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還好,我們贏了!”


    躺在小河邊的周祿生從越過大同江後,第一次放鬆自己的神經,從幹癟的煙盒內抽出那一根一直沒舍得吸的煙,看著河邊的正在江水中洗著澡,相互拍打著河水,在水裏翻來浚去,時而露出屁股的戰士們,他們是在用這種方式洗去戰場上汙垢,以便讓自己幹淨利索的回國。


    就在這時出現了參謀部的通訊員,離老遠周祿生就看見了他。他一隻手按住背在背上與水壺撞擊時的啪啪作響的騎步槍,小跑著穿過水稻田。從他的小跑的步伐,周祿生立刻就明白,沒準又是一個什麽新的命令。


    師參謀部的通訊員從水稻田間上跳了過來。


    “小江西,什麽事?”


    “報告長官,參謀長請您過去一趟。”


    他露出一嘴白牙齒,用軍帽擦了擦汗漬漬的額頭。


    “請誰?請我?”


    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營長,怎麽參謀長會來請自己?


    “是的,長官,請您,還有團騎兵連的馮連,說是讓你在十五分鍾後到達到師司令部。”


    “什麽事,你不知道嗎?”


    扣好帆布腰帶,周祿生有些不解的問道小江西。


    “天知道。”


    小江西聳聳肩膀,這一路跑過來他全身早就汗透了。


    “因為,你知道嗎……所有的通訊兵全被派出去了,我估計,恐怕是撤退的的事……”


    “不可能,撤退的命令是參謀部下達的,分批分塊走,要和東北曰軍撤軍同步,師裏沒有什麽決策權!”


    雖說不知道是什麽事,但周祿生還是斷然推翻了小江西的推測,朝鮮的撤軍和東北的撤軍是同步進行的,誰也占不到誰的便宜,就像現在,第一批撤到江北的是傷員,相信東北那邊,曰軍的傷員也已經開始撤退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長官,抓緊時間吧!”


    等到周祿生到達師司令部的時候,參謀長趙毅之並不在,他在第186團那裏。師司令部參謀部內隻有一些參謀軍官在那,誰也不知道為什麽讓他來這裏。而個頭不高但卻頗為墩實的師騎兵連連長馬富有則在院子裏一邊整理馬鞍子,一邊從口袋裏取出一些大麥喂馬,一邊氣喘籲籲地在罵人。


    “狗曰的……撤軍撤軍,都他娘的撤吧!”


    並不是所有人都讚同撤軍,但作為軍人,除了服從之外,他們還有其它的選擇嗎?顯然沒有任何選擇。


    走到馬富有旁邊,周祿生像平時一樣嘮叨了起來。


    “可不是嘛,咱們說過永不撤退的,咱們沒辦法接受,戰士們更無法接受了,無論怎麽開導也不行……”


    旁邊一名參謀卻哈哈的笑了起來。


    “什麽不能接受……我見到有一半人,聽到停戰的消息後,都樂起來了,他們個個樂嗬著,盤著自己的功田在什麽地方,算算自己能得多少退役金,嗯……對,戰爭結束了,183萬帝國近衛陸軍終於完成了神聖使命了……”


    聽著那位見習參謀的話,馬富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也許吧,不過解甲歸田是他們的事,反正,我是要在軍隊呆下去!”


    誰也沒有答腔,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戰爭真的結束的話,或許真的會有很多人解甲歸田,在東北,陛下不都給大家準備好勳田了嗎?到時……這時地平線上,斷斷續續地發出隆隆的響聲,十幾架飛機緩慢地掠過,全都朝北方飛去。


    “這幫家夥,一次送四箱18000發子彈,這段時間,可真夠難為他們的了!”


    那名見習參謀衝著空中擺了擺手。


    “16架……”


    過去的幾天,為了給江南的部隊補充彈藥,軍司令部可謂是煞費一番心思,除了用木筏,乘著夜色強渡之外,還有就是用飛機,螞蟻搬家似的給他們運送彈藥。


    這時,一名中校從院外走了進來,他徑直地走到正說著話的三人跟前。


    “長官好!”


    三人立正行禮時,趙毅之隻是點點頭,他的心情顯然有些不太好。


    “進來吧。”


    說了一句話後,趙毅之再也沒有說話,直接進了屋。他服裝整齊,態度冷漠,像平常一樣,包括風紀扣在內所有衣扣全部扣上,他的指尖夾著一根的紙煙,紙煙不時地冒煙。然後他甚至都沒有抬頭看要見的這兩個人。


    站在參謀長前,無論是或是馬富有都是默不作聲了。而那些原本看似無所事事的參謀們,幾乎下意識地都希望參謀長在場的時候顯得忙碌的樣子,所有人都有那裏忙活著或許已經忙完的事情,要不就是在地圖上尋找著什麽。


    沉默了很長時間後,趙毅之才抬頭看著麵前這位是矮壯而墩實的中尉,他應該是騎兵連的馬富有了,另一位是看似模樣有些……嗯秀氣的就是一營營長周祿生了。


    “參謀長好!”


    見參謀長把視線給自己,兩人再一次舉手行了個軍禮,直到報告完才放下。


    原本坐著的趙毅之這時站起來,不明所以的周祿生和趙富有兩人跟著也都站起來。


    “你們接到命令了嗎?”


    趙毅之的聲音顯得有些嚴厲的,在說的時候,他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後,便走到了牆力的地圖前。


    “你們看這裏。”


    說話時,趙毅之的手指著地圖,地圖上一條濃重的紅線從左到有,從北到南貫穿整張地圖。


    “長官,這是撤退的路線……嗎?”


    看著那路線,馬富有頭號了一句。但話快說完時,他才意識到,這絕不是什麽進軍路線。


    趙毅之這會又取出一根紙煙,點著紙煙後,深吸一口,在吐出煙霧後把視線投給了。


    “明白了嗎?”


    沒有人吭聲,隻看著那一條線,誰能明白多少呢?。


    “明天到後天,我們撤出一個團,第一個行程是38公裏,在紹裏台集結後再以行軍縱隊進發,當然是帶巡邏隊和警衛隊。這是部隊撤退的安排。”


    參謀長的話是很精煉的,一字一句十分清楚,在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卻始終盯著。


    “第一營就地留下,將掩護退卻,這下明白了嗎?”


    “是,長官!”


    在周祿生回答時,趙毅之吐出一股短促而強烈的濃煙,隨後他眯縫著眼睛望著他。


    “營長,你的營裏有多少人馬?”


    周祿生借著拉平身上的軍裝的小動作,思索著這件事,這似乎並不是什麽複雜的任務。


    “可以作戰的有427人,如果算上傷員的話——總共445人。”


    “裝備呢?”


    “兩挺02式馬克沁重機槍,九挺輕機槍,60迫擊炮九門。”


    “炮彈呢?”


    “大約50發左右。”


    “子彈呢?”


    “重機槍平均250發子彈,輕機槍130發子彈,步槍大約25發子彈,長官,我希望得到至少一個基數的補充!”


    周祿生不慌不忙的說道,這個任務似乎並不複雜,那邊和曰本人已經達成了協議,這邊部隊正在按部就班的撤過江,即便是負責掩護主力撤退,那應該也不會發生什麽戰鬥吧。


    至於應該怎麽和士兵們傳達這個命令呢?他們的甚至已經做好的回家的準備……嗯,反正就是晚回去幾天罷了。


    “嗯,給你五個基數……”


    趙毅之大方的給了他更多的彈藥。


    “啊……是……是長官。”


    麵對突如其來的大方,周祿生被嚇到了,如果是一個基數的話,這是正常的任務,可五個基數,這甚至比他們入朝時攜帶的彈藥還多,充足的彈藥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隨時都有可能爆發一場超乎想象的的戰鬥。


    還會在這裏打仗嗎?和曰本人?那為什麽還在撤退呢?無數個問題在周祿生的心頭湧現出來,但是他明白,如果說長官不解釋的話,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服從命令。


    “至於……”


    趙毅之沉吟一會,扭頭看著一旁的趙富有。


    “你們的任務是……”


    他的手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隨即盯視著趙富有。


    “到這裏同友軍會合!”


    平壤南部的山區間,騎在馬上的趙富有這會已經騎到了他的那匹頓河馬上,和俄羅斯騎兵相同,中國的騎兵同樣騎乘著頓河馬,甚至為了表示中俄“友好”,俄羅斯帝國還於月前贈送給中國三千匹母馬以及四百匹種馬,而中國駐俄大使更是在俄羅斯前後購買了近三萬匹戰馬。或許正是因為中國的優良戰馬馴養遠遜於他國,才使得陸軍堅定不移的推行著部隊的“汽車化”,一匹優良戰馬的價格相當於一輛汽車,但戰馬又是易損品,而恰是因此,中國騎兵連往往是步兵師唯一的“機動部隊”。


    趙富有的子雖然不高,但結實得虎背熊腰圓臉粗胳膊,看上去蠻力過人虎氣十足。此刻他騎在一匹黑色的頓河馬上,麵對騎兵連弟兄們發出簡單的作戰命令:


    “檢查裝具!勒緊腰帶!馬刀出鞘!子彈上膛!上馬!”


    一陣嘁嘁喳喳皮帶環扣碰撞磨擦聲後,戰士們飛身上馬,齊刷刷地坐到馬背上。在任何一支近衛軍部隊中,騎兵連與搜索營一樣,都是步兵師精銳的戰役後備隊,開戰以來他們沒有參加過幾次戰鬥,兵在營房馬在廄圈,聽著前線傳來的槍炮聲,早就把這些肩臂上帶著馬首臂章的騎兵們的心都磨出厚繭,一直夢想著在朝鮮的大地馳騁,在戰馬上大口呼吸朝鮮的空氣!


    今天騎兵連將要展開的軍事行動,是軍人的責任和榮耀,此外每一個騎兵,都希望能在這場戰爭中怎麽著也做點兒實事,畢竟直到撤軍的時候,他們都隻是看客而已。


    戰士們大都認可中午連長的戰前動員,相信此番出征不是孤軍深入,而是為了同友軍會和,然後引領友軍進已方撤出陣地,而這一切就是要充分發揮騎兵快速機動的特點,雖說不一定會有激戰,但至少這會讓他們在得到“戰役紀念勳章”時,不至於因是看客而心生愧色!


    至於為什麽隻派出少量騎兵執行這個傷?得到的回答是引友軍進入已方陣地,是秘密行動,所以必須要隱蔽進行。如果一切都按預測的行動方案進行,那麽在朝鮮半島上就會出現重要的轉折。


    而在出發前,趙富有得到嚴格命令:“如與曰軍遭遇,無法回避,務必全殲敵軍!”


    劉昆朋率領著周少嶺、少舉兄弟兩還有連長派來的翻譯,身穿近衛軍軍服,騎著自己心受的戰馬,在騎兵連前方作先頭前進。他們四人的任務是作為全連的尖兵,沿途戒哨,在通過一道山穀後,便朝個天空打了一枚安全信號彈。


    “全連保持隊形,跟緊出發!”


    看到安全信號,趙富有的右手一揚馬鞭,發布行軍命令。


    騎兵連大約一百二三十號人騎,每人肩上要麽是斜背一杆步騎槍,要麽是背著衝鋒槍,腰間又胯著仿俄式的恰西克軍用馬刀,除去行進中戰馬蹄聲外,騎兵隊行進中無一人出聲,顯得異常肅穆威武。


    雖然騎兵連出擊的地方,從未有曰軍出現,而且天色已暗,但全連戰士百倍警惕,策馬緩步慢行,一路上沒有發現敵人蹤跡。到達近少裏浦時,天色已經微亮,行軍一夜的騎兵連隨即集中在山穀附近森林後麵,同時派出兩匹快馬刺探吳家墳附近封鎖壕溝的布防情況。


    劉昆朋等人走在騎兵連隊首,行進中始終口唇緊閉、雙目微眯、腦袋稍稍低垂,身體隨著馬匹行進有節奏地起伏搖晃,如果不是那雙死死握緊馬韁繩的手,會以為他在馬鞍上睡著了。


    今天奉命出征,完成一件平時看來稀鬆平常的任務,在劉昆朋腦子裏卻有不同以往的感受。按劉昆朋以往的說法就是。


    “當兵打仗就像喝涼水,有啥多想的呢?有飯就吃有酒就喝,有覺就睡有屁就放,兩軍相遇揮刀砍過去,沙場殺人,快活著呢!”


    可現在身子雖然騎在馬上,可他心裏想著的卻是這次任務,這次任務透著苦怪,心裏這麽著的時候時候,他朝自己身後看了一下。


    兄弟們都騎在馬上身晃著、心靜著倒也無所牽掛。在隊伍中有一個文文靜靜的看來一點也不像個兵的家夥,那家夥是連長從師部帶來的,說是什麽翻譯,出國打仗,總少了翻譯,不過在朝鮮這地方,似乎不需要翻譯,進個村、逢個店至少能碰到幾十個會說中國話的朝鮮人,那些朝鮮老舉子的北地官話說的比自己還利索。


    可為什麽還要特意派來翻譯呢?這次任務裏透著古代怪,就像那身裝在包裹裏的軍裝一樣,那可是老毛子的軍裝,為啥要準備老毛子的軍裝,就是連裏的兄弟們換上老毛子的軍裝,這長的也不像老毛子啊。


    騎兵連在山穀森林後麵集中休整,等待著興兵消息時,到這會兒才睜開眼睛,警覺地問周少嶺。


    “走到啥地方了?”


    “快接近吳樹裏一帶了,班長。”


    在答話時周少嶺策馬與班長並驅而行,而劉昆朋看著遠處的山林心裏頭卻是忍不住嘀咕了起來,這林子裏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劉昆朋把周少嶺等哥兩人叫到近身說道。


    “這地方透著古怪,一會若是交上火了,我頂著,你們哥兩,護著陳長官一路馬不停蹄給連裏通個信,現在散開,隨時準備策應……”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劉昆朋卻看到前方的森林邊閃過一道燈光,長短長短的閃著,他剛把槍從背後取下來,一直在三人後頭跟著的翻譯卻朝前走了幾步,取手電筒朝著前方打著信號。


    “難不成是友軍?”


    “劉班長,別擔心,是友軍!”


    晨曦中,兩匹馬從樹林中衝了出來,而翻譯也騎著馬衝了過去。


    樹林中,一位身著近衛軍軍裝的軍人騎在一匹黑色的馬上,目光炯炯地望著前方,看著那邊正在接著頭的幾個人。


    “是他們嗎?”


    心裏嘀咕著的時候,曼納海姆的眉頭又是一皺,然後又朝身後52騎兵團的下屬們看了一眼,52騎兵團的官兵和他一樣都是來自芬蘭自治領,之所以接受這次任務,皆是因為在奉天戰役時的出色的表現,盡管現在芬蘭國內爆發了要求讀力的暴亂,但這次並沒有影響到曼納海姆繼續效忠沙皇的心思,52團現在仍然和過去一樣英勇作戰,為了俄國,同樣也是為了芬蘭。


    和那位伊凡少校接上頭之後,陳慕康便隨著他一同來到樹林,在三人到達樹林邊緣的時候,一名穿著近衛軍軍裝的俄軍上校騎著馬走出了樹林。


    “你好,上校先生!”


    曼納海姆隻是象征姓的點點頭,在一定程度上,雖說很佩服這些中國人竟然能把曰本人打的沒有還手之力,但在另一方麵,他還是希望能保持自己的那種歐洲人的傲慢,尤其他還是貴族!


    “根據我國的指示,我們將帶領你們進入地區,但……”


    對方的傲慢看在陳慕康的眼裏,他隻是在心裏冷笑一下,但臉上依然還帶著笑容,畢竟是要送這些俄國人給曰本人添麻煩的。


    “上校先生,既然我們會師了!我想現在你們可以換軍裝了!”


    用芬蘭語向向旁的參謀長下達命令後,曼納海姆心裏卻在嘀咕著,這些中國人,當真是狡猾到極點,一手和曰本人達成協議,另一手卻把曰本人賣掉,以後和他們打交道總要小心一點,省得那天被他們賣了還幫他們數票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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