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我一早就打開電視,把本市早間新聞從頭看到尾,也沒見到對昨晚事件的報道,我又跑出去買了份早報,也沒看見強磊的報道。


    我心中奇怪,思忖再三還是有些懸心,於是致電鄭子良,想表示一下慰問。


    鄭子良聲音非常輕鬆,完全不提昨晚的事,卻直截了當問我什麽時候到東辰工作。


    我再度表示我不想去東辰,他說了一句讓我極為吃驚的話,他說:“你在東辰的月薪定為5000,怎麽樣?”我承認我當時就怔在那兒了,鄭子良也覺出我的遲疑,對我說:“你可以再考慮兩天。


    想好了,下周一直接來東辰找我!”我傻傻地合上電話,飛跑進小婉的房間,搖醒她大聲問:“小婉,你的月薪是多少?”小婉酣醉一宿,雙腮殘紅密布,慵懶在床有氣無力:“不算獎金三千五,問這幹嗎?”我鬆開她一言不發地向外走,一路走到廚房門口,佇足凝視,母親正紮了圍裙忙碌,背影挺直,似乎顯示著身體正一天天硬朗起來,她老是興致勃勃地和阿姨搶著做家務,已經暗地裏說過幾次要辭退阿姨。


    那位阿姨在這兒做了三個月,和我們處得非常好,我和小婉也開始著手為她找新工作了。


    媽媽察覺我在盯著她,轉過身來笑容慈祥:“慧兒,你怎麽了?”我搖搖頭什麽也沒說,心潮卻在激蕩起伏。


    月薪5000元,對我而言,是個太大的**!這是我在機關工作時薪水的三倍還不止,是我開出租車的一倍。


    最重要的,這意味著母親維係生命的醫藥費,從此無虞。


    夏末的輕風中,我再次坐上駛往郊線的公共汽車,盡情享受著撲麵而來的滿眼黃綠。


    我那時心情輕鬆,仿佛隨著季節變幻,生活也即將步入沉甸甸的收獲時節。


    一時間,我結識了許多的朋友,叫我時時感覺到友情的溫暖和珍貴;我的眼界也不再象過去那樣狹小,連工作也有了那麽多可供選擇的機會。


    生活的小舟仿佛在經由急流險灘之後,正駛入一條平靜舒緩的河道,這對我年輕動蕩的生命,無疑是獲感一種天賜的恩惠。


    最令人興奮的是,我的朋友也正好起來。


    二獄一間單獨的會客室裏,我與高煜會麵。


    中間再沒有那道玻璃屏障,我們中間隻隔了一張小桌,彼此呼吸相聞十分親切。


    這是他這一個月努力改造的成果,他已經可以得到與親友直接見麵的獎勵。


    一月不見的高煜,又有了新的變化,首先是氣質上的改變,他黑了一些,短短的頭發看上去自然多了,顯得神清氣爽;二獄的服刑人員正統一換裝,嶄新的藍衣上有幾道細細的白條,比原來那件紫不紫紅不紅的囚服要人道太多,這件新囚服穿在高煜身上,竟顯出一種落拓的清逸來。


    我同他麵對麵坐下來,馬上把那張存款憑證展示給他,然後笑道:“高煜,看見了吧?現在你欠我二十萬,我是你老板了!”高煜靜靜地坐著,眼睛閃著奇異的光,他咬了一下嘴唇,然後把一隻手慢慢伸過來,他的手有些顫抖,好象要拿這張薄薄的紙,卻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繼而,他的雙手全伸過來,把我的一隻手緊緊攥住,那紙憑證瞬間揉了個稀爛!我非常難為情地把手向外抽,緩解地笑著說:“你幹什麽呀,至於這麽激動嗎?”高煜把我的手抓得死死,堅決不肯放開,接著,兩行清淚從他的臉上流了下來,他啜泣說:“施慧,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出去後,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你等著我!你等著我!”他說得動情,我卻完全不知所措,我站起來,高煜也跟了站起來,還帶翻了凳子,然後不管不顧地又過來抓我。


    周大明副隊長聞聲走入,眉毛差點飛到天上去,厲聲喝止:“高煜,你坐下,你幹什麽?”高煜慢慢鬆開我,立正站好,然後一步步退回去,扶起了凳子。


    周大明關心地問我:“沒事兒吧施慧?”我掩飾著慌亂搖搖頭,周大明又喊了一聲:“坐下吧,有話好好跟人家施慧說!”他退了出去,高煜扶了眼鏡坐下,頭也低了下去,半天才恢複鎮定,抬頭複看著我,神情鄭重:“施慧,有件事,我要你一定答應我?”我還是有些暗驚,看著他戒備地問:“什麽事?”他非常真摯地說:“你可千萬不要再去做攜警了!”我一聽是這麽件事,不由笑了出來:“高煜,這你可管不了我!”“不行!”高煜聲音轉大,眼神專橫:“絕對不許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我在電視上第一次看到,都快嚇死了!”我心中非常感動,表麵卻裝成若無其事:“沒事兒,如果我掛了,你要記得把錢還給肖東琳。


    她才是你的真正債權人!”“肖東琳!”高煜一字一字地重複了這個名字,然後眼神閃爍地問我:“她知道是我用這筆錢嗎?”我笑了起來:“嗬嗬,當然不知道,欠條是我打的。


    我嚴格遵守我們之間的君子協定,沒向她提起高煜的大名!”我有意說得輕鬆愉快,力圖化解他方才的緊張情緒。


    高煜聽罷也笑了,笑的有些自嘲,也有些羞澀,自動轉移了話題:“對了施慧,你的工作怎麽安排了?你這次的事影響相當大,我猜司法廳和監獄管理局一定後悔當初的安排,很可能會針對你來一番爭奪戰!”我心裏讚歎他對官場的**,嘴上卻在故意氣他:“別提了,我的清名全叫你給糟蹋了,現在誰還敢要我?”他不相信地搖頭笑笑,認真道:“施慧,工作上的事,選擇餘地大是好事。


    你去哪都成,就是千萬不要進公安係統!”“為什麽?”“就你這個本事,加上路見不平的性格,去公安局就是送死,我可不想你再去冒險了!”我看出他是真心誠意為我擔心,也認真起來:“放心吧,我是不會再進機關了。


    對了高煜,我還真正猶豫著呢,你給我出出主意。”


    “好啊!”高煜眼睛一亮,立刻興致勃勃。


    “我現在眼前有兩條路,一是繼續開出租車,再就是去東辰公司打工。


    你知道,”說到這我也羞澀地笑了:“鄭子良給我的工資相當高,我有些動心。”


    高煜聽罷便不笑,長時間地注視我,眼神又恢複了慣常那種深沉和淩厲,象是要看到我心裏去,然後,簡單地吐了四個字:“去東辰吧!”那天晚上睡覺前,我又試探著問媽媽,她說:“媽可給你出不了主意,你幾次丟了工作,都瞞著我,媽都是過後才知道。


    這次你既然問出來,就肯定是個好地方,那就去試試吧,不行再回來開車。”


    我那時剛體力還在恢複中,對開出租那種沒日沒夜沒時沒晌的疲憊,確實有些力不從心;東辰的高薪是如此吸引我,不能不讓我怦然心動。


    這不由讓我想起去年秋天,在北京與肖東琳久別重逢,她就曾向我提出過這樣的邀請。


    這一年來我經曆太多的風風雨雨,當初連想都不想就拒絕了的事,今天竟然要成為事實。


    周一早晨,我如約來到東辰公司所在地,一座位於市中心繁華地段的高層寫字樓。


    隨著一群上班族,我乘電梯來到東辰公司的一層。


    對這個地方我並不陌生,在東辰開業的前一天,高煜曾把我帶到這來坐過一會兒,我那時剛剛與監獄管理局的領導鬧翻,腳傷複發疼痛難當,所以對它隻是匆匆一瞥,今天算是舊地重遊。


    正值上班時間,我下了電梯四下張望,見與我同出的幾位年輕員工,帶著大公司白領特有的神氣,匆匆地從我身邊經過,奔赴自己的工作間,那神情和感覺讓我實在陌生。


    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總經理辦公室不在這個樓層,而是在樓上。


    於是,我又從防火通道再上一層,推開門立刻發現這個層樓的裝修,要比下麵又豪華許多。


    迎麵是一個工作台,後麵“東辰集團”四個金字熠熠生輝。


    台前一位眉目如畫的女子輕盈站起,扶了電腦屏幕櫻唇輕吐:“請問您找哪位?”“我找鄭總!”“請問您有預約嗎?”我想了一下,遲疑地說:“應該是有吧。


    我是來報到的,鄭總叫我周一來東辰!”她上下打量我一番,說:“請您稍候!”然後用纖纖素手拿起一部電話,接通後問道:“人力資源部嗎?有位女士來報到,她說是鄭總交待的!”她聽了一會兒,放下電話,向我道:“鄭總和各部門老總正在開會,您可以先去樓下人力資源部等等嗎!”她的客氣完全是一種職業化的語氣,漂亮的笑容中有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我趕緊告辭下樓去,其間想給鄭子良打個電話,但想到從此就是他的手下了,還是不要打擾總經理開會為好。


    ----------嗬嗬,傳得急了些,邊寫邊修改,前兩章做了些些改動,對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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