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實度怎麽樣?如果在上麵打滾,會不會搖晃或是坍塌?”


    她倏爾睜開眼,下一瞬間就愣住了。


    明晃晃的燈光下,陸靖驍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笑吟吟地看著她。


    他一如既往地穿著黑色西裝,但打開了西裝扣子,白色襯衣也解開了領口,,兩手抄袋,靜靜地屹立在那裏,他的頭發很黑,在燈光下熠熠閃閃。


    顧惜躺在床墊上,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眼花了。


    陸靖驍已經在她旁邊的半張床上坐下,柔軟的床墊立刻陷下去大塊。


    導購小姐看著這一坐一躺,心領神會,曖、昧笑道:“當然,我們的質量是有保證的,可以試用半個月,出現任何問題都可以包退包換,您放心好了。”


    陸靖驍低下頭,手指緩緩地撫過床墊,他的五官線條雖堅毅,臉部輪廓卻格外柔和,目光沉靜如水,好像手下溫柔摩挲的是愛人幼嫩滑膩的肌膚……


    顧惜莫名地想起他昨晚流連在自己腰際的修長手指,臉頰一燙,起身就下了床。


    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小姐,這張床怎麽樣,要是合適的話我就給您開票了?”


    導購小姐熱心的聲音從耳邊飄過。


    顧惜:“今天太晚了,等改天有空我再過來看看。”


    說完,顧惜就推門而出,沒再回過頭去看一眼。


    導購小姐轉回頭,看向還坐在床墊上的男人:“先生,那您還買嗎?”


    陸靖驍也站了起來,莞爾:“床墊的彈性不錯。”


    ……


    顧惜從家具店出來,就驅車亂逛。


    一下午沒進食的肚子有些咕嚕嚕地叫,她停在了一家二十小時便利店門口。


    便利店的生意不錯,有很多加班族進進出出購買臨時需要的用品。


    顧惜隨便拿了一桶泡麵坐在便利店窗前打算將就著當晚餐。她一手攏著鬢邊的長發,一手拿著叉子,剛吃了兩口,就察覺到旁邊多了個人。


    顧惜頓了頓,一轉頭,就看見陸靖驍端了桶泡麵坐在她身邊。


    和她需要踮腳踩在轉椅底盤上不同,他坐在轉椅上,倒襯托出轉椅的低矮。


    他的長腿隨意地擱放,西裝放在長桌旁,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襯衣,修長的腰身微微後仰,也學她的樣子拿了叉子攪拌那被熱水泡開的方便麵。


    陸靖驍自始至終都沒有轉過頭來看她一眼。


    顧惜也樂得清靜,收回視線,低頭自顧自地繼續吃麵。


    “為什麽你有火腿腸,我這桶沒有?”陸靖驍突然偏頭看著她。


    顧惜用叉子叉著火腿腸送到嘴邊,聽到他的聲音,硬生生地停下了動作。


    她低頭看向陸靖驍的泡麵桶裏,確實少了一根香腸。


    “可能是泡麵的牌子不同的原因。”顧惜隨口答了一句,沒抬頭看他,繼續吃麵。


    陸靖驍望著她被熱氣熏紅的臉,“有沒有考慮過離開霍氏?”


    這次,顧惜不得不抬頭迎上他深邃的黑眸。


    “你跟霍湛北離婚後,如果還在同一個公司裏就會低頭不見抬頭見,與公與私,你的工作效率都會有一定幅度的降低,長期以往,無論是對你的生理還是心理都不利。”


    陸靖驍慢條斯理地攪拌著桶裏的麵,沒有開動的意思。


    顧惜發現四周有年輕的女孩子都紅著臉在偷偷地看陸靖驍。


    像他這種西裝革履的世家公子哥,應該出現在五星級餐廳裏用刀叉優雅地切著牛排,旁邊是隨時伺候著、手拿一瓶法國拉菲的侍應生,而不是拌著一桶六塊錢的泡麵。


    顧惜盯著他已經漲掉的泡麵,“你現在是想挖牆腳嗎?”


    “我以為憑你的能力,可以擁有一個更好的展示平台,況且……我個人可以肯定,你在霍氏待不到一個月。”


    顧惜抬頭,陸靖驍後仰了身子,靠在轉椅背上,姿態頗為閑適地凝望著她。


    “怎麽樣?要不要來我的公司試試看?”


    顧惜緊緊地鎖住他的眼睛,過了半晌,失笑地別開臉,然後笑意漸漸淡去。


    “你別告訴我,因為昨晚你打算對我的餘生負責了?”她諷刺地反問。


    陸靖驍煞有其事:“準確地說,我是打算對我們的未來開始負責了。”


    他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輕輕地滑過她的耳膜,顧惜的心跳卻突然漏了一拍似地。


    “等我們都離婚了,為了讓對方安心,有必要先清理掉自己身邊的障礙物,譬如……你的前夫,作為男人,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不希望每天下班看到我的女人又在跟前夫的大眼瞪小眼的憤怒中度過本該屬於我的夜晚……”


    “陸靖驍,你是不是想多了?”顧惜驀地站起來,有些羞惱地看著他:“我什麽時候說過我離婚了要跟你在一起?還有,我不是你的女人!”


    陸靖驍垂眼,修長的手指拱成塔狀,沉默了會兒,然後抬頭,開口:“那你臉紅什麽?”


    顧惜訝異地轉頭,在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嫣紅的雙頰。


    她說不過他,難道還躲不過嗎?


    顧惜從桌上拿了包就疾步繞過購物架,走出便利店門口付錢。


    收銀台處排了長長的隊伍,顧惜等得有些不耐,想起保時婕的冰箱裏快沒了保鮮膜,她又折回去,在購物架上找到保鮮膜,又拿了個小籃子順便去買一些酸奶和飲品。


    忽然,她的小籃子一沉,顧惜低頭,裏麵不知怎麽多了瓶進口的純淨水。


    陸靖驍邁著長腿,兩手兜著褲袋站在她身後兩步遠。


    顧惜默默地又把純淨水放了回去,卻怎麽也甩不掉身後的這條尾巴。


    在買完酸奶後顧惜終於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你跟著我做什麽?”


    “便利店就這麽大,我能走到哪裏去?”13acv。


    顧惜四下看了看,果然小小的店子裏站滿了人。


    她不顧臉上的熱度,轉身,快步走到收銀台邊上排起了長隊。


    陸靖驍也跟了過來,不緊不慢地踱著步,卻沒排在隊伍裏。


    他站在收銀台旁邊的一排購物架上看著上麵羅列開的商品。


    等排到顧惜付款,收銀員算好帳說:“一共一百零七塊九毛。”


    顧惜打開皮夾的動作一頓,看向收銀員:“我好像就買了四十幾塊的東西。”


    “你先生不是也拿了一桶麵嗎?”收銀員頭也不抬地回答。


    顧惜忽略了“你先生”三個字,把重點放在了後麵半句話上。


    “那也隻需要四塊五,頂多也不該超過五十塊。”


    收銀員總算抬起頭,下巴一指某位置:“他不是還買了一盒岡本嗎?”


    顧惜順著收銀員所指方向回頭,就看到陸靖驍的手裏正拿著一盒“岡本安全套至尊極限超薄”,而他正蹙著眉頭,盯著後麵的說明看得津津有味。


    顧惜的臉紅紅地,她壓低聲音說:“他不買,可能隻是隨便看看,而且我跟他……”


    “隨便看看?他都已經拆開了!”收銀員錯愕地看著顧惜。


    顧惜倏爾轉頭,果然,陸靖驍已經把外麵的密封條撕開了。


    “小姐,一共一百零七塊九毛,你快點吧,後麵的人都等著呢。”


    顧惜隻給了一張五十塊,無視收銀員麵無表情的催促。


    “小姐,那盒安全套的錢你還沒付。”


    顧惜今天早就心煩意亂,大晚上又被陸靖驍一攪合更是焦躁不已,一時沒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回答收銀員話也是脫口而出:“我們不用那東西!”


    便利店的空間不大,顧惜的聲音清脆而帶著氣惱,毫無疑問所有人都聽到了。


    就連正在研究安全套的陸靖驍也困惑地看向她。


    他絲毫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而後麵的顧客包括收銀員,稍稍的詫異過後,都用一臉“我們懂得”表情看著她。


    不知是誰突然蹦出一句:“的確,戴著做不舒服。”


    顧惜一張臉紅得似要滴出血來,再也顧不得什麽,低頭就跑出了便利店。


    “小姐你還沒拿東西呢!還有錢……隻付了一半啊!”


    ……


    顧惜跑了一段路才停下,回頭,便利店已經離她有了一段距離。


    腳下的高跟鞋撐得腳踝處脹疼,顧惜扶著旁邊花壇的邊緣坐下來,脫了高跟鞋,借著暗淡的燈光,發現腳後跟的絲襪真的被磨破了,滲出血來。


    她將落下來的發絲撥到耳後,從包裏拿了紙巾去擦拭,卻是一陣刺痛。


    看著自己紅紅的傷口,顧惜心裏煩得也不行。


    剛經曆人事,陸靖驍又突然大晚上跑來跟她說些有的沒的,難免不會讓她胡思亂想,可是,已經有了一次教訓的她,最不願意去做的就是重蹈覆轍。


    霍湛北當初是怎麽對她做的承諾,可是到最後,她得到的又是什麽結果?


    況且……陸靖驍還是霍湛北心愛女人的丈夫。


    他說要跟她在一起,難道是因為愛嗎?


    顧惜自嘲地笑,也許她不過又是一次作為他人報複的棋子。


    實怎麵滾黑。不遠處,有一道頎長的身影晃動,似乎正在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


    顧惜抬頭,咬著牙,順手拿起手裏的高跟鞋就丟了過去!


    陸靖驍不偏不倚,剛好抬手接住了她的鞋子。


    他的另一隻手還拎了一袋東西,看來是付了剩下的那些錢。


    “你到底想怎麽樣?”顧惜妥協地耷拉了雙肩,有些力不從心。


    陸靖驍走到她的跟前,把塑料袋放在她的身邊,取了兩張創可貼出來,然後蹲下身拿起她的一隻腳,他低垂著眼簾,黑色的短發垂在飽滿的額前。


    在路邊五顏六色的燈光映襯下,他的臉線棱角鮮明,顧惜低頭望著自己被握在他大手裏的腳丫,他掌心滾燙的溫度讓她想要縮回自己的手。


    陸靖驍卻牢牢地捏著她的手,聲音低沉卻悅耳:“別動。”


    他撕開了創可貼,動作溫柔地貼在了她的後腳跟處,然後把高跟鞋重新給她穿上,再把她的腳小心翼翼地擱在地上,換了另一隻腳,脫了鞋貼上創可貼……卻沒替她立刻穿回去。


    陸靖驍定定地望著她纖白的腳,顧惜蜷起腳趾,他卻突然莞爾一笑,低頭在她纖裸幹淨的腳踝處落下羽毛般輕盈的一吻。


    他的嘴唇冰涼,然而貼上她腳踝的時候,卻像是燃著火星的煙蒂印上了柔軟的肌膚。


    顧惜的腳猛地抽了一下,他卻沒有鬆手,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她。


    “我剛才說的話考慮得怎麽樣了?”


    顧惜避開他灼灼的目光,“我不想再卷進任何的陰謀詭計裏。”


    陸靖驍沉默了片刻,嘴邊是淡淡的笑意,然後把她的腳塞回了高跟鞋裏。


    他神色泰然地在她旁邊坐下,“什麽陰謀詭計,我怎麽不知道?”


    “那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如果我沒記錯,我們並沒有深入了解過對方……”


    “深入……”陸靖驍玩味著這兩個詞,眼底閃過促狹的笑:“你確定沒有?”


    顧惜:“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你以為我說的是哪個?”陸靖驍盯著她。


    顧惜頓時語塞,別開頭不看他:“昨晚的事我覺得我早上已經跟你說清楚了,那隻是一個誤會,我很謝謝你沒把我置於一個難堪的境地,但我不希望再有下文。”


    她的意思很清楚,不願意再跟他牽扯不清。


    陸靖驍伸出手試圖撫摸她的臉龐,顧惜心煩,轉頭咬住了他的手,不輕不重地咬住了。


    陸靖驍低低地笑了笑,“你屬狗嗎?”


    “不用你來管。”


    為了說話,她隻好吐出他的手,隻是剛剛說完,唇舌就被吻封住。


    這一次他用的不是舌頭,而是牙齒,不輕不重地啃噬她的唇和口腔。


    顧惜的大腦嗡地一聲,暫時接收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吻。


    當陸靖驍放開她,他一臉興味的笑,她卻陰沉著臉。


    “現在霍湛北同意離婚了嗎?”他淡淡笑意像消弭的霧氣。


    “你找人調查我?”她抬起帶著提防的臉。


    他給了她一個濕潤的啄吻,“也許是在你的身上裝了一個竊聽器吧。”


    這樣的親密讓顧惜下意識地就回憶起昨晚那些支離的片段,旖旎而蕩漾,她握緊的雙手,變成了掌,輕輕推到他的胸口,然後輕輕推開。


    陸靖驍允許了她所有的動作,他退到了她滿意的距離之外。


    “不要逼我,我隻是想過正常人的生活,你們圈子裏的是是非非我不想聽也不想參與,所以不要再來找我了。”


    陸靖驍的手在她身後的花壇邊上不著痕跡地輕輕的敲了幾下,似是一種沉默的思考。


    “霍湛北當初是怎麽追到你的?”


    “你問這個做什麽?”顧惜擰眉不想再跟他多說,起身想走。


    陸靖驍卻快一步拉住她,將她擁入懷裏,親吻她的耳朵笑意融融。


    “他能做到的事,你覺得我會做不到嗎?”


    “你又不是他!”顧惜掙脫不開他的禁錮,有些懊惱地說。


    “對,我不是他,他做不到的忠貞不代表我也不可以。”


    他的氣息浮在她的脖頸上四處油走,顧惜麻得全身縮起來,她蹙緊眉:“你怎麽敢這麽自大!”


    陸靖驍隻是抬起了頭,她的力量就像打在了磐石上,他依舊笑嗬嗬地貼緊她,然後輕輕地不動聲色地用那裏撞了她一下,顧惜瞬間一張臉爆紅。


    “我全身上下都很‘自大’。”他笑吟吟地盯著她酡紅的臉頰。


    顧惜又氣又惱,她長這麽大,還沒被人這樣一而再地調戲過,當下義憤難當。


    她使勁地想要推開她,他卻湊近她,他的聲音漸漸變成耳語般的請喃。


    “如果我告訴你十秒鍾前有狗仔舉了相機連拍了一組照片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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