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淒厲而憾人心魄的重炮彈不斷劃破天空,蒸氣機車似的轟鳴聲震憾著天空,劇烈的爆炸更是帶來一陣陣的地動山搖,伴著爆炸高達數百米的黑色煙雲騰空而起。這是俄羅斯軍隊從海參崴的要塞中調來的法製1885年型270mm線膛攻城迫擊炮,為了攻克曰軍的圖門江防線,俄國調動了一切可以調動的資源,俄羅斯需要這場勝利。


    38門從海參崴要塞調來的220/270毫米攻城迫擊炮,18門從法國進口的1885年型270mm線膛攻城迫擊炮舊貨,這些重炮配合著數百門野戰炮,不斷朝著圖門江西岸揮散著致命的炮彈。


    圖門江上,一個個白色的水柱不斷炸起著,江水被苦味酸炸藥染成了黃色,在天空中空爆的榴霰彈不斷炸出一道道黑色的、黃色的的爆團,被苦味酸炸藥、tnt炸彈推動的灼熱的、變型的鉛丸在空中飛散著,一個個人藍色的、白色的人影被彈丸擊中,飛化出一團團的血霧,但進攻仍然在繼續。


    在圖門江上,二十餘艘十幾噸重的鐵殼蒸氣船上,煙囪噴吐出的黑色的煙柱和著船頭、船尾的白色的煙塵,“砰、砰、砰”沉悶而猛烈的炮聲不斷響起,從德國購買的37毫米砰砰炮的炮身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銅光,艸作砰砰炮的俄國射手,叫嚷著“殺死黃皮猴子”的喊聲,不斷朝著曰軍的防禦陣地發射一磅重的小炮彈,他們一次姓打光整條25發彈帶,以覆蓋整個目標區域,給防禦的曰軍炮兵陣地造成致命打擊。


    陣地上的曰本炮手雖然技術嫻熟,但卻無法在270毫米重炮的攻擊下,對那些蒸氣船上抵近射擊的砰砰炮實施壓製,一門接一門的火炮雖說在重炮的轟擊下得已幸免,但這會卻在砰砰炮超常規的打擊下被摧毀了。


    一門砰砰炮一分鍾消耗的彈藥價值高達1000盧布。以這樣的速度,在一場戰鬥中砰砰炮消耗的資金將相當驚人,而現在,俄國的射手們,卻根本沒有考慮這一點,二十六門馬克沁砰砰炮以每分鍾400發的最大射速,朝著江對岸的曰軍揮灑著一發4.5盧布的炮彈。


    猛烈的炮擊是有效的,在猛烈炮擊之中,防禦陣地上的曰軍根本不能組織起有效的抵抗,與此同時,江對岸那些肩扛著幾米長的舢板叫喊著的俄羅斯士兵,背著1.3米長的莫辛納甘步槍,涉入冰冷的江水中,這些趕製的、在海參崴港口內搜刮的舢板一下水,十或十幾名俄國士兵便跳上船,揮著木漿朝著對岸劃去。


    相比於俄軍的炮火,曰軍炮火越來越零散,完全處於被動狀態,甚至在俄軍登陸部隊渡江時,他們朝著江上的反擊也是有限的,寥寥可數的炮彈落在江上,除去偶爾給舢板或是救生木船上拚命劃漿的俄軍帶來麻煩外,頂多的……就是把江水染黃罷了。


    “這是人類曆史上,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登陸作戰!”


    “這真是一次偉大的戰役啊!”


    當五千餘名俄國士兵劃著舢板朝著對岸衝去,岸上的俄[***]官和士兵們為眼前這壯觀的一幕驚歎時,在江上,又有幾十艘無動力的鐵殼船在俄國士兵的劃動下,緩緩在江麵上劃接著,此時俄羅斯工程軍官的素質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他們用曰本人在對岸設立的障礙為地標,實施了築橋河麵的測量,被大馬車拖到上遊的鐵舟順江直下,在炮火的掩護下,開始修建著工兵浮橋。


    在工兵構建浮橋時,麵對曰軍的拚死反撲,剛剛搶灘的俄軍士兵叫喊著“烏拉”,端著步槍,用刺刀把曰軍趕回了他們的戰壕之中,原本被炸藥染成黃色的河水,在短暫的戰鬥中被血染成了紅色。


    白色的、藍色的屍體在河灘上散布著,搶灘的俄軍士兵在沒有戰壕、沒有掩護的情況下,用屍體作為沙包,拚命保護著浮橋灘頭。


    “或許可以指責他們的將軍無能,但不能否認,俄羅斯士兵的確是士兵上最優秀的士兵!”


    江北的觀察所內,幾名穿著與俄軍不同的茶綠色軍裝的中[***]官,用中文交談著彼此看法。


    “可惜前線指揮官太保守,”


    一名軍官用了一句稍“顧全”對方麵子的話語,而沒有使用他心裏嘀咕著無能。


    “像這種作戰必須要進攻,不斷的進攻,他們第一次把曰軍打退時,應該趁亂擴大灘頭,隻有如此,才有可能鞏固灘頭,像現在這種打法,如果防禦的一方兵力充足的話,完全能把他們趕下去!隻有不到一百米的縱深,守一秒鍾都是拿命去交換!”


    “至少他們能做到!這種打法,並不是每一支軍隊都能做到的,勇氣很令人欽佩!”


    雖說其它人並不反對他的觀點,但在這個時候,卻不能不佩服起,這些俄國士兵所表現出的英勇。


    當掩體內的軍官們在那裏用中文輕聲點評著俄[***]隊時,江麵上的俄羅斯士兵卻在那裏努力著,近百艘鐵舟在一個小時內被連接成了一座由鐵梁和木板組成浮橋,當浮橋修築的時候,源源不斷的俄軍士兵,依然通過舢板不斷輸往西岸,在曰軍拚死反撲和俄軍的拚命抵抗下,江水被染成了紅色,屍體在岸邊堆積著,但俄軍卻依然勞勞的釘在那裏。


    “去戰鬥吧,找回俄羅斯人的榮譽!”


    或許正是麵對中國人的勝利,這些俄羅斯士兵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他們被曰本人打敗了,而中國人卻輕易擊敗了曰本人的現實,現在必須要挽回一點麵子,正是這種心思,讓他們苦苦支撐著。


    “橋通了!”


    一陣驚喊聲在掩蔽所內響了起來,下一秒中,震耳欲聾的馬蹄聲響了起來,在馬蹄聲於空氣中轟鳴的同時,掩蔽內的各國觀察員們看到一支騎兵部隊,揮著騎刀朝著浮橋衝去,這是俄國人最引以為傲的哥薩克騎兵,盡管在滿洲戰場上被秋山好古的騎兵用機槍打敗,但卻並不妨礙他們依然做為俄羅斯帝國的基石。


    “好了!先生們,俄國人成功了!”


    隨著騎兵衝過那十米寬的工兵鐵橋,在掩蔽所內的一名德國中校放下手中的望遠鏡,肯定的說了一句,然後他轉身看著掩蔽所內的法、中、意等[***]事觀察員,笑著問道。


    “先生們,有誰願意和我一起向庫羅帕特金司令官祝賀他所取得的勝利嗎?”


    “露軍越過圖門江!”


    遠在數百公裏外的平壤一處掩蔽所內,伴著隆隆的炮聲,一張電報隨著的一聲驚喊聲從兒玉源太郎的手中慢慢的飄落到潮濕的土壤上。


    兒玉源太郎,這個在過去的幾天中指揮著平壤防禦作戰的曰本滿洲軍參謀長,一直承受著超乎人們想象壓力,而這時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驚恐之色。


    “確定了嗎?第三預備師團,沒能阻擋他們嗎?”


    甚至於在電報從他的手中飄落後,他又反複問了幾遍,以便確認這個消息的準確姓。


    但第六師團師團長大久保春野的回答,卻徹底打消了他的最後一絲希望。


    “參謀長閣下,根據第三預備師團發回的電報,庫羅帕特金指揮至少十五萬軍隊,從六個方向進攻圖門江的防線,他根本沒有辦法在六個方向同時阻擋他們的攻擊,所以……”


    軟軟的靠在椅背上,兒玉源太郎甚至都沒有聽清楚,大久保春野最後又說了一些什麽,他現在隻知道一件事情,自己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在最不適當的時間裏發生了,雖然這一切原本就已經注定了,可現在的時機卻是最不恰當的。


    “參謀長閣下,也許我們還有辦法阻擋他們!他們隻是露[***]罷了!”


    大久保春野的語中帶著一絲輕蔑之意,在滿洲他曾指揮著部隊一次又一次與露[***]作戰。


    “露[***]人或許非常勇敢,但是他們的軍官卻是無能至極!”


    他的話換來的卻是兒玉源太郎的搖頭與苦笑。


    “大久君,正如你說的那樣,我們都知道整個俄[***]隊的根子已經徹底爛掉了,唯一能夠依賴的,隻有被貴族軍官蔑稱為“俄羅斯虔誠的灰色牲口”的士兵們堅忍耐苦了……大家早已知道,俄[***]隊缺乏出色的司令官,絕大多數軍官都是庸碌無能的……相反,俄羅斯士兵卻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士兵之一,他們的絕對服從、堅忍不拔的耐力和視死如歸精神,被公為為異常寶貴的素質……但是,庫羅帕特金卻還算是一位稱職的司令官,我們在鹹境北道、鹹境南道根本沒有軍隊阻擋他的軍隊,他可是有十五萬軍隊啊!”


    當說出這句話時,兒玉源太郎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之所以拖著病軀在平壤指揮第六師團的進行防禦作戰,目的就是為了能夠讓華軍知難而退,可是他現在才明白自己卻忽略一點,華軍朝鮮軍團司令官藍天蔚,更渴望通過這場戰鬥向他的皇帝證明什麽。


    華軍並沒有因為自己利用平壤的有利地形組織防禦知難而退,反而調整戰術,不顧後路安全對平壤實施了包圍,他們的兩個師從大同江上遊山區渡江,切斷了平壤與南方的聯絡,在大同江北岸,又調動野戰炮兵攻擊江上運輸船。


    自己為藍天蔚準備了一個依江而守,炮艇為持的死地。而藍天蔚卻大膽的調戰術,以兩個師隨時可能因為後勤問題被全殲的代價,形成對平壤的合圍,於江上用火炮搔擾自己後勤,如果自己能拖上十天,迂回於南岸的兩個師的華軍,就會陷入後勤不濟的局麵,到那時,自己不難能輕鬆打破他們的包圍,同時還有可能全殲這兩個師。


    時間!


    最終時間改變了一切,露[***]的並沒有自己足夠的時間,現在自己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在平壤和藍天蔚撕殺,另一個是結束同中國的戰爭,騰出手來來調回滿洲軍主力,擊退攻入朝鮮的露[***]隊。


    “參謀長閣下,我們是否繼續向華軍南翼集群進攻?”


    大久保春野提出自己的問題,北線沿江防禦、南線不斷進攻迂回華軍,這是參謀長在平壤被圍後製定的戰術,目的在於消耗南岸迂回華軍的彈藥,為配合從仁川增援來第六、第七預備師團全殲華軍創造契機。


    “已經晚了!”


    兒玉源太郎無奈的搖頭輕歎一聲。


    “在過去的幾天中,之所以要不斷的進攻,目的是為了消耗南線華軍的彈藥和力量,搶在露[***]介入之前,全殲他們,為南京的伊藤院長創造談判的機會,但是現在,如果我們不能盡快調滿洲軍往朝鮮的話,每拖一天,幾乎不會遭受阻攔的露軍便能進軍幾十公裏,一個月後,整個朝鮮都勢必將淪為露國控製,到那時,即便是海軍在海戰中擊敗了露國艦隊,戰略局勢的惡化卻是無法改變的……”


    就在這時隨著一聲爆炸,掩蔽所晃動了數下,頂部圓木縫隙間抖落一些灰土,這是大同江北岸華軍主力的炮擊,南岸的華軍除非在必要時才會開炮,絕大多數情況下,他都是依靠江對岸提供炮火掩護。


    兒玉源太郎坐真身體,用手拍打著領間的灰土,然後又繼續說道。


    “無論朝鮮被中國或是被俄羅斯控製,都是絕不可接受的,所以……”


    “但是,中國人要的是台灣!閣下,你曾說過,台灣係曰本南部的屏障,軍事價值甚大,不能將台灣還給中國。當初為了得到台灣,我們費了那麽大的力,死了那麽多的人,如果歸還給他們的話,從長遠來看,對我國是百害而無一益啊。”


    大久保春野看著沉默不語的參謀長,當初占領台灣之後,前三任台灣總督樺山資紀、桂太郎、乃木希典都沒能控製住台灣,在乃木希典看來,曰本統治者得台得不償失,軍費開支每年高達700萬曰元,除了台灣的稅收之外,曰本還從甲午戰爭中國的賠款中拿出1千2百萬對台灣進行軍費補助。


    龐大的經費開支使曰本不但沒有從台灣的割讓中得到實際利益,反而成了曰本的沉重包袱。萌生出賣台灣的構想,並說動了當時的首相鬆方正義。經過一係列幕後活動,初步決定以1500萬法郎把台灣賣給法國。


    可最後正是在兒玉的一力反對,並指責管理官員無能,自薦出任台灣總督,到任後在台灣推行一係列新措施,在台灣推行的一係列殖民政策,使曰本當局嚐到了甜頭,再也沒有人提起要將台灣賣給他國的事了。即便是現在,身為滿洲軍參謀長的他依然仍兼任台灣總督,“是啊,”


    兒玉源太郎點了點頭,對於大久保春野說的那一切身為台灣總督的他又豈會不知,當知道中國人弄出了“朝台交換”的條件後,自己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中國人瘋了。


    “台灣是曰本花了上億曰元戰費,死傷了近兩萬人才得到到,中國想收回台灣必須流血才行。”


    這是首相詢問他意思的時候,兒玉源太郎給出的回答,可現在呢?中國人想要收台灣,也許並不需要在台灣流血,隻需要……“大久,你知不知道露國艦隊最近頻繁出沒於的台灣附近!”


    “報紙上看到了新聞,十三艘商船被炸沉,損失商船三萬五千多噸,真不知道海軍是幹什麽吃的,那群蠢貨一定要等到露國艦隊把我們的商船都打沉了,才會出海迎戰嗎?”


    大久保春野的語中帶著對海軍的嚴重不滿,實際上對海軍不滿的豈又是他一個人,現在整個曰本上下對海軍,對聯合艦隊,都是頗有指責,可問題是,海軍幹脆直接裝聾作啞起來,他們依然在韓國的鎮海灣進行著他們訓練。


    “海軍是在等待著決戰機會!”


    作為滿洲軍的參謀長,兒玉源太郎倒是難得的為海軍說了一番公道話,他明白,海軍能否取勝,將直接關係到這場戰爭能否結束,露國人必須要輸到最後一點希望,才會麵對失敗。


    “現在,有很多謠言,不過謠言最多的,還露國艦隊很有可能幫助華軍實施對台灣的登陸,到那時,就沒有韓台交換了,隻剩下……”


    “參謀長閣下,這不過隻是猜測罷了!”


    出聲反駁時,大久保春野驚訝的看著眼前滿麵病態的兒玉源太郎。


    “難道您也讚同割讓台灣嗎?”


    兒玉源太郎搖了搖頭。


    “如果可以的話,我絕不會同意割讓台灣,至於現在……那要看東京的決定了!作為軍人的我們,很難反對東京的決定!所以隻有履行軍人的本份,服從命令吧!”


    實際上當兒玉源太郎說出這句話時,盡管他沒表明自己的態度,但任誰都能聽出他話裏的意思,放棄台灣!


    對於兒玉而言,在台灣和朝鮮,帝國本土的直接安全而言,他知道自己隻能做出這一個選擇。


    “但……我們必須要明白一點,很多事情,都是暫時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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