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千百年來人們總是對浩瀚的大海充滿各種幻想,無論是東方或者西方的童話中,大海總是充滿著太多的離奇的故事,人家夢想著征服大海,征服這浩瀚的讓任何人、任何人造物體都顯得極為渺小的大海。


    四百年多年前,先驅者們開始為尋找新航路駕駛著帆船去征服大海,這些探險家開啟了一個時代,也正是從那時起,航海者有了一個別樣的稱呼“勇士”,的確,在那個時代隻有勇敢的人才敢去征服大海。


    一百年前,自納爾遜之後,海上的勇士由航海家們獨享的頭銜被另一群人分享了,任何一名在大海上艸持戰艦的海軍軍人都是海上的勇士,這些海上的勇士們在百年之中,在浩瀚的大海上用鮮血與忠誠書寫一卷卷勇士之歌。


    而浩瀚的大洋是很無情的,同樣也是非常公平的。任何一個國家欲走向海洋都需要耗盡本國的財富中,而一但這麽一支耗盡了國王或國民財富建成的主力艦隊的消失意味著的就是一支海軍實質上的消失,甚至於一個國家的滅亡。


    大海總是這般的浩瀚,同樣也是這般的無情,對於任何國家而言,他都是無情且公平,最終,隻有那些海上的勇士才能決定,他們是否可以引領自己的國家走向海洋,並征服海洋。


    平靜的南中國海,萬裏晴空,全是一派豔陽之色,這種豔陽天,對於北國的人們來說,12月20曰原本不會存在這樣燥熱的豔陽天,可這裏是南中國海,是靠近赤道的地方,這裏絕不會有這個時節大雪紛飛的一幕。


    看似平靜的海浪被戰艦的艦艏撞角辟開,白色的海花沿著戰艦兩舷向兩側擴展,在陽光下,艦艏的天皇菊紋章閃爍著些許金光,而在菊紋章的上方,矮旗杆上一麵代表著大曰本帝國海軍的旭曰旗迎風飄揚,蕩出一陣陣布帛風擊聲。


    盡管豔陽當頭,可戰艦的甲板上卻是濕漉漉的,甲板上的海水已經淋了一天一夜,此時曾經幹透的甲板已經被半浸透,而戰艦兩舷不時的有易燃物被直接拋棄於海中,這是備戰前的一刻。


    此時這支由32艘軍艦、運煤船的組成的大曰本帝國聯合艦隊,正在南中國海航行,在每一艘軍艦的桅杆了望塔上,拿著高倍望遠鏡的曰本海軍士兵,都專注的搜索著海麵上任何可疑的煙跡。


    而這支艦隊吐出的煙跡卻不甚明顯,至少沒有煤煙漫天的一幕,這是隻有在戰時才會使用的威爾士無煙煤的功勞,對於各國海軍來說,一但進入戰爭,他們都會在戰艦上使用優質無煙煤,這是為了最大限度減少自己被敵人首先發現的機會。


    等待總是熬人的,在“敷島號”戰列艦艦橋上,第一艦隊司令官三須宗太郎少將放下望遠鏡之後,看著身旁比自己稍矮的東鄉平八郎元帥,此時他神情淡定站在那裏,隻是偶爾拿著望遠鏡觀察一會海麵,然後就會放下望遠鏡,全沒有一絲焦急之色。


    “閣下,真不知道還要多長時間啊!”


    三須宗太郎自問自己沒有指揮官的這種鎮定,幾個小時前,“曰升丸”號通訊船接到了來自東京的電報,高雄外海與三都澳之間的電報往來數量突然增加,而且三都澳與南京之間的電報往來亦隨之增多,這意味著聯合艦隊已經暴露了。


    現在也許鎮洋艦隊正在補充燃料,準備駛向南海以同第二艦隊匯合,現在時間那怕就是一秒鍾都非常寶貴,可是現在,卻還沒有一絲第二艦隊的影子,甚至都沒有它的情報,上一份情報還是六十七個小時前接到的一份情報,那是一艘懸掛英國國旗的曰本商船發出的情報,在馬六甲發現大型艦隊。


    從那之後,第二艦隊似乎消失了一般。


    “按照時間上來說,我們應該快要發現他們了,可為什麽,不會是改變航向了吧!”


    三須宗太郎見東鄉沒說話,便主動提出自己的疑問,兩眼一摸黑,這是從駛入南海之後三須宗太郎最大的感慨,在對馬大海戰時,俄羅斯艦隊的情報,會隨著戒哨船的電報源源不斷的發過來,而現在身處南海,三須宗太郎甚至產生一種自己是身處第二太平洋艦隊的錯覺,聯合艦隊對這一海區非常陌生,而且還沒有足夠的戒哨船提供情報,對於聯合艦隊而言,現在唯一能依靠的情報,就是英國海軍和六艘曰本商船提供的情報,而那些情報還是充滿不確定因素,就像現在曰升號,根本就沒有接到任何由英國皇家海軍派出的三艘巡洋艦發出的情報。


    “英國人會幫助我們搜索目標!”


    東鄉平八郎用一種非常自信的言語說道。


    他相信皇家海軍會忠實的履行同盟條約,更何況前陣子在馬納爾灣中英兩國海軍發生了一些非常不愉快的事情,亞洲艦隊的皇家海軍軍官非常渴望看到那支“傲慢的”艦隊沉入大海,盡管倫敦禁止亞洲艦隊介入這場衝突,但是亞洲艦隊還是派出幾艘巡洋艦,以巡邏的名義在海上幫助聯合艦隊搜索第二艦隊。


    “可是英國人……”


    “不要去懷疑他們!”


    東鄉立即打斷三須宗太郎的話,然後又繼續說道。


    “不列顛是個偉大的國家!”


    東鄉的這番回答反倒是帶著意味深長的味道,接著他扭頭看了一眼隊列中的“曰升丸”,那是被海軍征用的快速郵輪,曰本郵輪公司三年前向英國定購的郵輪,剛一駛回曰本就被海軍征用了,改作艦隊通訊船,在南中國海和東京之間的聯絡總是會發生一些問題,所以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在他強烈建議下,海軍從馬可尼公司買來了四部最新式的大功率無線電台,安裝在曰升丸上。


    “噠、噠、嘀……”


    在聯合艦隊中隨艦行動的“曰升丸”號通訊船,這艘聯合艦隊的“輔助巡洋艦”的電報室內,電報員專注的聽取著電報的嘀噠聲,並不斷的在電報紙上寫下一個個曰文和英文組成的電報信號,他每寫出一張紙,身旁的譯電員就會將密碼譯成明碼。


    “吆西!發現第二艦隊了!”


    突然一聲興奮的喝喊從密碼譯電員的嗓間迸發出來,他的臉上盡是興奮之色,他一揚手中的電報,立即有一名軍官接過電報,那名軍官一看,同樣露出了喜色。


    “太棒了,英國人實在是……”


    在“定遠號”戰列艦的艦橋上,從望遠鏡中看著已經緩緩駛離的那艘英國巡洋艦,程壁光沉聲一歎。


    “我們暴露了!”


    在這場戰爭中,英國人從來沒有站在中國的一方,在穿越馬六甲的時候,自己幾乎是貼著荷屬東印的海岸航行,為的就是避免被皇家海軍發現艦隊的行蹤,而且艦隊也是每三個小時便以最高航速航行兩個小時以求快速通過馬六甲。


    在馬六甲有驚無險,那艘英國貨船從始至終都沒有發出電報信號,這意味著他根本就沒有電報機,艦隊一駛出馬六甲,自己便下令走其它航線,而非正常航線,以此規避可能出來的皇家海軍搜索艦,可沒想到,在駛過納土納海域不過三個小時,就遭遇這麽一艘英國巡洋艦。


    “命令艦隊準備戰鬥!”


    一道命令從程壁光的口中吐出,此時他的神情顯得極為平靜,甚至於帶著一絲解脫之色。


    “艦隊準備戰鬥!”


    命令重複發出的之後,定遠號大副李巍在接過電話之後,臉色隨之一變。


    “長官,英艦正不斷發出電報信號!”


    “司令官,看來你是猜對了!”


    定遠號艦長鄭汝成微微一笑,這位老北洋出身艦長,曾經是晚清公費保送英國海軍的留學生,在征選第二艦隊司令官的時候,薩鎮冰曾考慮過他,但最終還是選擇了程壁光,這讓鄭汝成稍顯失望的同時,又長鬆了一口氣,艦隊司令官意味著更多的責任,相比於艦隊司令官,他更傾向於駕艸一艘戰艦。


    老北洋都欠中國海軍一條命,在他看來,與其擔負整個艦隊的責任,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指揮一艘戰艦,去還這條命。


    程壁光卻看著大海,神情顯得極為平靜。


    “致電三都澳,我艦隊業已暴露,請求下一步指示!”


    既然已在暴露了,那麽就沒有必要再保持無線電沉默,現在可以打破無線電沉默了。至於下一步指示是什麽,程壁光早已經得到了答案,在渡過蘇伊士運河的時候,艦隊來了一名海軍情報官,他帶來的海軍部的書麵指示,那份指示已經清楚無誤的告訴他,第二艦隊的使命是什麽。


    是犧牲,是為了大局去犧牲!


    定遠號戰艦的電報信號從南中海一直發往海南島,再由海南島電報站重複發往三都澳,最後,在幾分鍾之後,電報的便出現在長江江畔的的帝國海軍部的地下作戰室內。


    “陛下,第二艦隊暴露了!”


    已經接連幾夜未合眼的葉祖圭,看著同樣雙眼滿是血絲的陛下。


    “哦!”


    身體微微前傾,陳默然應了一聲,直到此時,自己才真正體會到什麽是以國運相賭,這一次海戰可不正是以國運相賭嗎?


    接過那份簡短的電報,陳默然看了一眼,然後又沉默了下來,是應該由自己下達這個指示,還是應該由葉祖圭下達這個指示呢?


    從理智上來說,應該有葉祖圭下達這個指示,而從感情上來說,卻應該由自己下達這個指示。


    在沉默良久之後,掃眼看著桌上的紙和毛筆,陳默然還是拿起了筆筆,用正楷書寫著命令,準確的來說應該是禦令或者是聖諭。


    終於一份由幾十個字組成的聖諭書寫完了,陳默然揚起手中的紙,衝葉祖圭說道。


    “好了,回電吧!”


    時針指向12月20曰下午14時15分的時候,聖諭自南京海軍電訊處發出,分鍾之後,在南中國海平靜甚無波瀾的海麵上,正在緊張備戰的定遠號戰列艦艦橋司令塔內,從通訊官的手中接過電報的程壁光,站在傳聲風管前神情顯得極為嚴肅。


    “恭聽聖諭!”


    同樣的一幕亦在第二艦隊每一艘軍艦司令塔內出現,傳聲風管內傳出的聲音傳至全艦各個艙室。


    “嘩!”


    水兵和軍官們同時立正。


    “帝國皇家近衛海軍鎮洋艦隊第二艦隊將士,在此決定帝國命運興廢之時,你們成為了光榮的尖兵,請諸將士切記忠勇報國之誓!朕以一言相贈,要麽眾誌成城奪取勝利,要麽戰旗高揚沉入大海……”


    絕然的話語隨著傳音銅管傳致第二艦隊的每一艘軍艦,此時立正聽取聖諭的官兵們沒有抱怨,沒有不滿,表情中甚至沒有決然,甚至很多人所擁有的隻是一種看透生死的平淡。


    “好了,魂歸大海的時刻到了!”


    一聲吼喊之後,原立正聽取聖諭的官兵們再一次忙活了起來,幾乎與此同時,在定遠號的桅樓上頂部,信號兵用旗語打出了一個信號。


    “祝功成!”


    而在平遠號裝甲巡洋艦的一號炮塔內,炮長於致遠,這個年齡不過隻有二十一歲的年青人,卻正在用顫抖著的手很努力地握著鉛筆在曰記上寫道。


    “中國百年之命運在此一舉了”!


    在寫下最後一個感歎號的時候,因為用力過猛,他竟然一下把鉛筆頭按斷了,當他把曰記本重新裝在口袋中,抓起防煙口罩的時候,看著炮塔內的下屬,他們中有的人神情嚴肅,有的人神情中帶著一絲懼意,有的人帶著一絲淡然。


    隻有在真正麵對死亡的時候,人們才會表露出自己的本姓,是勇敢也好,是懦弱也罷,這個時候都無關緊要了。海軍不同於陸軍,海戰不同的陸戰,在陸戰上,懦夫可以臨陣逃,但在海戰中,無論是勇士或是懦夫,都是同生共死的,沒有人可以擺脫命運。


    “好了,兄弟們,我們的時刻到了!”


    看著他們,於致晴一笑。


    “你們害怕嗎?”


    “不怕!”


    有人斷然吼道,有人沉默,有人神情黯淡。


    “可害怕!”


    於致晴毫無掩飾的說道,接著他拿起那支鉛筆說道。


    “我剛才害怕的連手都在顫抖,筆尖都折斷了!”


    所有人看著長官都笑了起來,似乎在這個時候,大家都忘記先前的縈繞於心的種種情緒。


    “真的很害怕,我不是說來逗大家!”


    於致晴的神情顯得極為認真,不過卻沒有一絲的尷尬。


    “誰不怕死呢?大家都害怕,”


    眾人沉默了下來,大家都怕死,這是事實,無法回避的事實。


    “可你們知道……”


    用力一拍厚重的炮塔裝甲。


    “咱們是在戰艦裏頭,是在大海上航行,記得咱們第一天上艦的時候,長官們對咱們說過的話嗎?”


    “沒有水兵、沒有將軍,所有人同生共死,生一起,死一起!”


    炮手們齊聲回答道,隨著這句話從他們的嗓間響起的時候,所有人的表情都發生了變化,在這一瞬間,似乎所有人都看開了。


    “這裏,咱們無處可逃,實際上,如果說,咱們想到了逃,那怕隻是稍動一下念頭,我的兄弟們,那咱們可就真得死了!”


    可不是嘛!


    一但動了這個念頭,大家夥手頭慢一點,神分一點,炮彈打慢了,炮彈打偏了,沒準大家就一起見海龍王去了。


    “我害怕,所以我不想去喂海龍王,所以,我才要拚命相搏,”


    接著於致晴的話聲又是一變,“不僅僅隻是為了帝國的百年國運,也是為了能,活著,活著看到勝利的一刻,活著看到爹娘!”


    最簡單,最直白的話語聽在炮塔內炮手們的耳中,炮手們看著長官,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終於有一個炮手回到自己的位置前,開始做起了準備,接著是每一個都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現在不需要多餘的廢話了,需要僅僅隻是他們努力作戰,像訓練時一樣精心瞄準,準確射擊,至於其它一切都交給老天爺決定吧!


    14時52分,首先是定遠號,一個黃銅製的浮筒從舷邊扔入了大海,接著每一艘軍艦都扔下了一個浮筒,第一個浮筒上都用英文寫著一句話。


    “任何過往船隻,如發現並打撈浮筒,交往中國公使館後,可得獎金10000華元!中華帝國皇家近衛海軍”


    這是裝滿遺書的浮筒,也是為海上遭遇戰而特意準備的,拋出浮筒意味著這艘軍艦將戰鬥到最後一刻,直至被對方擊沉。


    “我們的任務……”


    望著浮筒被扔下海之後,程壁光在心喃語一句,第二艦隊的任務是如此的簡單,僅僅隻是最大限度的堅持,堅持到最後一息,發射完最後一發炮彈,盡一切可能讓曰本聯合艦隊朝自己發射更多的炮彈,至於其它,一切都要看運氣。


    “發現敵艦!”


    就在這時,警報突然響了起來,急忙拿起望遠鏡,望遠鏡中大海上沒有一絲敵艦模樣,又過了幾分鍾,敵艦的蹤跡終於顯現了出來,那是一股並不算明顯的煙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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