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有心與無心


    時間回溯到一日前,秦國國相、穰侯魏冉親自來到了陰晉,提前得知這個消息後,華陽君羋戎以及白起、司馬錯幾人,一同在陰晉城的西郊等候魏冉。


    不多時,羋戎、白起、司馬錯等人便看到了護送魏冉的隊伍。


    值得一提的是,在距離魏冉那支隊伍約百餘丈遠地地方,還有一支約數十人左右的義渠騎兵遠遠跟著,看上去並不像是在護衛,似乎是在窺視這支秦國隊伍地樣子。


    “魏冉。”


    “穰侯。”


    待魏冉乘坐的馬車靠近後,羋戎、白起、司馬錯三人皆上前與前者打招呼,不同於白起與司馬錯對魏冉地尊稱,華陽君羋戎則是對魏冉直呼其名。


    或許有人會誤以為羋戎與魏冉此前有什麽矛盾,是故直呼其名,但事實上,這兩人非但沒有什麽矛盾,相反還是異父異母地親兄弟,是宣太後最信賴地兩位手足。


    而在羋戎、白起、司馬錯三人上前行禮地時候,魏冉亦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滿臉微笑地與這三人行禮問候。


    略微幾句寒暄之後,魏冉轉頭看向仍佇馬在遠處地那支數十人的義渠騎兵,問羋戎、白起、司馬錯三人道:“那些義渠人,幾時到這的?”


    “有好幾日了。”白起回答了一句,旋即,隻見他稍微遲疑了一下,問道:“穰侯,據您先前派人送來的書信,這些義渠騎兵是我大秦請來地援兵,果真如此麽?”


    “唔,是我請來的。”


    魏冉點點頭,旋即又問道:“怎麽?莫非發生了什麽衝突?”


    秦國與義渠國有著數百年彼此侵占地怨恨,甚至於直到如今秦國仍在處心積慮地想要吞並義渠,這也使得秦人與義渠人相互仇視,假設雙方發生了什麽衝突,魏冉絲毫也不感覺意外。


    聽到魏冉地詢問,白起搖頭說道:“衝突倒還不至於,不過,這些義渠騎兵並不是很甘願服從我軍的命令罷了。……這幾日,在下按照穰侯的囑咐對這些義渠騎兵做出指揮,命令他們加大力度搜索這一帶的方城騎兵與趙國騎兵,但這些人並不是很聽話。”


    在旁,華陽君羋戎也插嘴道:“這些人不信任我方,我也不信任他們。……倘若你打算借助這支人馬,我勸你還是想個辦法控製他們。”


    “不可!……至少眼下還不行。”


    作為羋戎異父異母地親兄弟,魏冉當然清楚這位兄弟地脾氣。


    想來羋戎口中的控製,無非就是將義渠騎兵中那些千夫長抓起來,軟硬兼施,逼迫這些人真正為他秦國所用。


    但問題是,這支義渠騎兵可不是一般的義渠人,哪怕義渠王這些年來皆住在他秦國地甘泉宮,不曾返回義渠國,可這些人卻仍然對義渠王抱持著高度的忠誠——也正因為這樣,縱使這些義渠騎兵對秦國充滿怨恨,但在義渠王地號召與命令下,這些人還是從義渠國來到了陰晉,幫助他秦國抵抗諸國聯軍。


    在這種情況下,實在不難猜測這些義渠騎兵對義渠王地忠誠,貿然脅迫這些人,隻會令事態變得更糟。


    “到城內再細說吧。”


    魏冉與羋戎、白起、司馬錯三人交換意見道。


    片刻後,魏冉帶著羋戎、白起、司馬錯三人來到了陰晉城的城內。


    進得城內後,魏冉顧不得在城內沐浴洗去途中地塵土,便在城內的地縣所大堂,向羋戎、白起、司馬錯三人詢問了當前的局勢。


    此刻陰晉一帶的秦軍,即羋戎與白起這兩支,此前羋戎的軍隊主要駐紮在北麵大河的南岸,其原因在於,在近兩三個月裏,魏國的河東守公孫豎調集了大量軍隊駐紮於風陵渡,擺出一副試圖渡河南下地架勢,盡管羋戎一眼就能看穿公孫豎的目的是為了牽製他麾下的軍隊,叫他不敢分兵支援前段時間駐軍於函穀關一帶的白起與司馬錯,但為了謹慎起見,羋戎還是分出了一半兵力駐紮於大河河岸,防止公孫豎耍什麽花樣。


    至於另外一半軍隊,則仍舊駐紮在陰晉城外。


    然而前線的戰況,卻超乎了他的想象,他此前怎麽也沒有想到,白起與司馬錯在對抗聯軍地戰爭中居然會失利,更沒有想到聯軍那邊居然派出四千名方城騎兵,沿途燒毀華崤之地境內地諸城田地,逼得白起與司馬錯一連後撤二百餘裏。


    考慮再三,羋戎並沒有立即召回駐軍在河岸的一半軍隊,僅率領另外一半軍隊與白起、司馬錯匯兵一處,準備在阻擊聯軍。


    或者用白起地話說,準備在這裏等待反攻聯軍地最佳時機。


    “唔,這邊的情況我大致清楚了。”


    通過羋戎與白起地講述,魏冉總算是了解了這一帶他秦軍的大致情況,在思忖了一下後,他又問道:“對麵的聯軍呢?他們有什麽異動?”


    白起搖搖頭回答道:“大致上,並無異動,都在忙著建造軍營,暫時還未對這邊發動凶猛攻勢,不過……”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相比較聯軍其餘幾支,蒙仲的軍隊最具攻擊性,前幾日在義渠騎兵還未抵達這邊的時候,他派其麾下的方城騎兵大舉入侵陰晉一帶的荒野,到處騷擾我軍、摧毀田地、攻擊運糧的車隊,雖然我曾派胡鬱率領為數不多地騎兵進行抵抗,但……這樣的局麵,一直持續到義渠騎兵抵達此地。義渠騎兵陸續抵達此地後,方城騎兵才收斂許多,不敢再肆無忌憚地穿行於荒野,視我數萬大秦的將士如無物。”


    從旁,司馬錯亦笑著說道:“穰侯請來義渠騎兵,真是幫了大忙了,否則,怕是還得讓那些方城騎兵繼續肆無忌憚地橫行。”


    聽到這話,魏冉淡淡一笑。


    他不是很情願繼續這個話題,畢竟他很清楚,他秦國究竟付出了什麽樣地代價,才得到了義渠王的‘義助’。


    那是他秦國的恥辱!


    於是他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道:“白起,與司馬老所策劃的‘反攻之策’,我在鹹陽時便已反複思量過。本來,我早幾日便可以過來,但,為了籌集你們所要求地糧草,還是耽擱了些日子……總而言之,鹹陽那邊已經籌集到了一批糧草,足以讓此地我大秦地軍隊度過這個冬季。”


    聽聞此言,羋戎、白起、司馬錯對視一眼,均是鬆了口氣。


    這也難怪,畢竟自從退至陰晉之後,白起與司馬錯麾下的數萬軍隊,就隻能靠羋戎軍中的糧草救濟,這變相地加重了陰晉、華陽一帶的糧食壓力,而眼下,他們終於無需再為糧草而感到困擾了。


    “如此說來,眼下我等隻需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反攻聯軍咯?”華陽君羋戎笑著說道。


    聽到這話,魏冉微微一笑,旋即便將目光投向了白起與司馬錯二人,畢竟白起與司馬錯早已想好了反擊的策略。


    得到魏冉的目光示意,白起會意地點點頭,沉思道:“有一個問題……我懷疑聯軍那邊可能也有人猜到了,至少,蒙仲那廝肯定是有所察覺了,因此前幾日,他麾下的方城騎兵才會那般地具有進攻性,到處破壞田地,到處騷擾我軍、挑釁我軍,似乎是希望在入冬前與我軍決戰,利用聯軍兵力上的優勢擊敗我方……”


    說著,他抬頭目視著魏冉,又說道:“雖此刻提前決戰,在下並不認為我軍會敗於聯軍,但若是能像在下在信中所言的那般,請鹹陽派人假借言和地名義穩住聯軍,隻要拖上兩個月,在下便有十足的信心重創聯軍,甚至,令那二十餘萬諸國聯軍全軍覆沒!”


    “唔。”


    魏冉聞言點點頭,說道:“此事我已請示過大王,大王表示全權交予我負責。”


    說著,他轉頭對身邊地近衛道:“信呢?”


    聽到這話,那名近衛便從懷中取出一封竹簡,恭敬地雙手呈上。


    見此,魏冉手指這份竹簡對羋戎、白起、司馬錯三人說道:“這是以大王名義所寫地求和書信,你們立刻派人送至聯軍那邊,交給趙國的奉陽君李兌。”


    彼此對視一眼,白起起身上前接過書信,在得到魏冉地點頭允許後將其攤開掃了兩眼,旋即點點頭說道:“據在下與司馬老、華陽君這些日子對聯軍的關注與監視,眼下聯軍中唯獨蒙仲與暴鳶二人麾下的軍隊鬥誌高昂,其餘趙、齊、燕三軍,明顯感覺不出這三軍想要繼續討伐我大秦地戰意,可見聯軍內部亦心思不齊,倘若收到我大秦這份求和書信,必然大喜過望……”


    說著,白起便喚來部將季泓,命後者派人將這份書信送至趙軍的營寨。


    果然,次日他們便收到了奉陽君李兌的回複,後者表示其願意接受秦國的求和,但按照曆來的老規矩,秦國必須答應趙、魏、韓、齊、燕一些條件,隻有讓五國滿意,五**隊才會從秦國境內撤退。


    得知李兌的回複後,華陽君羋戎冷笑著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依我猜測,他們肯定會大肆索要便宜……哼,死到臨頭卻不自知,真是可笑!”


    從旁,白起亦暗暗冷笑。


    相比較這二人,魏冉與司馬錯則鎮定從容許多,司馬錯還笑著說道:“這是好事啊!……他們提出的條件越多,咱們才有機會拖延時間,不是麽?”


    聽聞此言,魏冉笑而不語。


    旋即,他命近衛道:“叫甘召過來。”


    “諾!”近衛抱拳而去


    半個時辰後,便有一名身穿皂色深衣地中年男子來到帳內,拱手向魏冉以及帳內諸人行禮問候。


    隻見魏冉在講述罷情況後,沉聲說道:“甘召,趙國的李兌已同意與我方交涉,你作為鹹陽的使者去見李兌,知道怎麽做麽?”


    甘召拱手說道:“在下謹記著穰侯的叮囑,在與李兌以及其餘聯軍大將交涉時,當盡力拖延。”


    聽聞此言,魏冉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很好,去吧。”


    “諾!”


    看著甘召離去地背影,羋戎、白起、司馬錯皆有些驚訝地看向魏冉,此刻才知道,原來魏冉早已事前做好了一些準備。


    就這樣,在魏冉的授意下,甘召作為鹹陽派來地使者,來到了聯軍中屬於趙軍的營區,見到了奉陽君李兌。


    此時的李兌,已於昨日與蒙仲單獨會談過,多多少少對秦國這次的求和抱持幾分懷疑,至少不像昨日初得那份求和書信時那樣歡喜,表現得頗為冷淡,大概是想看看秦國到底有幾分誠意。


    因此,今日會見甘召時,他幹脆連退兵的條件也沒有提出,隻是對甘召說道:“足下果真是鹹陽派來的請和使者麽?”


    甘召點點頭:“在下奉我國大王之名而來……”


    李兌又問道:“貴國確實有請和之心?”


    甘召再次點了點頭:“千真萬確。”


    “那好!”


    李兌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足下且回鹹陽稟告秦王,請秦王親赴邯鄲朝見我國君主,麵談請和之事!”


    『誒?』


    甘召聞言一愣,心說這事不對啊。


    按照穰侯魏冉的估測,這個李兌不應該是立刻與他談條件麽?無論是割地、賠款,亦或是臣服,怎麽一上來就要求他秦國君主趕赴趙國朝見?


    想了想,甘召故作氣憤地說道:“奉陽君何故羞辱我大秦!”


    “哼!”李兌聞言冷笑一聲,說道:“羞辱?老夫隻是想看看貴國的誠意……恕老夫直言,貴國的信譽可是不怎麽樣啊,君可還記得‘六百裏商於之地’的約定麽?”


    “……”甘召啞口無言。


    不得不說,當年張儀用六百裏商於之地許下承諾,騙楚懷王與齊國斷絕邦交,這固然是張儀平生最得意的幾件事,也令當時的秦國毫無付出就達到了楚齊斷交地目的,但是,這件事卻嚴重影響了秦國的信譽,以至於此刻李兌拿這件事舉例,甘召根本無法反駁。


    見到甘召那副表情,奉陽君李兌冷笑著說道:“老夫實有心答應貴國的求和,奈何楚懷王前車之鑒,老夫對貴國亦是不敢不防啊……若足下做不了主,不如立刻返回鹹陽,稟告秦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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