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肯特上校隻眨了一下眼皮,山壁上立刻出現了一大群那種外骨骼機甲,據他目測至少有二三十隻,連帶著那種小機器人呼啦啦往下蹦跳滑落。


    整整兩個營的國民警衛隊官兵在散開隊形的同時都開了火,密如雨點的自動步槍子彈潑灑向這些不速之客,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雙方間距不到百米,大多數國民警衛隊官兵的火力都準確擊中了目標,但是命中後的停止效果卻讓人大失所望。除了被密集火力打中要害部位導致癱瘓的兩隻小機器人,那種外骨骼機甲幾乎全都成功滑落到冰原上。


    這些敵人的還擊火力並不猛烈,幾乎全是單發射擊,而且是高速行進中的單發射擊。它們的命中率顯然超過了百分之五十,上校用眼角的餘光看到,成排的國民警衛隊官兵中彈倒了下去,還能再掙紮著爬起來逃命的卻寥寥無幾。


    醒悟過來的士兵們開始換上榴彈和火箭筒對付這些硬目標,但敵方衝在最前麵的作戰單位卻在幾秒鍾內衝入了人群。


    “這裏是國民警衛隊第207步兵旅,我們在育空河上遊執行任務時遭到互助會電磁步兵襲擊,請求增援!請求增――”拖著上校拚命後退的通訊兵邊跑邊大聲呼叫著。


    “啵!”一道短促的爆鳴過後,通訊兵撒手倒了下去。“第207步兵旅,這裏是阿拉斯加州國民警衛局,安克雷奇受到上萬日軍偷襲,州政府希望你們盡快趕去增援……”滾落在地的電台裏傳來了同樣焦灼的聲音。麥肯特上校用力推開壓在自己腿上的通訊兵,卻驚恐地發現那輛瘋狂倒車的m1a3重型主戰坦克不長眼睛地朝著自己碾壓過來!一發藍色的閃光在它的左側亮起,那光線強度幾乎要將人的眼睛晃瞎。等上校再睜開眼睛時,m1a3左後側出現了一個融爛大坑,發動機的三分之一沒有了,履帶也斷了,失控的坦克倒退著向左劃了一個弧角後停下,右側履帶後側距離上校不足一米。


    這輛被摧毀的坦克變成了上校的臨時掩蔽物,他朝兩側望去,隻看到自己人像風中的落葉一樣紛紛飄落。被擊毀的裝甲車也成了掩體,不少人躲在車身後麵用反坦克火箭轟擊那些快速運動的機器人。


    “這不科學!”麥肯特上校絕望地呐喊著:“怎麽能這樣打仗?”


    按照近三十年來的標準陸軍步兵操典,在己方強大火力壓製下,應該是敵人紛紛倒地,僥幸活下來的殘敵也該躲在隱蔽物後麵無法動彈,然後等待趕來增援的空軍戰機或地麵火炮清剿。像現在這樣,對方用類似騎兵的衝鋒戰術突入己方陣線中,往來衝殺的同時槍炮齊鳴,這讓他怎麽組織壓製火力?又到哪裏去找敵人的側翼?樊茂才通過頭盔內屏關注著戰場上的動向,他隻用了三個什翻越山壁發動突襲。山穀裏的這支國民警衛隊指揮官看來是個行事謹慎的人,因為對方把一半的兵力和大部分裝甲單位都留在了穀口外,用來包圍療養院的七百多人大多是輕步兵,唯一對己方有威脅的那兩輛m1a3坦克已經被電融彈摧毀。


    到此刻為止,他隻損失了五名步兵和十二台八號機體,但卻成功衝散了國民警衛隊的陣形。


    火藥兵器近百年的高速大發展,已經讓戰爭變成了千米距離之外的火力投送較量。作為此行中的佼佼者,美軍已完全習慣了類似弓箭手的戰術思維。這種既定套路讓他們在對付弱勢對手時省心省力,但在意料之外的近距離混戰中則會不知所措。


    交手兩分鍾不到,國民警衛隊那邊已經倒下上百人,三百多人四散逃竄,也不知道是想拉開與己方步行器的距離,還是打算直接臨陣脫逃保命。剩下的人,都躲在掩蔽物後麵與突擊部隊展開近距離對射。衝過去的己方突擊部隊已經跳下步行器,利用步行器作掩體將分割的美軍逐塊吃掉。


    這種混戰對互助會的電磁步兵來說一點不亂,每一個距離最近或是威脅最大的敵方目標都會自動出現在頭盔內屏的提示框中。對於八號機體來說情況更簡單,這些“閨蜜”們不會像人類那樣在判斷之前有所猶豫,它們需要一邊高速無規律運動,一邊點射攻擊序列表上排位最前的目標即可。絕大多數被擊殺的國民警衛隊官兵,都是它們的戰功。


    穀口那邊也傳來了爆炸聲和槍聲,那是晏什長帶過去的五個什與穀口外敵軍爆發戰鬥的信號。


    樊茂才放了心,啟動了自己的步行器,同時對身邊留下作為預備隊的兩個什下達了戰鬥命令:“跟著我,衝鋒!”


    第一波殺過去的步兵大多鑿穿了敵陣,擋在療養院與國民警衛隊攻擊陣地之間。此刻正在與他們交火的敵人,基本上都是背對著山壁這邊。如果再給對方屁股來上一家夥,美軍僅存不多的那點士氣可真就要見底了。


    裹著防滑鏈的走你步行器踩碎了腳下堅冰,數百公斤的重量讓地麵出現了微微額顫栗。五秒鍾後,樊茂才出現在山梁上,帶著二十一名電磁步兵,以及二十台活潑歡快的八號單兵戰鬥機體。


    按照他的衝陣習慣,包括自己在內的四十二個作戰單位同時射出了雨點般的榴彈,其中絕大部分是專為殺傷步兵而設計的空爆碎片榴霰彈。看到背後飛來的彈雨,正在絕望中掙紮的國民警衛隊官兵們不約而同發出驚叫,他們的呼喊聲隨即被爆炸的巨響和高速飛濺的碎片呼嘯聲所淹沒。“我們的後麵,又來了敵人!”麥肯特上校氣急敗壞地把身子貼到了癱瘓的m1a3坦克側麵,他明白自己的失敗已不可避免,現在唯一要考慮的是如何保住性命。“我們要怎樣才能收拾掉這幫狗娘養的?”旁邊一名少尉喊道,他已經打光了所有的彈匣,但卻沒有取得任何戰果。“隻有重武器才能擋住他們!”那名半謝頂的聯邦男特工拾起一支失去主人的自動步槍,小心翼翼地瞄準著那群像馬蜂一樣結隊盤旋的戰鬥機器人。一發呼嘯而來的電磁槍彈貼著他的耳朵飛了過去,擦過上校的手臂鑽進了m1a3坦克的發動機艙。


    男特工嚇得趕緊丟掉槍,貼著地麵滾了回來。


    那一瞬間,麥肯特上校聽到頭頂上全是高速彈丸呼嘯而過的咻咻聲。


    “安克雷奇也遭到攻擊,他們正在入侵阿拉斯加!”他看著從另一邊狼狽不堪爬過來的女特工珍妮:“告訴我,這座療養院和互助會有什麽關係?”


    紅頭發珍妮的手提箱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她的手上抓著一隻無線電步話機,眼神裏流露出絕望。“上校,我們的使命是摧毀療養院,徹底清除裏麵的所有生物。但是,我們的動作顯然慢了半拍。”“那又怎麽樣?現在,我連把腦袋抬起來都做不到!”上校很恨地回答著,他在估算突圍的生存幾率到底有多大。從一輛裝甲車後麵飛出的液流火焰截住了跑動中的戰鬥機器人集群,至少有三隻機器人燃燒起來。機器人的隊伍立刻散開了一些,附近有人開始歡呼,這應該是今天僅次於開局那輛m1a3坦克迎麵一炮之外的最大戰果。


    緊接著,一發以高角度飛來的電融榴彈落到裝甲車後麵,藍色的光焰撕扯著空氣,將瞬間高達上萬度的熱情傳遞到周邊十米範圍內的每一個分子。火焰噴射兵背上的燃料罐一下子爆開,把那輛裝甲車,以及躲在它車體下的六名國民警衛隊官兵全都變成了火炬。


    這一幕讓剛才發問的那名少尉麵如土色,他回過頭來看著麥肯特上校:“這樣拚下去,我們會全都死在這裏!”“你以為不抵抗,他們就會放過你嗎?”上校的嘴角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露出一個勉強算是微笑的表情:“我們腳下的土地,是美利堅的國土!我們的背後,就是北美大陸!小子,我們無處可退!”“我們已經不需要撤退了。”珍妮把手中的步話機輕輕放到地上:“美國空軍第357戰術聯隊的六架f-46戰鬥機正從埃爾門多夫空軍基地低空朝這邊以兩馬赫的速度趕來。”


    那少尉的臉色驟然一喜,但看到麥肯特無動於衷的表情後又變成了猶豫:“戰鬥機,戰鬥機來幹什麽?”


    “完成我們無法繼續的任務,他們將向療養院投擲三枚雲爆彈。”珍妮答道。


    “什麽?這是要連我們一同消滅嗎?”少尉聞言大驚:“這裏還有幾百名國民警衛隊的官兵,他們不怕為此上軍事法庭嗎?!”


    “懷斯少尉,省點力氣吧,管軍事法庭的那幫人,應該會很高興地看到這個結果。”麥肯特上校冷冷地打斷了少尉。


    阿拉斯加遭到互助會和日軍的聯手入侵,安克雷奇被襲僅僅是一場大戲的開幕式而已,眼下在冰川山穀中的這場戰鬥甚至連開幕式都算不上。但麥肯特上校很清楚,在世界徹底毀滅之前死去,也許真的是一種幸福。


    “我不想死,我還有個女兒!”懷斯少尉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上校爬過去,直接給了少尉一巴掌,被抽翻在地的少尉開始嗚咽抽泣起來。


    “他們的衝鋒切斷了我們通向療養院的路線,很明顯,這些家夥不想讓我們靠近療養院。但是,我們可以朝來路方向突圍,趁著現在還有人,趁著雲爆彈還沒落下,趕緊行動吧,上校。”那名一直在觀察戰局的半謝頂男特工提出了建議。“我們跑不出一百米,就會被他們的機器兵逐個撂倒。”上校眯著眼,看著那些像神經錯亂一樣到處亂跑的戰鬥機器人。雖然不是每發必中,但這些可怕的機器殺手已經超過了大多數狙擊手的水準,比他在阿富汗戰場見過的海軍陸戰特等射手還要更快更準。“我們可以留下一部分人掩護突圍,用裝甲車上的大口徑機槍壓製機器兵,那東西可以打碎它們的肢體關節。”男特工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上校。麥肯特明白,留下來掩護的人必死無疑。剛才對方的第一波衝鋒,最先對付是兩輛m1a3坦克,其次是裝甲車上的車載機槍。這也是為什麽那些機槍到現在都空著的原因,所有去抓那些機槍的人,現在都橫七豎八躺在車頂上。


    如果留下來,即便撞了大運沒被機器兵的精準點射擊殺,隨後而至的雲爆彈也會終結一切。


    “我老了,跑不動了,讓我像個真正的軍人那樣結束自己的生命吧。”麥肯特上校立刻做出了選擇:“還有誰,願意跟我留下來?”


    “我!”躺在地上的一名下士回答道,他的右腿上有個血肉模糊的大洞,那是互助會步兵的電磁步槍造成的傷害。


    “上校,我願意留下來!”下士的好友,一位來自田納西州的二等兵也毫不猶豫報名。


    不遠處趴在地上的幾名軍官也自願留下,參加這個必死的掩護任務。


    “我也留下來,麥肯特上校。”那名半謝頂的矮壯男特工微笑著:“能親眼看到灰山療養院的覆滅,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


    沒看出來,這個家夥居然還有這份膽色。麥肯特上校已經忘記了他的名字,但他還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歡迎你,愛國者。對了,你叫什麽來著?”


    “我叫傑克?鮑威爾,國土安全部特勤處。”對方握住了上校的手。


    “先生們,我們可以殺出去以後再寒暄,快,那些機器人繞到另一邊去了!”紅發大媽珍妮提醒道。


    “快!”上校匍匐著,爬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輛裝甲車。


    裝甲車上的機槍先後發出咆哮,八號機體組成的戰場清掃隊被一連串的大口徑子彈切開,在巨大衝擊力中踉蹌摔倒的機器兵們立刻展開了反擊。躲在步行器後麵的互助會步兵也開始注意到這個情況,六輛裝甲車上的機槍手很快被他們的長弓電磁步槍擊倒兩名。


    麥肯特上校大喊著,扣緊了扳機,朝著遠處那些晃動的四足身影猛烈掃射。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在大學橄欖球隊裏的歲月,他抱著沾滿泥漿的球,衝過一個又一個後衛,向著對方的球門一往無前推進!


    在這場激烈交火爆發的同時,不到兩百名殘餘的國民警衛隊官兵擺脫了火力壓製,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朝著穀口方向的來路發足狂奔。


    正向著療養院疾奔的樊茂才收到手下一名什長的報告,他停住腳步看了看,當即明白了對方的意圖:“他們想突圍,消滅抵抗的敵人,但不要追擊。”


    他接到的命令是保住灰山療養院,而不是殲滅來犯的阿拉斯加國民警衛隊第207步兵旅。


    麥肯特上校喊啞了喉嚨,周圍的裝甲車一輛接一輛被那種一閃即逝的藍色光焰融燒成渣,車上的機槍手們甚至連慘呼都來不及就變成了黑渣。


    上校的手沒有顫抖,眼睛始終盯著那群在自己火力籠罩下翻滾的機器兵。他知道自己最後的時刻即將到來,對這種結局,他無所畏懼。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讓他的身體前仰後合,差點摔了下來!正在開火的機槍也因此停了下來,落回座艙裏額上校驚愕地發現,裝甲車居然轟鳴著跑動起來。


    前排的駕駛座上,傑克?鮑威爾回過頭來露出一張笑臉:“發動機沒被打爛,我們的運氣不錯。”


    一發榴霰彈落在裝甲車左側,車體外殼上響起乒乒乓乓的碎響。


    傑克猛打方向盤,裝甲車轟鳴著,歪歪扭扭地衝下山坡,很快趕上了突圍的幸存者們。


    “耶!”傑克打開了車窗,衝著十米開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珍妮得意洋洋喊道:“嗨,美女,要搭個便車嗎?”麥肯特上校從機槍防護板的縫隙裏朝後看了一眼,沒有一個敵人追來。傑克說的沒錯,對方真正在乎的是那座療養院。“警告,星網發現有六個高速移動的飛行物正從南麵接近灰山療養院地區,追溯記錄表明,那是從埃爾門多夫空軍基地來的六架f-46戰鬥機。”智庫的聲音在樊茂才的頭盔裏回蕩著,空靈而透澈。“根據對埃爾門多夫空軍基地的滲透偵察,那應該是第357戰術聯隊的戰鬥單位,基地軍械庫調撥記錄數據證實,這六架戰鬥機攜帶了三枚兩噸重的fae雲爆彈。敵機群信息已同步到戰場數據鏈,預計抵達時間一百八十三秒,請立即予以最高級別處理!”“嗯,知道了。”樊茂才臉色微變。一枚fae雲爆彈就可以讓以療養院為核心的八百米半徑內雞犬不留,磚石草木成灰。如果三枚都砸下來,灰山療養院絕對保不住,他帶來的五個什也會死傷大半。如果不是保護任務,他完全可以帶著人跳上步行器逃之夭夭。三分鍾時間,哪怕是核武器打擊都能逃得掉。但是,他現在根本沒法走,無論如何都要死守六小時,一直撐到運輸車隊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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