    “卓伯伯,我、這就來看方姨。”輕輕的掛了電話,輕轉淚眼,看著孟飛雨:“飛兒,走吧!”


    ——


    “卓伯伯……”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顧若和飛兒來到遇難人員認領間,那個滿頭白發的老人,還是印象中模樣——任何時候都挺著筆直的身子,隻是,那筆直的身影裏,再不是當年的堅毅,取而代之是的無法以言語形容的空洞與孤獨


    。


    “若若,飛兒,你們來了!”想到去世的老伴兒,還有病重的兒子,卓文山看見這兩個昔日當做女兒和媳婦來待的女孩兒,眼前,竟又模糊成了當年青澀的年少模樣:那樣的青春活潑、那樣的笑意飛揚。


    “卓伯伯,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顧若與孟飛雨疾步上前,拉住卓文山冷硬的大手,一時間,三人相顧無言——一切,還是這般模樣:走的走,病的病,死的死!


    時光,回不去!


    一切,無法如昨!


    ——


    “你能來,就好了,你方姨就惦著你呢!”兩個年輕的身影,在他瞬間的恍惚過後,還原成眼前帶著一臉傷心表情的成熟模樣。


    “你看你方姨的右手,一直撰得緊緊的都不肯鬆開,我想,那定寧寧想要給你看的東西,她回來前就對我說過,偷偷換了寧寧的東西,帶著它,我們一起去找你,你一定會答應去看寧寧的……”老人看著老伴兒的屍體和那隻緊握的手,一時間,老淚縱橫。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拒絕餘靜芳的,都是我害了方姨!”顧若看著方然安靜的躺在那裏,印象裏那個活生生的、笑語連珠的婦人,在此刻,如破敗的布娃娃一般,躺在那裏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被修複過後的容顏仍掩不住滿身可怕的傷痕——顧若捂著嘴,快步衝進了旁邊的衛生間,大吐特吐起來……


    “卓伯伯,對不起,若若現在有身孕,格外的脆弱些。”孟飛雨忙對卓文山解釋著,然後快步跑過去扶住了顧若。


    “沒事了,我們過去吧。”直到吐得連酸水都沒有了,顧若反倒感覺一陣清爽,擦掉不知道是因為吐的時候嗆出的還是借這個機會痛哭出來的淚水,拉著孟飛雨快步的回到裏麵。


    “若若,要當媽媽了……”卓文山低落的語氣濃濃的失落與傷感,直壓得顧若透不過氣來。


    孟飛雨輕握著卓文山冰冷的手,輕聲對他說道:“卓伯伯,讓若若叫叫方姨吧,或許,能讓她的手鬆開


    !人的潛意識是非常強大的,就算去了,意誌力仍能控製部分肢體。相信,方姨是在等若若的。”


    “若若,你方姨一直拿你當媳婦兒看呢,你,叫叫她吧!”卓文山看著吐得一臉浮腫的顧若,心裏的心疼早被老伴去世的傷痛給掩蓋了,明知道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很差,卻更希望看到老伴兒放心的離去、在內心裏,仍怪著她為何如此狠心竟不去看病重的兒子,當年,寧寧對她可多好啊!


    顧若輕輕點了點頭,緩緩的走過方然的滿身是傷的屍體,伸出手,輕握住她緊握成拳的右手,哽咽的說道:“方姨,我是若若,我來看你了。”


    “方姨,若若來看你了,若若馬上去美國看寧寧!”


    方然緊握的右手,奇異的如有知覺一般,緩緩的鬆了開來——一枚帶著血跡的鑽戒從她的指間滑落到顧若的手上。


    “方姨——”顧若大叫一聲,緊握著那枚帶血的鑽戒撲到方然的身上,終於忍不住的痛哭出聲。


    “顧若、顧若,別這樣,卓伯伯在這兒呢,你別刺激他。”孟飛雨看著方然,眼淚無聲的流著,卻過去抱住顧若,不讓她的情緒太過的波動。


    “你方姨知道當年是寧寧負了你,所以知道寧寧一直惦著你,也沒去找你!這次,要不是實在是寧寧拒絕治療,她也不會來打擾你的,誰知道、誰知道、唉,竟沒能見上你一麵……”卓文山握著老伴兒冰涼的手,喃喃自語著:“要是靜芳不來這一趟就好了!”


    反複的隻說餘靜芳不該來找她,卻一句也沒有責怪她的拒絕!


    而這樣無聲的責備卻比罵出聲來,更加的讓人難受。


    顧若緊緊握著那隻小巧的鑽戒,默默的看著卓文山拉著方然的手痛哭流涕,下唇都被她咬得滲出了血來。


    “顧若,卓伯伯這是在傷心上頭,不是怪你的意思。”孟飛雨無力的說道,任誰都知道,卓文山如此表達,不是不怪,隻是不能怪、不敢怪——他還要求她去看兒子呀!


    “飛兒,是我害了方姨,無論如何,我會給她一個交代的。”顧若收回目光,看向孟飛雨,似在心中,已做了決定。


    “顧若


    !你現在累了,什麽都別想,等辦完方姨的後事,咱們慢慢兒商量,啊!”孟飛雨的眼神一片黯然。


    沒有人需要她的交代,可她在心裏,卻覺得自己得為這一條人命負責!她以為,懲罰了自己和莫離,就是給別人交代了嗎?


    顧若,你是個笨蛋!


    孟飛雨在心裏罵著她,卻也隻能哭著勸著她。


    ——第三節傷、傷、傷——


    辦完了方然的後事,孟飛雨聯係了莫離,讓上海公司的人幫著辦了航空賠償手續。


    “顧若現在怎麽樣?”莫離聲音一派暗啞和低沉。


    “剛見著時很激動,火化之後就平靜多了,身體還好,你不用太擔心。”孟飛雨說話間,還帶著哽咽。


    “那……那男孩子媽媽的後事辦完了嗎?你們什麽時候回來?”莫離低聲問道。


    “就這兩天吧,還沒最後確定。”飛兒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墓碑前和卓文山說話的顧若,輕輕答道。


    “飛兒,謝謝你,幫我好好照顧她,那男孩子、有什麽需求你告訴我,我會盡力辦到的。”莫離猶豫著,還是說了出來。


    “莫離,顧若去美國,你能同意嗎?”孟飛雨低聲問道。


    電話那邊的莫離,沉默著,良久,才緩緩說道:“我承認我狹隘、我自私、我占有欲強,可對她的要求,我從來沒有真正拒絕過。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體會她現在的心情,隻是現在,她想怎麽樣,我都依她。”除了這樣,他還能如何呢?


    她的過去,他不曾經曆;她的成長,他不曾參與;他確實不能明白,她為何能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外人,而置他於不顧,這讓他心裏比這十一月的天氣還要涼——原來,在走過這麽大一圈之後,在她的心裏,他仍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從來都沒有重要過!


    即便是如此,即便是他為此而痛、為此而怒,可,這就是她。


    如果不能理解,就接受吧


    !


    誰讓他,愛她呢!


    給他時間吧,讓他用自己那顆孤傲卻為她炙燙的心去捂暖她的冷漠、去撫平她的這次被撤底撕開的傷口!


    “莫離,謝謝你能這麽的讓步。你別怪若若,那些年少時代的情誼和美好,是人生裏最難忘的。她正是因為把你當做了最親近的家人了,才會責怪、才會埋怨,卻自己隻身來承擔因此而造成的後果。她心裏想保護你,就算自己責怪,也不想讓別人指責你是個自私而無情的人。你明白嗎?”孟飛雨低聲幫他分析著,她知道,以莫離的個性,很難理解她們和方姨之間的這種感情,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隻要知道顧若在心裏還是護著他的,就好了!


    是這樣的嗎?嗬嗬,是不是又如何。


    莫離沒有深想,顧若離去時冰冷絕然的背影,讓他對她的心不再抱任何的期望,更不想再有了這樣的期待之後,再來一次失望!


    心裏沒有自己,心裏自己仍是不重要的那一個,沒有關係,他愛她,就成!


    “飛兒,現在不談這些吧,我這邊還忙著,有什麽事直接電話我。別說過打過電話了,她不願意聽的。”莫離淡淡的交待著,便掛了電話。


    其實,他何嚐不想聽聽她的聲音?可是,他卻又怕聽見她的聲音,怕聽見她絕情的告訴他,他隻是契約裏的一個條款;怕聽見她冰冷的說,那就離婚吧!


    掛了電話,莫離點燃一支煙,站在這摩天大樓的頂端,透過落地玻璃窗看著車外如蟻般穿棱的車輛,行色匆匆中,各自生活在自己的故事裏,或喜、或悲,而旁人,隻能這樣看著,或冷漠,或無力。


    良久,身邊的煙灰缸已經裝滿了煙蒂,諾大的辦公室裏也是一片煙霧繚繞。


    “莫總,這些文件……”徐瑩抱著一堆文件走進來,卻被辦公室裏的煙霧嗆得直咳。


    半晌,煙霧中的莫離才緩緩從落地玻璃前轉過身來,淡淡的說道:“我去商場看店,你把這裏收拾一下。”


    說著,掐滅了手上的煙,拿了放在椅上的外套搭在肩上,往外走去


    。


    ——


    “莫總好!”


    “莫總好!”


    專櫃的營業員看見大老板親自過來巡櫃,個個站得筆直,臉上標準而職業的笑容中,更帶了些緊張的僵硬。


    莫離的目光掃動之處,停留在了那套百合花的內衣前,輕輕的走過去,緩緩的伸出手碰觸了一下那衣上的花朵,腦海裏幻化出那個女人與他共舞時的嬌嬈姿態;還有那閃耀的鑽石裙擺在他的麵前旋轉出絢爛的弧度時,她臉上飛揚的笑意;她軟軟的伏在他的肩頭,低低的說著“莫離,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時的柔情似水;


    似乎,每每想起的,都是她的好、她的美,昨天在醫院她那如利刀般的話,他卻一個字,也不願意再想起。


    “百合花色的全部下架!”良久,在令大家膽顫心驚的沉默之後,莫離下了這樣一個讓人莫明不解的命令。


    但大老板有令,就算不明白也必須馬上執行:所以,大家在店長的帶領下,七手八腳的迅速將百合花色的樣衣下了下來,然後等著老大板更進一步的指令。


    “退的貨讓倉庫送到我辦公室。”莫離轉過頭,這才發現整個櫃台的營業員都緊張兮兮的看著他。


    他這才慢慢收斂了自己的思緒,盡量的放鬆了自己的臉部線條,讓自己說話的聲音也不再那麽低沉而暗啞:“大家去忙吧,店長留下來。”


    很明顯的,那店長神色緊張了一下,而其它的店員都暗自舒了一口氣,快速的回到自己的站位上去了。


    “這段時間銷售怎麽樣,新的動線流向和陳列設計,對銷售有沒有幫助?”莫離輕聲問著。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讓大家覺得有壓力,卻不知道他的壞情緒就算盡量的克製了,那說話的語調聽來仍是十足的陰沉,讓人不得不小心冀冀,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著了他,便丟了工作!


    “有幫助的,進櫃的客流量與之前相比增加了了30,,客單價也提升了25,呢。”櫃長手裏拿著日報表,小心的答道。


    明藍的陳列設計更注重視覺的衝擊效果,對於產品全方位展示和店麵的吸引人眼球的效果非常明顯,但仍是有缺點:就是過於追求藝術和美感,而弱化了陳列的銷售意義


    。


    所以,莫離又在顧若的幫助下,高薪挖來一個店麵設計的人才,專事店麵動線和客流走向研究,在既定的店麵裏,讓明藍再發揮其陳列設計天份,兩相結合,就更加的相得益障了!


    按照這店長所說的數據,如果增加的30,的客流有10,的購買,每人客單價是原來的125,,那麽,光是新增客戶的營業額的增加就是3。37,!


    如果每個櫃台都新增3。37,的營業額,那麽全年整體光是店麵陳列還來的新客戶效應,就能為公司1。85億的新增營業額。


    當初人力資源部以新增50萬一年的人力成本的理由,拒絕請這麽高薪水的人員時,顧若當時就給他做了投入回報比的分析,而現在的數據恰恰印證了她當時的分析。


    當然,他是個商人,最會的就是物盡其用:所以,在他接納了顧若的這個意見後,便將她的分析模板交給了人力資源總監,要求以後就是有人員增加或特殊員的申請時,都照此來做成本分析——說不上100,的精準,但比光依著想象拍腦袋來決定,顯然失誤率會下降很多。


    唉,那個女人!怎麽談什麽事情都能夠想起她呢?短短半年,她已經滲透到自己生活、工作的每一天、每一個部分,就算以後離了,也會是陰魂不散了吧。


    想到這裏,莫離的嘴腳微微的向上勾了一下,陰翳的臉上有些了生動,讓那一直低著頭不敢正視他的店長,偷偷的抬起了眼瞟了幾眼,又慌張的收回眼神,生怕被他發現了自己的偷窺。


    莫離的心思不在這裏,自是不會注意這些小事,當下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很好。那新款銷售情況怎麽樣?”


    “新款花樣女人係列已經連續一周是商場的銷量冠軍了,不過我們這個櫃台偏成熟一點的花色還是好賣一些,比如百合花色、玫瑰花色、牡丹花色每天都賣到斷貨,而年輕一些的山茶花、荷花、迎春花、茉莉花都相對要差一點兒,我們想換點兒貨品,但公司客服說都是按生產比例配的,不允許換,莫總您看?”店長是個很有經驗的女孩子,雖然在麵對大老板時,說話有些不利索,但說自己櫃台的銷售來,便能侃侃而談了


    。


    莫離看了看她遞過來的店鋪銷售與庫存表,點了點頭:“一切以銷售為主,你寫個換貨申請,我先幫你簽了,馬上從倉庫調你需要的貨品過來。我要求你一周內找一個與你相同的櫃長,然後你去公司客服部報到。”莫離迅速做出了決定。


    “莫總?”那女孩兒嚇得目瞪口呆——雖說做櫃台銷售她既大方又潑辣,在和商場搶櫃位和臨櫃搶生意上,是毫不怯場,但說到和辦公室的高層打交道,除了說她的貨品外,她真是白癡一個!


    這,去總部?從一個營業員,一下就跳到了總部?這比坐直升機還快呀!


    “恩,我會讓客服部經理找你,我去臨櫃看看,你寫好報告直接傳總部,他們會處理的。”莫離放下手中的報表,淡淡的說著,一件足以影響別人生活軌跡的決定,對他來說,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他並不會花太多時間去思考這件事。


    “這裏的陳列位再調整一下,按這半個月的銷量比進行一、二、三陳列位的展示。陳列在推出新品的半個月內按總部要求來,半個月後可以根據店鋪的銷售比例自行調整,關於陳列位的調整申請流程,你也做一個發給陳列部經理。”


    莫離交待完後,便離開了櫃台。


    走到門外,隨即給汪新打了電話:“汪新,我同意gg櫃台的調貨申請,這裏的櫃長隨後會傳調貨單回客服,你處理一下;另外,我要調這個櫃長到客服總部,以後負責櫃台貨品分析,專門負責各櫃台的新品上貨後的銷售分析與調貨處理;另外,你通知陳列部,關於不同時期陳列標準的文件還需要再斟酌一下,我的意見也會讓gg櫃長幫我傳過來。”


    他知道,空降一個人到總部,會引來人力資源部用人流程的麻煩和用人部門的反感,但這都不是他要考慮的,這事兒一定要做,讓汪新去走流程好了。


    至於陳列麵的調整,那確實是他的意思,但他也要考量一下那女孩兒除了經驗之外,是否有做流程的規整的能力,所以將自己的意見告訴她,讓她去整理成流程文件,這卻不用讓陳列部知道了。


    交待完事情,莫離大步的走出商場,對著陰翳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又折回家裏——翻翻找找,看見那套百合睡衣,被顧若清洗後,掛在浴室了。


    他取過衣服,小心的掛回到衣櫃裏


    。


    點燃一支煙,拉開顧若常坐的椅子,輕輕的坐了下來。想了想,又掐滅了——要是她突然回來呢?她是最不喜歡這臥室裏有煙味兒的。


    “顧若,你什麽時候回來?我真的不信,你心裏沒有一點點我的位置!我真的不信,我們半年的相處,你決定分開,會沒有一點點的不舍!”


    莫離看著鏡子裏憔悴的自己,自語著。


    ——


    上海,墓地。


    “若若,跟寧寧通個電話好嗎?”在方然的墓前,卓文山輕聲說道。


    顧若抬眼看了看他,緩緩的點了點頭。


    看著卓文山撥通電話,顧若的手緊張得輕輕抖了一下。


    “靜芳,你讓寧寧接電話。”


    “寧寧,你還好嗎?”


    “爸爸和若若在一起,若若想和你說話!”卓文山的神色也一片緊張——三年來,第一次,在兒子的麵前提起顧若的名字,而且,還是讓他們通話。


    “爸,你們幹什麽又去找她?媽回去是不是就是找她的?我求你們了,你們別去打擾她好不好!我要她安靜的生活、我要她一直幸福下去,不要因為想到我就傷心、不要她看到我現在的樣子而難過!”電話那邊,卓寧第一次一口氣說了這麽多的話,情緒卻是激動不已!


    拒絕之中,怕是也有一絲期待吧!


    那個女孩,那個愛了又負了、卻愛入骨髓的女孩,還可以聽見她的聲音嗎?


    “寧寧,你別激動,你聽爸爸說……”卓文山聽見卓寧不平靜的聲音,怕他病情有什麽變化,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目光轉向顧若,那裏麵盛滿了哀求:一個做父親的哀求。


    顧若緩緩的伸出手,從卓文山手裏接過了電話:“卓寧,我是顧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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