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伸手將鼠妖抱在懷裏,也不嫌耗子身上的細菌和血汙,走到店門口道:“鑰匙在我大褂口袋裏,麻煩你開下門。()”


    打開屋子的卷閘門,隻見不大的空間裏堆滿了鐵籠和玻璃缸,鐵籠裏關著貓狗,玻璃鋼盛的則是蜥蜴、烏龜甚至還有一些顏色鮮豔的花蛇。


    推開裏間屋子的門,讓我小小的吃了一驚,雖然這隻是個獸醫店,但醫療設備一應俱全,簡直就是一處完備的醫療手術室,他將鼠妖平放在手術台上,不慌不忙的換上青色橡膠製手術服開始手術


    。


    整個過程他做的非常仔細,上藥、處理傷口、縫合傷口,專業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獸醫,最後一步結束後他關上頭頂的聚光燈,摘下口罩道:“你放心吧,這隻老鼠沒有生命危險,但失血過多,得調補兩天。”


    我從口袋裏拿出一萬多塊錢正要給他,獸醫卻按住道:“我不要你的錢。”


    “您別和我客氣,之前答應的事情我必須要做到。”


    “不是和你客氣。”他想了想道:“這不是一隻普通的老鼠對嗎?”


    “這……”我不知道他問這句話有什麽意思。


    “你放心,我沒有惡意,事實上我想做的這件事對於老鼠身體的恢複是有好處的。”


    “哦,願聞其詳。”


    “先認識一下,我叫梁起鑫。”他脫下手套和我握了手。


    我沒說話,靜靜等待著他說話,梁起鑫請我坐下道:“我沒見過親生父母,生下來便被拋棄,差點被凍死,是一個收破爛的老人收養的我,他叫六爺,我和六爺生活在東林市北郊的興旺村,靠他收破爛撫養我長大,供我上學,在我十三歲時村子被征收,六爺雖然在興旺村生活了近五十年,但沒有祖產,住的屋子沒有土地證,所以不再補償之列,為此他找遍了大隊裏幾乎所有人,但六爺不過是個收破爛的,根本沒人理睬。”


    “那天拆遷辦的人來將我們屋裏的東西全部丟出了屋子,六爺年紀大了,無可奈何,隻能抱著我坐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嚎啕大哭……”說到這兒梁起鑫的眼淚奪眶而出,以他的年紀這件事過去足有二三十年了,但說到這他情緒仍舊十分激動。


    我從小也是在別人的歧視和白眼中長大的,完全可以體會此刻他的心情,心裏隻覺得陣陣酸楚,平靜了一會兒情緒他道:“雖然我和六爺棲身的泥坯草屋很破,甚至連個窗戶孔都沒有,但至少有個遮風擋雨的地兒,被趕出這間屋子,我們隻能去流浪,我真的不想做個花子,但沒有辦法,最後隻能被迫流浪在外。”


    “後來我們就住在收破爛的倉庫裏,過了沒多久負責拆遷的那些人就找到六爺,這幫人交給六爺一個活兒,讓他清理興旺村土層下刨出來的一座白骨坑


    。”


    “你們村子民宅下居然有萬屍坑?”


    “是,萬屍坑的位置是在村口的打穀場下,地表糊著一層厚厚的水泥,也不知道是有意為之,還是巧合,反正屍坑處從沒有被人挖破過,但是那片地方確實比較古怪,經常有人在深更半夜的時候看到三三兩兩的男女,圍在打穀場四周低著頭身體筆直站著,也不說話,而他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民國時期老百姓的穿著,尤其是清明節和七月十五,這些人出現的最多,打穀場經常是烏泱泱一堆鬼影。”


    “是隻有你能看見,還是村子裏所有人都能看見?”我道


    “都能看見,不光是我,所以打穀場是興旺村最邪門的地方,村子裏家家戶戶都不允許孩子上哪去玩兒,除了我……”說到這兒梁起鑫又是無奈的輕歎一口氣。


    “六爺雖然很疼我,但每天都要收破爛,所以顧不上這些,雖然叮囑我不要去打穀場,但我小孩心氣,越說不給我去,我反而越好奇,經常沒事兒就去打穀場轉悠,每一個鬼魂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些令我汗毛倒豎的話語從他嘴裏說出來似乎十分平常,我歎了口氣道:“你小時候肯定被村子裏的同齡人排斥,他們不和你玩,還欺負你對嗎?”


    “沒錯,都說農民淳樸善良,我是持保留意見的,雖然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就我所在的興旺村,從小聽那些長舌婦在背後說六爺是沒人要的寡漢,說我是寡漢帶出的兒子,身上不是跳蚤就是吸血蟲,那些小孩也嫌我髒,隻要靠近他們不是衝我吐口水,就是想點子欺負我,整蠱我,甚至我被他們擰斷過胳膊,當場疼的暈死過去。”


    梁起鑫所言我感同身受,因為我從小也被村子裏的孩子欺負,但有爹媽爺爺護著我,那些小孩至少不敢過分。


    梁起鑫苦笑了一聲道:“反而是城裏那些人,看到六爺帶我睡在垃圾堆,出於可憐,他們會給我們一些錢物,童年時我吃過的零食像泡泡糖、酸梅粉之類都是城裏人施舍的,在興旺村我和六爺受到的隻有無窮無盡的羞辱與白眼。”


    “是啊,其實城裏人和農民都有好有壞,有善良有惡毒


    。”我道。


    “是,不過城裏人對我的好也就到此為止,我依靠六爺賣破爛和勤工儉學學了四年醫學,但畢業後成績最優秀的我,因為家中無人,沒有一個醫院要我,反倒是那些成績一般,但有個好爹的同學,個個進了醫院,如今混的好的都成了大醫院的主任醫生,看見他們真替病人捏把汗。”他麵帶譏諷的笑道。


    “難怪你對一些異狀見怪不怪,又幹了獸醫這一行,原來是因為這些。”


    “人說鬼可怕,耗子惡心,但它們卻是我從小的玩伴,隻有耗子不嫌我髒,鬼魂不嫌我窮,搞不懂為什麽人會怕這兩樣東西。”說到這他拍了一下腦門道:“我這人一訴苦就沒完沒了,正事兒都忘說了。”他自嘲的笑了笑繼續道:“萬屍坑挖出來後,施工方就將現場圍了起來,沒人願意撈這堆屍骨,他們隻能找到六爺,許諾清理完後給我們錢和一套房子。”


    “六爺聽人說給房子,毫不猶豫接了這活兒,於是每天半夜進興旺村挖屍骨,後來我也跟六爺去挖屍骨,那是個成圓柱形的深洞,直徑大約七八米,深度至少有十幾米,裏麵堆滿了人體骸骨,挖出來後工程隊就用車子直接送去火葬場燒成灰,之後再用灰去鋪荒山。”


    “最為詭異的是在當我們將白骨全部挖出後,在屍洞最下方,有個保存完整的女孩屍體,她穿著粉紅色的棉襖,棉褲,頭上戴著一支掉了顏色的蝴蝶花,那個屍坑是日本兵活埋當地百姓的罪證,所以女孩在裏麵至少過了四五十年,屍體卻依舊保持完整。”


    “看到她我一點都不奇怪,因為在打穀場徘徊的那些鬼魂裏我不止一次見到她,還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小紅,六爺說這個娃娃太可憐,必定是死之後怨念太重,以至於屍體不腐,不忍心她一把火燒成灰曝屍荒野,於是趁夜向下挖了個深坑把小紅的屍體給埋了。”


    “你們房子肯定沒有拿到對嗎?”我道。


    “唉!房子確實拿到了,但從進門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到了小紅,此後她一直跟了我二十五年。”


    “什麽,她一直跟著你?包括……”我心跳驟然加速。


    “沒錯,她就在這裏……一直在你背後趴著呢。”梁起鑫陰森森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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