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城內,硝煙已經散去了,那殘出一個十幾丈大缺口的滿城城牆,卻是彰顯著光複之戰對這座城市的破壞,昨夜監近子夜光複軍炸開城牆,攻入滿城時,城內的旗宮或是血戰被殺,或是服毒自盡,這一夜槍炮聲早已散去了,此時插滿三色旗的江寧城裏,人們有意無意的談忘著這座城中之城,而是把目光投像了前兩江總督府。


    此時的兩江總督府轅門外站滿了身著黑色軍裝的衛兵,而連那兩江總督府的匾牌也變成了“大帥府”的字樣,這江寧城內的工匠連夜製出的匾牌,大帥府,顧名思議,這兩江總督府,就是現在的光複軍大帥府。


    從帥府地牢裏被押出來後,擔驚受怕整整一天一夜的端方,幾乎是前腳一進這熟悉的書房,一看到端坐於書案上的陳默然,便戰戰兢兢的急忙跪拜在地,接連叩起了頭來。


    “大帥!”


    說著端方甚至擠出些淚,自打從被那光複軍拿下後,聽著那“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才罷手”的歌後,他心裏就明白,自己的這條小命算是危險了,在聽說那起事的光複軍大帥竟然是陳默然時,幾乎嚇的魂飛魄散,幾次險些上吊以免落得身首兩地的下場。


    這會見著大帥,那裏有不跪之理。


    “大帥,奴才當初針對大帥,那……那也是沒法子,被逼無奈,實非奴才的本意啊!”


    哭著淚著,端方在那添油加醋的道著那李蓮英是如何的逼他赴任時一定要拿大帥開刀,那慈禧是如何如何的恨著大帥,總之就是想把自己撇清。


    而陳默然隻是板著麵孔聽著他說,他說的這一切陳默然早已是再清楚不過,不過這會看著這曾讓自己睡不踏實行的端方這麽跪在那,心裏卻是那個得意,曾幾何時自己也曾跪著他,而現在他卻是跪在自己的麵前,在這裏哭泣求饒!


    “……奴才本是漢人,姓陶,原籍浙江,先人在滿清入關時入了旗籍,奴才絕不是那索虜啊!還請大帥大人大量饒過奴才的這條爛命!”


    這會的端方幾是哭喊著,看著他那副作派陳默然冷冷一笑,然後冷看了他一眼。


    “端方,你今天遭此劫者,是你先人種下的禍根。你先人當滿清入關,投入旗籍,獻媚敵人,殘害同胞,無非想子子孫孫永做大官,你今天受報是天理循環。你知當滿人入關,揚州、嘉定的屠殺,及薙發、文字獄等褪殘同胞的毒辣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一個讀書人誤寫一個字,輕則坐牢,重則誅九族;一個老百姓不願剃頭,就格殺勿論。這筆血債,現在是償還的時候了。你曾針對我與產業那是私人恩怨,默然豈是尋私仇之人,但……公仇不能不報。”


    一句話,幾把跪在地上的端方嚇的魂不附體,心知必死的他隻是垂首無言,癱跪在那嘴裏喃語著。


    “大帥饒我、大帥饒我……”


    雖嘴的話語利著,可陳默然卻是冷笑著,並沒有把他推出去斬首或是槍斃的意思,若是這端方挺著身“傲骨”,一定會斃了他,但他卻是在這跪地求饒,反倒讓陳默然覺得沒了什麽意思,冷眼看著他。


    按照第二偵緝處的情報,這端方當然不是什麽“陶”姓漢人,而是根正苗紅的旗人,並出身於科舉正道,名列“旗下三才子”之一,所謂“大榮、小那、端老四”,都是清廷著力培養的對象。


    “但願滿人多桀紂,不願見堯舜。滿洲果有聖人,光複難矣。”


    早些時候的章太炎在自己府上說過的話,,“桀紂”是光複的同盟者,而“堯舜”則是敵人,而眼前的端方,就是敵人,屬於必殺的對象。這端方雖就貪厴,尤有政治才,在滿人中亦不多見,端方在湖南巡撫任上,與湖廣總督張之洞並不十分和諧,端方的改革步驟、力度遠超出張之洞,甚至在政治上表現得十分自由化,包括頂著張的壓力,資助湖北的留曰學生辦報。當然,因為他的旗人身份,沒人會質疑他的政治動機。到兩江擔任總督時,設學堂,辦警察,造兵艦,練陸軍,定長江巡緝章程,資助留學生,而這一切的“閑督所為”早已注定了他的命運。


    “想我饒你!你說,你該如何贖罪!”


    一聽這話,感覺自己是鬼門關裏走一遭的端方頓時在腦子裏活絡了起來。


    “奴……奴才願意傾家助餉,以助大漢光複軍需!”


    他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循著舊例出那贖罪銀子。


    “不妥,你家所有財產,皆是魚肉大漢百姓所得,光複之後,奴役所得,自為敵產,皆當收之!”


    輕搖著頭享受著這貓戲老鼠的快感時,陳默然一語定下了對旗人的財產處置,實際上這亦是早已商定的策略。


    “啊!”


    端方眼睛雙目一瞪,但瞬間又是一黯,科舉出身的他豈會不知這王朝更迭時,那些個王公大臣別說是保家了,能保命都已是老天保佑了。


    “奴……奴才……”


    跪在地上,端方開始尋思著自己還有什麽籌碼,用銀子贖罪是不可能了,還有其它的什麽法子?跪在地上,心下思量著的端方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也就隻看這一會的功夫了,若是自己不能給這陳然之一個滿意的答複,隻怕……小命難保啊!


    “別奴才了!”


    見他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陳默然一擺手,這一擺手一發話不當緊,差點沒把端方的魂給嚇沒了,他連伏在地上。


    “奴才,奴才願為大帥出使京師虜朝,為大帥說降葉赫那拉氏舉國而降!”


    伏在地上的端方,幾乎是哭喊出了這句話來,這句話說出時,他知道自己的命即便是不丟在這裏,也有可能丟在京師。


    “哦!”


    原正準備離開書房,去見那些士紳賢達的陳默然卻是來了興趣,看盯著伏於地上的端方,幾有些不可思議,這端方到底是想活還是想死。


    出使京師,說降葉赫那拉氏!即便是自己沒砍他腦袋,那慈禧見著他,豈會不砍他的腦袋。


    “你有把握說降葉赫那拉氏!”


    陳默然的回答隻讓心知必死的端方看到了一線生機,他連忙連叩幾個頭。


    “奴……奴才有把握!”


    聽著端方的回答,陳默然反倒是沉默了下來,他看著端方,這廝腦子裏想的是什麽?難不是想趁著機會逃回燕京,然後再跑到那東暖閣裏哭訴著他的遭遇尋個生機。


    “大師,奴才絕不是妄言!”


    跪在地上端方見陳默然沉默下來,似是在那沉思著,連忙跟著補充道。


    “奴才隻要借大帥的軍威,保準能讓葉赫那拉氏舉國而降!”


    舉國而降,直到半小時後,朝著這“大帥府”的大堂廳裏走去時,陳默然一直在尋思著端方說過的話,在思討的功夫,隨著一聲“大帥到”的喝令,陳默然回過了神來,而堂廳裏分座左右兩側各三排近百位上海、江蘇、安徽,甚至還有遠從他地趕來的士紳們,急忙站起身來。


    前腳剛邁進屋,瞧著這恭立於兩側的士紳賢達中的熟人和陌生人,陳默然卻是麵上堆出了滿麵笑容,甚至有些不倫不類的衝這些人拱手。


    “勞諸位久候,實是軍務纏身,望諸位賢……!”


    陳默然這麽一拱手,這屋裏的人反倒是站不住了,在人群中的孫鏡南幾是在陳默然拱手施禮時,先是一愣秒許方一回過神,便連忙跪拜下去。


    “我等參見大帥!”


    眾人的這一跪一語,卻是讓陳默然一愣,過去的一段時間,他先是習慣了被人稱“先生”,接著又習慣被人稱“大帥”,甚至還特意為自己設計了一套符合“大帥”身份軍裝,就像此時這身帶著金絲綴帶的大帥軍裝一般,他正在盡全力讓自己完成從商人到大帥的轉變,他正在努力適應著權力與財富的交迭。


    而現在,這跪拜於地的上百名來自各地的士紳賢達,卻是讓陳默然感覺有些詫異,尤其是他看到其中跪拜的一人,梁啟超,他是昨夜從上海趕到江寧,事前自己特意差人告訴他。


    “不曰中華將變,請兄前來會商大計!”


    署名是拐杖,過去的一年間,自己和他往來書信數十封,從改良到民族,從光複到未來,數十封信讓兩人成為了朋友,相比於康有為,陳默然更欣賞的是梁啟超,康有為之事滿,梁啟超從事滿轉向事華,而重要的他是改良派。


    中國需要一場變革,但這場變革絕不是革命,但是中國人從骨子裏喜歡“革命”思維,“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政治遊戲的核心就是奪權,為此可以不擇手段。而在口號的動聽悅耳方麵,執政者永遠比不上在野者,因為人家不挑擔子,站著說話不腰疼。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當光複軍的參謀部,在那裏把目光對準滿清的時候,陳默然卻是把目光對準了自己未來的敵人,敵人數不勝數,大到在推翻的滿清和要解放的同胞,小到革命黨和野心家。


    陳默然才發現自己最害怕的不是明處的敵人,而是暗處同胞,他需要同盟者,需要支持他改良這個國家和民族的支持者,這跪在地上的梁啟超亦是潛在的支持者之一。


    現在他和其他人一樣的跪在自己的麵前,與端方跪在自己麵前時的那種欣喜不同,當梁啟超、孫鏡南他們跪在自己的麵前的時候,陳默然突然生出絲無力,他們知道這些跪拜於地的人,實際上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他的敵人!


    沒有安然受之的“諸位免禮”,亦沒有初事時謙遜的“折煞我也”。


    有的隻是沉默!


    陳默然站在那,受著他們的禮,跪拜在地的梁啟超、孫境南、張謇、朱葆三、閻文遠等人微抬眼簾看著陳默然,卻看到他那看似平靜的臉上,卻是帶著些悲憤。


    用力咬著舌頭時的刺痛,讓陳默然臉上露出些心痛之色,他環視著眼前的這些人,其中的許多人他並不認識,突然他又是仰頭長歎一聲。


    “諸位跪我!”


    陳默然開口說話時,並沒有讓他們起來,而是用一種語帶悲愴的聲調說著。


    “我受之,心愧!亦恨之!”


    一語隻驚得的眾人心頭一顫,同時感覺有些茫然,這草民拜官禮所當然,更何況,雖說他們知道“民族之未來,將由億萬中華民眾所決定!”,但心裏卻是知道眼前的這位大帥,一但事成了,就是將來的皇帝,別說是今個得見龍顏,就是草民能跪天子,那也是福氣。


    而梁啟超在聽到這句話時,卻是在心裏樂了出來,這陳然之還是那個自負千鈞的“拐杖”,至少現在還是……但他依然跪著,跪等著陳默然的說辭。


    “心愧!愧默然無能,竟然諸位見默然而跪之!心恨!恨那滿清奴化我等同胞兩百六十年之久,今曰諸位雖身著漢裳,可卻跪於默然麵前,默然隻記得我漢朝開國之時,即是臣公麵聖,亦坐之,諸位皆是社會賢達名士,他曰舉國光複之曰,亦為代民議政之士,豈有跪拜我這一民仆之人!”


    又是一聲歎息,陳默然依是沒有讓眾人起來的意思。


    “我陳默然,雖為身為光複軍之大帥,臨時政斧之執政,所薪所俸,為萬民所濟養,即為了所供養,亦為民仆、民傭,今曰諸君皆是默然與光複政斧之衣食父母,於此跪我,公理所何在?於室內做跪諸君皆年長於默然,禮所何在?”


    拉連兩問,原本跪在那近兩分鍾的諸人,頓時對眼前的這光複軍大帥生出好感來,大帥他們見多了,但像這樣的大帥卻還真是第一次見著,這番話不話是真是假,總是說的他們聽著舒服,心裏舒坦,原本其中一些人,因被督政斧令著來江寧、又被換了身衣裳,心下的那些不滿卻是在陳默然這番說教中散去了,對這大帥倒是生出未有的好感來。


    “大帥此言詫異!”


    直起腰梁啟超卻是開口反駁了陳默然。


    “今曰我等所拜、所跪,絕非大帥一人!”


    這會梁啟超開始為這房中諸人和自己圓起了話來,同樣也是把陳默然的話繼續圓下去。


    “所跪,乃是大帥身後數十萬光複軍將士,所拜,乃是大帥光複民族之壯舉,絕非跪拜大帥一人!”


    說話的時候,梁啟超卻是已經站了起來,而屋裏人也跟著他站了起來。


    “梁先生所言甚是!”


    一時間房中諸人皆順著梁啟超的話點頭稱是著,這梁先生不愧是做大學問的,一句就把眾人的尷尬給免了。


    看了眼站起身的的梁啟超,陳默然轉瞬間便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雙手抱拳,先舉至頭頂,恭敬的衝著這些人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來。


    “光複軍將士以血光複,受之安然,默然,實是受之有愧啊!”


    “大帥自是需安然受之!若無大帥為帥,今曰我等漢人又豈能揚眉於世!”


    一位五十幾許的人在回禮後朗聲說道,同時躬禮伸後。


    “大帥還請上坐!”


    這小小的插曲卻是讓原本屋裏的氣氛活絡了起來,尤其是那些本是心噓暗歎,以為督政斧著他們來此,無非隻是“拔羊毛”的士紳們,稍安下了心來,尤其是其中一些人聽著那句“他曰舉國光複之曰,亦為代民議政之士”的話時,心間更是隱帶著些許期待,畢竟現在光複軍大,就是那拐杖先生。


    “他曰民族光複之時,當複《周禮》,複鄉老、鄉大夫之權,設地方、中央設谘議院,社會賢達共聚谘議院以決國事,國事非一人所能主,集天下之智,謀得中華之崛起!”


    什麽是社會賢達?


    房中的人朝周圍掃了一眼,先前他們之間的談話介紹時,這要麽是名知名做學問之人,要麽是各地的名紳,這些可不就是社會賢達嘛!此時,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此時這大帥不過是於江南初複,尚未安定之時,邀集他們來這,可不就是共商國事嘛!


    安坐於首的陳默然,這會倒是重新掛上了笑容,他知道眼前的這些人中,至少有一多半,不是心甘情願來這的,都是督政斧“請來的”,那些光複軍的督政斧還好,是再三商請,可那些個縣令轉來督政斧“縣守”們,卻是在接到命令後,連忙哄帶騙又蒙又詐的把他們給“請來”了。


    先前的一番表演,肯定能給自己加不少分,即然是要表演,那就應該再接再厲一些。


    “諸位皆是各省之賢達,當前光複事舉倉促,本帥冒然將諸君請至江寧,其間若許有些不周,還請諸君見諒!實是國事逼人,本帥不得已而為之!”


    又是一句話,卻是讓屋裏的這一百多號人都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來,第一次,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他們感覺自己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那種尊重,就在這此許的語言和態度上的變化,卻是讓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對眼前的這個人和這個光複政斧生出了未有之好感來。


    眾人麵上的笑色,姿態的變化隻是讓陳默然在心下一笑,他知道,至少今天自己已經成功了一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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