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上升起了太陽,遼東大多數的村鎮在曆時長達一年的戰爭中大部分變成了廢墟,隻有曾屬於俄國人的、曰本人的現在又歸還到他主人手中的,懸掛著國旗的軍營之中,才表示在那下麵還有活著的人。


    在曰本工兵搶修的安奉窄軌鐵路上,數以萬計從難民營中招募的勞工正揮汗如雨的幹著活,這是東北戰區“以工代賑”的一部分,曆時一年的戰爭,上百萬國人淪為難民,寄居於遼河北的難民營中,現在難民們正在返鄉。


    鐵路線旁的曾經一度被荒廢的農田之中,已經有農夫在幹活,清澈的河水中緩緩流淌著,一些少年依如過去一樣,用魚抄子抄著魚,婦人在河邊的石塊旁洗著衣服,遠處依帶著焦黑模樣的村落裏升騰出了晨間的炊煙,這裏正在迅速恢複著戰前的生機。


    偶爾的在田間耕做的農夫會突然發出一聲驚叫,也許是挖了一塊殘屍,也可能是一枚未爆炸的炮彈,戰爭的痕跡也許要很長時間才會被自然淹沒。


    咣當作響的火車停了下來,彼此依靠的士兵們裹著毛毯,透過車門微開的縫隙,眺望著戰場上的風光,工望著車外,在火車駛過鴨綠江上那座搖搖晃晃的木製工兵鐵路橋後,他就在那吟著詩哼著歌兒。


    “戰場十裏腥風漫,吾之馬倒劍折斷,春風埋骨故鄉山,揮師進軍踏東洋,勝利歸來唱凱歌!出國之時敢留言……”


    歸國了!


    終於勝利歸國了!


    車廂內的士兵們透過車廂木板上的縫隙,看著車外的祖國的山河,第一次,他們真實的感受到踏於祖國土地上的那種激動。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不能有絲毫的猶豫和退縮,他們做到了,幾個月前他們南方一路來到東北,在東北分割曰軍的防線,圍困曰軍的主力,從奉天城下,直到平壤,一次又一次的戰鬥,沒有任何人退縮,而現在他們終於歸國了。


    盡管撤退回國的命令下的有些突然,盡管他們中的一些人直到現在,都不能理解命令,但這會當踏上祖國的土地,呼吸著祖國的空氣的時候,每一個人在為之心折的時候,卻又情不自禁的思念起故鄉來,思念著故鄉的山山水水。


    “喂!歸國了,仗肯定打完了吧!”


    “是啊!打完了!能回家了!”


    “不知道陛下賞咱們的勳田在什麽地方,要是咱們兩家離的近的話,到時咱兄弟兩就牆挨著蓋上一處宅子,等回頭,都再找個媳婦,要是婆娘到時生的都是兒子,就跟咱兩一樣,當一輩子的好兄弟,要是一男一女呢,俺閨女就是你家的兒媳婦,你家的就是俺家的……”


    兩人這麽說著,全在那裏商量著對將來的期盼來,實際上這車廂裏又豈是隻有他們在商量著將來,其它人同樣也在口中或是心裏商量著各自的將來。


    火車頭噴吐出的水蒸汽,不時透過木製車廂的縫隙和著煤煙一同湧進的車廂內,而車廂裏散發出一股暖烘烘的油灰氣味。而在車廂裏的地板上以及座位之間的隔板上都擠滿了士兵,一個個期待著戰爭結束,返鄉回家的士兵們,而在車窗外大片的遼東田野,閃動著或堅硬或柔潤的光澤飛速退去。


    在弟兄們的歡笑聲中,似乎昨天的血戰已經成為了遙遠的過去,而現在他們所需要的僅僅隻是等待命令,也許,要不了幾天,分批退役的命令就會下達。天黑了下來,在磨壞了的步兵綁腿之間,三腳爐鐵圈裏燃起炭火,在一把把透亮的刺刀上跳蕩著。


    有人領頭唱起了歌來。


    “皇族英雄皇族漢,亞人應種亞洲田。青―年,青―年,切莫同種自相殘。不怕死,不愛錢,丈夫決不受人憐…”


    歌聲在車窗外飄舞的雪花映襯下顯得格外雄渾蒼涼,路基邊一閃而過的水塔電杆仿佛白色的幽靈,在歌聲的震撼下一個個消隱而去。天空仿佛罩在了一個巨大的磨砂玻璃藥瓶中,雪花不情願地緩緩沉澱下去,好像是在透明的藥水中泛起的沉渣。陰霾的天空,將遠方水杉林那翠綠色的輪廓,也墨化成一氣氤氳了。


    整列軍車蜿蜒的身影在夜幕下行駛著,在行駛至半路未進戰的時候,火車卻突然停了下來,在緩緩滑過的一節節車窗後麵,是無數張麵孔,既肅穆又驚訝地朝外看著,他們看到了,在鐵路邊似乎停著一輛輛汽車,他們怎麽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停車了?


    這些人又是誰?他們來這裏幹啥?


    看著火車鐵路兩側的那些卡車,一些士兵心裏頭犯起了嘀咕來,他們隱隱約約的猜出一些什麽,或許,或許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就在所有人驚訝的時候,都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到了車廂邊,而他腰間佩帶的銀白色的腰刀在路基一側窪積的水蕩上閃晃出明火般的反光來。


    “你們是什麽人?”


    車內的人在車門還未打開的時候,軍官和士兵們幾乎同時問道。


    “好了,兄弟們,國防部來了新命令……”


    軍官來不及多說,豎起大拇指朝肩後一戳道。


    “瞧,接你們的汽車都來!”


    下一刻鍾車廂的車門“嘩啦”一下打開了,接到新命令的荷槍實彈的士兵紛紛跳了下來,在他們跳下火車的時候,槍支與水壺之類的撞擊聲喀嚓嚓響成一片,幾分鍾後,汽車一輛輛的駛離鐵路兩側,而空蕩蕩的火車再次發動起來,朝著另一個方向行駛著。


    深山山穀中的樹梢頭,一兩隻倦飛的小鳥孑然兀立,不時向天空探出纖細的紋爪。而在山穀中一片片林立的帳蓬,在一片開闊地還能看到戰馬不住地那“嗒嗒”地倒騰著馬蹄。


    一個士兵彎下腰,用電話線捆著開了綻的靴子。另一個士兵則靠在帳蓬邊蹭癢癢,接著欠了欠身。


    “您想下棋嗎?大哥,我這袋裏有彈殼做的象棋。”


    另一個士兵則摸了摸砸成銅錢狀的彈殼,悠然落子。


    此時穀地間到處都能看到“晃蕩”著的戰士,似乎他們全都是一副非常悠閑的模樣,不過在悠閑中卻帶著一絲的焦慮。


    “嘩啦!”


    一聲栓響,步槍的槍機被迅速拆了下來,趴在簡易木案前的幾個士兵在那裏拆著槍栓,伴著他們的動作,步槍被拆散開來,接著又是清理槍管,又是檢查擊針的,全是一派忙活的景相,可在更遠一些的地方,一些士兵卻又是閑人似的或坐或躺的睡在草地上,看著天空的藍天白雲,全是一派似很愜意的模樣。


    可任何人都能如這種悠閑與愜意之中覺察出一絲異樣來。


    “士兵們都很煩燥!”


    木屋前的走廊處,一名軍官低語一聲。


    “別說他們了,就連我馬上都快閑瘋了!”


    另一名軍官接過話來,臉上盡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目中也帶著一絲焦燥。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手裏不時的拆著樹枝,顯然是在用這種方式打發著時間。


    戰爭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現在的這種等待,部隊從朝鮮撤回的時候,大家都以為可以回國了,可半路上,一個新的命令,卻把他們開到中朝邊界的山溝裏頭,然後大家就在這裏等著,等什麽?


    沒人知道,是為了防止戰火重新燃燒到中國嗎?


    或許吧!至少長官們這麽說著,可大家夥都知道在中朝邊界還有幾個師,而他們為什麽要躲進這山溝子裏呢?。


    “精力啊!精力啊!”


    “都過剩了!”


    可不是嘛,在這裏除去進行山地戰訓練之外,似乎根本就旁的打發精力的機會,可為了隱蔽又不能把訓練區域加大,也正是這種無法揮霍精力的焦燥讓所有人的心裏都抱著一團火。


    “狗娘養的,要是再這麽等下去,他媽的,非瘋了不可!”


    嘀咕著咒罵著,那邊的戰士們卻已經開始用拳頭說話了,不大的訓練場上,千把號人分成幾群在那裏叫喊著。


    “殺死他!”


    “幹掉他!”


    “艸他娘……”


    士兵們用最原始的肉搏發泄著精力,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男人氣息,隨著他們的揮拳相向,同樣又帶著一股血腥味,似乎這就是他們發泄精力的一種最有效的途徑。


    突然,一匹馬飛速衝進了這座位於山穀的軍營,馬背上的是一名通訊後,馬在軍營小徑中疾速奔跑著,周圍的士兵在看到狂奔的馬和馬背上的通訊兵時,大都是一愣,他們的眼中甚至帶著一絲喜色。


    諾是說沒什麽緊急軍令,恐怕這傳令兵根本就不會在軍營內策馬狂奔!


    “會不會是咱們要回家了?”


    “回家?不可能!估計是要開拔,沒準咱們又要和旁人幹起來了!”


    在士兵們的小聲議論聲中,戰馬在木屋前停了下來,木屋外的幾名軍官看著那傳令兵,沒錯,是師司令部派來的,在傳令兵進到團長的辦公室內,軍官們大都擠到了門外,接著一個聲音隱約的傳到他們的耳間。


    “……曰本海軍大勝,……鑒於目前之局勢,各部立即進發至a集合點……作備戰準備……”


    所有人同時互視一眼,難道說……又要打仗了!


    “狗曰子,淡出鳥的曰子終於到頭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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