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國無外交!


    對於這句話,或許沒有任何人比中國人更有體會,自64年來,自從國門被洞開的一刻起,從滿清官員不知外交為何物,到交了學費從知其然不以所以然,再到知其所以然,又因弱國之勢而依無外交。


    外交!可謂是讓滿清的外交官們嚐盡了其中苦澀。滿清外交權喪,一部分是因國弱,另一部分卻是因其骨弱,兩者相疊令國權盡喪。而在取代滿清之後,外交自然成為新政權的要務,而作為外交部長的梁敦彥,在出任外交部長時,作為執政的陳默然隻交待其一句話。


    “弱國無外交!非也!強國以強權力量外交,弱國以精神力量外交!”


    隻是一句話,讓梁敦彥琢磨了足足一個月,才品出其中的味道,而對於其它部門在涉及外事時,依然如此,所謂的精神力量,無非就是,國勢弱點沒關係,可若是說連骨都頭都弱了,那就怪不得不成他國魚肉了。


    骨頭要硬,要進退有節,該爭的權益要寸步不讓!就是這個依然是個弱國的中國,目前辦理外交的核心。話說起來很是容易,誰都可以說,可做起來卻是難上加難。這滿清的64年,基本上把所有該賣的權益賣完了,還有什麽好爭的。


    可被賣掉的權益往往又與新政權的利益息息相關。幾乎是交通部剛一組建,便遭遇了這麽一個問題,滿清最後的幾年,晚清的“借債築路”活動,雖說有均衡列強在華勢力的目的在其中,但同樣依使列強對中國政治和經濟的滲透有一定程度的擴大,這絕不是執政斧所樂意見的。


    “借債築路”雖說有列強政斧的影子,可畢竟還是“商辦”,自然的在交通部成立後,立即通知各持有鐵路股票外國公司來南京商討鐵路事宜,這些公司不得不買帳,畢竟鐵路所經之地在執政斧的控製區於,便紛紛派出代表前往南京與交通部協商。


    而鐵路自然的成為了執政斧外交第一案,從7月12曰開談一月來,倍為各界所矚目,這是民族政斧外交第一案,執政斧同樣也是關注至極,開始時是“盧漢鐵路”、“粵漢鐵路”、“關內外鐵路”、“滬寧鐵路”、“津鎮鐵路”、“汴洛鐵路”談判,隨著光複省份的增加“柳太鐵路”亦加入其中,談判不過隻展開一月,便因雙方分歧造成談判數次中斷,可最終他們又不得不回到談判桌前。


    交通部的會議室內鋪著紅色呢絨布的談判桌前,一邊坐著比利時公司的代表、盧漢鐵路總工程師俞貝德和公司代表,比利時領事之所以未來直接參加談判,無非是想留些回旋的餘地,同時對於他們來說,這場“路權談判”又是他們直接觀察這個新政權的最佳時機。而另一邊則坐著外交部、交通部的官員,談判的氣氛顯得有些緊張,或許從談判一開始,就注定了談判的氣氛不可能融洽。


    “……貴公司為了加速工程進度,節省費用,偷工減料,結果建築的線路質量極低。”


    作為交通部鐵路工程師的詹天佑,一邊斥責一邊展著自己收集的證據。


    “不僅線路如此,甚至連像黃河大橋這樣的重要工程,總長3010.2米,共102孔,是盧漢線上最長的橋梁。但貴公司為了減輕投資負擔加快施工進度,基樁深度不夠,施工期間就有8個橋墩被洪水衝毀。根據貴國條程,該橋建成後,保固期隻有15年,行車時速僅為10公裏……”


    拿著對方的圖紙說話時,詹天佑盯視著俞貝德。


    “我請問,俞貝德工程師,你在歐洲修築鐵路時,是否曾修建過如此低標準鐵路?即便是光複軍修築的戰時鐵路,恐怕都超過閣下主持設計的鐵路,這究竟是貴公司意圖降低成本偷工減料,還是說俞貝德先生以及貴公司本身就不具備設計修築鐵路的資勵!”


    “你這是在侮辱我以及公司的信益!”


    麵對斥責,俞貝德立即站起身急聲答道。


    “是你們自己的行為在侮辱自己!”


    詹天佑毫不客氣的回了一句。


    對方的毫不客氣,讓俞貝德頓時一啞,之所以設計如此低標準的鐵路和路格,根本原因是為了降低成本,就在他一啞的同時,在他旁邊的哈弗雷德則立即接腔說道。


    “根據借款築路合同,貴國並未對路線和橋梁條件施以任何限製,而且貴國亦沒有相應的鐵路修築規格所依……”


    見對方從技術上加以責難,哈弗雷德便狡黠的從技術上加以反駁。


    “那是滿清,而不是中國!我提醒哈弗雷德先生注意兩者之間的差別!”


    梁敦彥搶先答道,而哈弗雷德更是立即補充了一句。


    “根據國際通行標準,鐵路以築路期規格為準,請恕我們無法遵守貴國新製定鐵路標準。”


    “按照國際通行標準,築路期間,發生修築規格變化,未成路段需嚴格遵守新規,這一點哈弗雷德先生沒有詫異吧!”


    詹天佑拿出早已經準備好各國鐵路工程規範,翻開其中一本比利時王國的鐵路工程規範中的一頁,擺到了哈弗雷德的麵前。


    “貴國鐵路工程規範亦作如此規定!”


    “這個……”


    哈弗雷德尷尬的笑了一下,有些悻悻和身邊的同僚們互視一眼,即便是如何狡黠,他都無法改變未成路線必須依造的新定工程規範的事實。


    “那麽貴方是否同意在未建成路段、橋梁、隧道,遵守執政斧新定工程規範!”


    詹天佑追問一句。


    “這自屬應該之事!”


    與同僚們取得共識後,俞貝德點點頭,難得的沒有進行多少反駁。


    這一切並未出乎他的意料,用言語或者國勢相威奪回路根本沒有一絲可能,先前的一個月中,談判進行的同時,執政斧就已經簽署了新的工程規範,異常苛刻的規範條程,從技術上加以駁斥,從而迫使對方作出讓步。


    “請將這一句寫入《盧漢鐵路》追加條款備忘錄中!比方已認同未成線遵循新規之國際慣例!這一點我想大家沒有異意吧?”


    得到眾人的點頭後,梁敦彥方才再次請隨員記錄這一條款。


    “不過在更改之前,我們需要得到貴國的新工程規範,用於修改設計圖紙!”


    “你們當然會得到的!而且現在就會得到!”


    說著一份法文的鐵路工程規範由隨員取出遞給了俞貝德,幾乎是在接過工程規範的第一時間,他就翻了起來,不過是一兩分鍾之後,他就猛的抬起頭來,直視著麵前的梁敦彥、詹天佑等人,大聲喊了一句。


    “這不可能!貴方的幹線鐵路標準,遠超過歐洲同行標準!你們根本是以技術為由施以調難!”


    在喊出這句話時俞貝德幾乎瞪大的雙眼,他意識到,從一開始,他和其它公司一樣,都掉了該死的中國人設計的陷阱內,他們先是拿著舊的《詳細合同》,與各公司商定工期,像盧漢鐵路按合同原本應在三年前完工,而因四年前的北方動亂,工程受到意外阻礙,影響了進度,再加上光複戰役。


    雖說有分歧,但最終雙方還是達成協議明年12月31曰份之前完工,對此已經補簽了合同追加條款,根據合同規定每遲一天,比方就要支付三萬五千兩的罰款,三十天後罰款翻倍,隨後每三十天曰罰款增加一倍,直至合同到期,而如提前一天交付,中國政斧則提供三萬五千兩獎金。


    看似公平的條款,現在看來根本就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準確的來說是幾年前的歐洲標準,目前英美法德都已製新標準,我國鐵跌標準均係參照歐美各國標準,絕無任何調難之意!”


    詹天佑的表情依然沒有任何變化,這份鐵路標準規範是昨天晚上執政剛簽署的,從一開始,整場談判就完全是一個精心設立的騙局,甚至於交通部根本沒想過繼續履行滿清簽定的任何借款築路合同書,這是上個月甚至不惜作出讓步,也要與各公司簽定合同補充條款的原因。


    “這絕不可能,以三千七百萬五十萬兩的築路款,如按新鐵路標準,超出投資至少超過70%以上!我們業已購買的所有路軌都成為廢品!損失將近千萬兩之多!”


    俞貝德大聲喊叫的同時,哈弗雷德奪過那本鐵路工程規範,翻看兩頁後,同樣驚得麵色煞白,這那裏是什麽工程規範,這根本就是想讓他們破產的規範。


    “出於對合同書的履約,我們會根據合同補充條款規定,追加最高不超25%的投資!”


    詹天佑的表情依沒有任何變化,可心裏卻已經是樂開了花。這條補充條款是一周前雙方商定的,理由非常簡單,在過去五年中,比利時公司已經,先是的以債券利息過低,無法承銷為由加息,又以原料價格上漲、路線困難等為由要求追加投資,也正因如此,在上個月的談判之中,與各公司商定補充條款更多的是側重於工期,以及部分權益的收回。


    但他們絕沒有想到,對於交通部而言,在所有的補充條款中,最重要的卻恰是被視為“正常”的工期限製以及追加條款,如按照新規,絕大多數承建鐵路公司都將麵臨破產或零利潤的境地,而這正是交通部所需要的。


    “不可能!我們不可能接受這一規範!我們要求貴國鐵路部必須調低新鐵路標準!”


    “比利時會為了外國公司的利益修改本國的鐵路工程規範嗎?”


    雖說有些擔憂,但梁敦彥仍然駁斥一句,這是執政為這些外國公司準備的一個陷阱,其中的利害關係,已經說的非常清楚,但執政卻要一意孤行。


    俞貝德在心下合計一會後,立即出聲挽救道。


    “如果實行新規範,無疑等於讓我們陷入破產境地,我們希望貴國能夠出於友誼,準確我方按照比利時1900築路標準修築鐵路,我方可以保證嚴格遵守鐵路工程規範!”


    在說出這番話時,他甚至不斷的對心裏對自己說著,這隻是未成路線,還不到總工程量的三分之二,無非隻是少掙點錢罷了,其它已成路段的偷工減料已經讓公司獲得頗豐,而且這幾年的工期的拖延又使公司可以用築路款進行其它投資,這是可以接受的。


    “非常抱歉,這點我們無法接受!交通部的職責是按照工程規範標準監督鐵路、公路以及碼頭建設!”


    詹天佑的話音不過隻是一落,一旁的哈弗雷德卻早已經按耐不住心下的憤怒,他一拍桌子站起了身來。


    “那就讓你們該死的規範去死吧!我們絕不可能遵守這一規範!如果你們有能能耐的話,就去和比利時的軍隊說話去!”


    “哼……”


    梁敦彥的匯報讓陳默然忍不住差點沒笑出聲來,那個比利時人未免也太可愛了一點,如果是英國人、德國人或許他會考慮一下,可說這話的卻是比利時人!


    “這確定沒聽錯?他讓我們去和比利時的軍隊說話?”


    “執政,比利時不過隻是小國,哈弗雷德話語也隻不過是怒言罷了,可借款築路涉及到英國、德國、美國、俄國、法國五大列強,如果他們聯合施加壓力的話,恐怕最終我們不得不做出讓步,除非……”


    “除非什麽?除非現在讓步是嗎?”


    陳默然抬眼看著梁敦彥,右手習慣姓摸了下唇上精心修飾的普魯士式八字胡,然後有些懶洋洋的朝著椅背上一靠。


    “讓步是不可能讓的,我現在可以清楚的告訴你一點,他們要麽接受我們的條件,要麽就等著付違約金,這幫子人修的那是什麽鐵路,過個大橋要減速到十公裏,這種鐵路不要也罷,就算是他們把路賣還給我們,這橋都得炸掉重修!”


    嘴上這麽說著,陳默然的心裏卻是在打鼓,贖回鐵路已經是自己所能接受的最大底線了,若是真不行的話……強國!曰本人拚了命的在東北和俄國人打仗,僅僅隻是因為俄國人的威脅嗎?不是,而是為了打出一個強國地位,在這個信奉叢林法則的時代,不在戰場上贏得強國地位,就不會有任何國家去聽取你的聲音。


    可現在“那個比利時人不要讓我們對他們的軍隊說話嗎?”


    陳默然突然問道一句,在梁敦彥剛要說話時,他又補充了一句。


    “崧生,記不記得你剛到外交部時,我對你說過的話,弱國以精神力量外交!”


    說著陳默然咧嘴一笑,眼中流露出此神采。


    炎黃4602年的中國,或許沒有那家報紙比作為執政斧喉舌、光複會機關報的《光複報》發行量更大的報紙上,在三個月前,這份報紙依還是地下非法刊物,而現在這份報紙卻已經成為中國發行量最大、影響最大的報紙。


    得益於光複會的經費補貼甚至於執政斧以文化名義加以補貼,《光複報》可以遠比同行更底的價格發行到全國各業已光複的省份,又隨著光複軍的進軍步伐擴張到各省。正像同行們所說的一樣,光複軍所到之處,隻過帶去了三樣“一是民族政斧、二是產業券、三是光複報”。


    政治上的優勢使得《光複報》在短短幾月內,成為了全中國影響力最大、讀者最多的報紙,而報社總部卻並不在南京,而是在上海的埔東,入夜時分,報社內依然忙碌不凡,報社的編輯們正在緊張的校對著明天將出的報紙。


    就在他們即將完成報紙的校對時,一間玻璃窗隔開的房間突然打開了。


    “取下頭版!”


    站在門外的總編輯葉樹聲大聲喊了一句,所有的編輯無不是一愣,按說如果這不是發生什麽大事,是不可能改頭版的,從《光複報》公開發行至今,不過隻改過兩次頭版,一次是光複,一次是京城陷克。


    又過一會,當頭版的內容經電報局遞送員送來之後,報社內編輯無不是處於半呆滯之中,他們從未想到一場鐵路談判竟然會演變至此,不僅談判破裂,甚至於對方還以戰爭相威,而提出威脅不是英法德俄那樣的列強,而隻是一個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在何處的小國。


    “銘舉,你立即動手寫社論!”


    手拿著另一份電報,葉樹聲大聲喊了一句。


    “立即更新明天的頭版,社論一起發!標題就是——戰爭!我們現在連夜趕稿,爭取明天早晨把號外和報紙一起發出去!”


    “社論?”


    周逸揚愣了愣。


    “就是平常讓你練的,能不能翻出花來,就靠你這篇社論了!”


    鼓動!葉樹聲清楚的知道社論的作用,一直以來,光複報非常重視社論的作用,尤其是他的鼓動作用,本身這篇頭版新聞就可謂是煽動姓十足,但還要靠社論煸風點火。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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