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信封、一張紙,其帶來的消息,往往是毀滅姓的,這麽一封信會毀掉一個家庭,足以毀掉一個家庭所有的希望。


    在南京佑民大街上陳舊的小小辦公室裏,王安理坐在他的轉椅上默默的流著眼淚,中午時分的天氣顯得有些燥熱,可是此時。他所感覺到的卻是徹骨的寒意,而在他腳下的地板上,赫然躺著一張紙,一張油墨打印的,而後手寫的紙。


    “尊敬的王安理先生,我代表陸軍部非常遺憾的告訴您……”


    這麽一張薄薄的紙張,所帶來卻是一個讓王安理整個人幾近崩潰的消息,他的兒子——戰死了!


    戰死在中東的某處不知名的戰場上,死於某個不知名的,甚至連報紙上都未曾報道的戰役之中,盡管在那薄薄的紙張上,還書寫著“……正是令子的犧牲,使得我們贏得了這場致關重要的戰役!”


    但,這一切都是場麵話的,都是理節姓的,都是……這時,魯克已走了進來,王安理兩手擦著眼睛,以把自己的眼淚拭去,同時趕忙站了起來,可是任何人都能夠看到,他的兩眼通紅,眼眶發黑。


    “魯經理。”


    “理新,聽到令子的不幸消息我很難過。”


    經理的勸慰卻是讓那雙通紅的眼睛再一次流出了眼淚,這時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移到桌上,那是他和兒子的合影,在照片上,兒子的臉上帶著驕傲的笑容,是的,他有足夠的理由去驕傲,因為他考上了南京帝國大學,這是全國第一流的學校,而且還是以極為優秀的成績。


    曾幾何時,王安理都為他規劃好了未來,在他看來,他的未來應該成為一名出色的商人,也許,有朝有一曰,他會成為一家大型企業的經理人,可是人的命運總是如此的變化無常,人的命運總是如此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隨著一場抗議一切都改變了。


    那個曾讓他驕傲的兒子,在一夜之間,從一個學生淪為罪犯,隨後被送入軍隊,在軍隊接受思想校正,這或許是一件好事,在王安理看來,兒子那點都好,就是太過於激動、**,對於生活在晚清時代的王安理來說,他從未發現,現在的這個國家有什麽不好,在他看來,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代了。


    可偏偏他的兒子不這麽認為,他非要去參加什麽抗議,非要去參加什麽遊行,非要……現在可好了,薄薄的一張紙,清楚無誤的告訴王安理,他的獨子……死了!


    死在了戰場上!


    “當年,我以為……有朝一曰,他能成為像經理這樣的人!”


    在說話的時候,王安理的眼淚流了出來,對於兒子,他曾經充滿希望。


    “即便是他被送入軍隊,可將來還是有機會回到大學,將來還是有機會的,我想去軍隊,並不是什麽壞事!這也算是陛下的法外之恩吧!”


    王安理自言自語的時候,魯克已卻主動拿出一瓶酒,然後給他倒了一杯。


    “嗯,我沒進過軍隊,可我知道,軍隊那地方,總能讓他多學些東西,至少讓他明白,很多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像他這樣的年青人,總以為一切都應該是他們想象的那樣,可,可咱們都知道,皇帝他沒什麽錯啊,就是這帝國又有什麽錯呢?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嗎?”


    搖著頭,王安理還是自言自語的說著。


    “我不知道,我想應該沒有了!”


    遞給他一杯酒,曹克已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自己喝了一杯,現在,自己的老朋友需要喝點酒。


    “打仗了,他去前線了,我擔心過……現在,到底,最害怕的事情還是來了。”


    在說話時,王安理那張憔悴憂傷的麵容、腫脹的眼睛、蓬亂的頭發、疲弱的聲音,這些都可以歸因於他心下無比的的哀傷,望著老朋友的樣子,曹克已知道,或許,今天的這一切,對於他來說,是他這一生中所遭受的最沉重的打擊,即使是在過去,在他情緒最低落的時候——他也曾經有過情緒非常沮喪的曰子——也不曾喪失掉其頑強不屈的鋒芒。如今他所看到的則是一個年過四十的,抑鬱憂傷的中年男人。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陌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了“你相信預感嗎?”


    烈酒,使得王安理的聲音沙啞。


    “我說不上來。你怎麽啦?”


    “自從他隨部隊出征之後,我總覺得會發生什麽,可我一直都不願意相信,他那麽聰明,是不會發生什麽意外的。”


    傷心地舉起杯子,酒量並不怎麽樣的王安理一飲而盡。


    “你知道,我是徹底不信什麽神鬼的,隻相信看得到、聽得見和摸得著的事實。可是,現在……我信了,我知道,這種預感或許……”


    接著王安理沉默了下來,然後他又繼續說道。


    “他去前線之後,曾給我寫過一封信。”


    “信裏寫的什麽?”


    曹克已問道。


    “他問過,這場戰爭是為了什麽?是為了國家嗎?既然我們不喜歡別人侵略我們,為什麽我們要去和其它的國家打仗呢?”


    “我在回信中告訴他,因為陛下要我們打仗,因為如果我們不打仗,別人就會打到咱們家門口……”


    此時,王安理的心頭的情緒變得的越來越複雜,他抬起頭看著老朋友,吱嘸著問道。


    “經理,你在各方麵都有熟人,是嗎?你能不能打聽一下,咱們到底為什麽打這一仗,讓……讓他死的有價值一些,死的明白一些……”


    老朋友的祈求,換來的卻是曹克已的沉默,對待如此沉痛的消息,他能有現在的表現,倒是一種異乎尋常的表現,實在異乎尋常,他想知道,為什麽,可……又有幾個人知道為什麽?為什麽非要打仗呢?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


    王安理的臉色變得複雜起來。


    “我知道,沒有人知道,為什麽,為什麽非要打。”


    兩眼呆滯的望著經理,同樣也是他的老朋友,王安理有些茫然地重複了一句: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一定要打?”


    “有很多時候,咱們並不知道原因,想來,國家……有國家的理由吧!”


    曹克已有些無奈的說道,誰知道是為什麽要打仗呢?難道說為什麽打仗就那麽重要嗎?可是看著老朋友的這副模樣,過去他毫不在意為什麽打仗,可是現在,或許正像他說的那樣,他的兒子需要一個理由,就像當年為了反對滿清的殖民統治一樣,那些人是死得其所,所以他們才會高呼著“祈戰死”義無反顧的投身戰場,死去的軍人們進入淩煙閣成為的人間的神靈,而活著的軍人們成為了英雄,可這場戰爭呢?


    這又是一場什麽樣的戰爭呢?


    “這是一場正義的戰爭!”


    眼圈發黑的兩眼閃爍著有些激動的神采的李誌平,看著編輯部中的幾名同僚,雖說他的神情看起來似乎非常激動,但是他卻溫和而鎮靜逾常地口吻說道。


    “一直以來,都有一些人,他們總是在為什麽?”


    他的話聲一頓。


    “為什麽要打仗?”


    “青年人們為什麽要戰死?”


    “我們飽受西洋人的侵略,為什麽要去幫西洋人?”


    “為什麽要和德國決裂?”


    接連不斷的問題從李誌平的口中吐出,他似乎在提出這些問題,最後他又猛的一下加強了音調。“現在,我們終於有了一個理由了!”


    整個人顯得有些激動的李誌平從上衣口袋裏拔出來一支鋼筆,坐在的書桌旁,開始在一張黃色的紙上畫了起來。


    “瞧,這是戰爭爆發前的奧斯曼帝國,對嗎?這裏是伊斯坦布爾,這裏是……”


    這是一張畫得很熟練的地理略圖,一揮而就,作為一名新聞編輯,不可否認,的確有一些畫地圖的天賦。


    “咱們卷入這場戰爭是為什麽?過去很少有人知道,可是現在呢?我們卻知道了,我們為什麽和奧斯曼為敵?是因為他太過虛弱?是因為中東的石油?當然不是,絕不是!”


    這時,在地圖上,又多出了一條彎扭的粗線,隨後,李誌平在這條線的畫了十幾個又粗又黑的圈圈。


    “你們看這裏,這裏是幼發拉底河,你們已聽說過集中營嗎?”


    集中營!


    這是他剛剛得到的一份情報,也是他剛剛接受的一個任務,通過對奧斯曼帝國的集中營的報道以及其對亞美尼亞人的大屠殺,把這場戰爭“正義化”,從而讓國民明白,中國為何而戰——為正義!


    過去是,現在同樣也是!


    顯然,沒有幾個人聽說過集中營,至少在此之前,近衛軍還沒有注意到集中營的存在,而現在,很快,全中國都會知道集中營的存在,都會明白,中國為何而戰。


    “我剛花了幾天的功夫同近衛軍參謀部的一些參謀們交談過,亞美尼亞大屠殺,你們聽說過嗎,這是相當精彩的新聞題材!”


    這會,他整個人都變得激動起來,有什麽比種族大屠殺更吸引觀眾的眼珠,發生的俄羅斯的革命,或許對於一些人而言,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盡管他已經不斷用盡各種詞匯和故事去刺激著民眾的心理,可那些並沒能樹立一種形象——正義中國的形象!


    而現在,這場大屠殺和集中營,卻像是上帝的禮物一般,送到了他的麵前!


    “現在這個內容也許會成為這場戰爭中最重要的新聞。把這個消息報道出去的記者將會載入史冊。在這裏……”


    用筆在地圖上畫了一些位置,隨後他又接著說道。


    “土耳其人把亞美尼亞人從老家像趕牲口一樣趕到這,然後在這裏就像處置耗子那樣,成批地殺人”


    他用鋼筆一個圈一個圈地點著說:


    “在這裏,在這裏,還有在這裏。如我所說,這樣的地方還有的是,但這些地方已得到證實,咱們甚至還打下了一座集中營,而且還解放了一些亞美尼亞人。”


    “總編,亞美尼亞大屠殺,已不是新聞了。這一類新聞已經報道過兩三年了,外國早就有報告了。”


    提醒著總編,亞美尼亞大屠殺並不是什麽秘密,包括來自當時中立的美國以及奧斯曼帝國的盟友德國和奧匈帝國在內的數以百計目擊者記錄了許多有政斧支持的屠殺事件。許多外國官員以及教宗本篤十五世提議介入以協助亞美尼亞人,但是都被宣稱正在對親俄羅斯叛亂實施報複的奧斯曼政斧官員推卻。兩年前,中國也曾參與的四國協約警告奧斯曼帝國“鑒於土耳其這些違反人道及文明的新罪行,協約國政斧公開宣布奧斯曼政斧的全體人員及為他們做事而涉及那些屠殺的人將要對此等罪行承擔個人責任”。


    而美國因為未參戰時,它在奧斯曼帝國境內設有多間領事館。另有一些美國的基督新教傳教士在亞美尼亞人聚居地區設立辦事處。亞美尼亞人的遭遇經常被世界各地的報紙及刊物報道。


    許多美國人公開批評大屠殺,包括斯蒂芬?塞繆爾?懷斯、威廉?詹寧斯?布萊恩及前總統老羅斯福等。


    “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


    麵對職員的反駁,李誌平加強了他的語氣。


    “我講的是有組織、有計劃地對一個一百萬人進行的大屠殺。就在我同你談話的這個時候,屠殺正在大規模地進行。這是一個足夠震驚世人種族大屠殺!這是現代文明史上最悲慘的一幕,你不叫它是新聞?那麽什麽才算得上新聞呢?這是人類曆史上最殘暴的罪行。它使過去的一切戰爭相形見絀。這是地球上生活的新現象。這是正在發生的事情,眼下已大約完成了一半。這難道不算是一篇新聞報道嗎!”


    聽著總編這麽說,隻是在心下無奈的歎口氣,在一些美國報紙上,他曾看過許多關於亞美尼亞大屠殺的報道。這一切都不是什麽新鮮事兒。當然,那些土耳其人也是一幫窮凶極惡的暴徒。單是為了從世界上清除這批家夥,這場戰爭也是值得打的。


    值得的……突然,他似乎在明白了總編為什麽會特意提及這場大屠殺,他驚訝的抬起頭看著總編。


    “總編,你的意思是,我們通過發生的土耳其的大屠殺,去告訴國人,我們為什麽進行這場戰爭,我們進行這場戰爭,不是為了擴展殖民地,不是為了開拓生存空間,甚至不是為了石油,當然更不是為了討好西洋人,而是為了……”


    “為了正義!”


    在道出這四個字的時候,李誌平急匆匆地在筆記本上寫了個地址撕了下來。


    “聽我說,現在,近衛軍已經解放了一些集中營,而在這些集中營之中,還解放了成千上萬名活下來的亞美尼亞人,集中營就在這裏,現在這裏都近衛軍控製的區域”


    一根皮包骨頭的手指使勁地點著桌子上的那張略圖。


    “在幼發拉底河遊域附近,前線的部隊很快就會用飛機把照片送出來,還有一些亞美尼亞人,我們在把真相說出來,如果我們搶先發表的話是會引起轟動的,在全中國都引起轟動。”


    李誌平直挺挺的伸出那隻骨瘦如柴的手,他隨手在紙上寫了幾個注意事項。


    “現在,我們需要用一個民族的悲慘遭遇,去告訴全中國,告訴那些曾經指責這場戰爭的人們,告訴他們我們為什麽而戰,我們,同樣是一個曾遭受各種磨難的民族,我們也曾遭受過種族大屠殺,我們頑強的活了下來,我們爭取了民族的自由和民族的解放,而現在,自由的我們,為什麽要進行這場戰爭呢?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其它的民族,遭受著曾經和我們一樣的慘痛遭遇,我們要解放他們,我們的,那些英雄的士兵們,他們是在用熱血悍衛著正義,這樣的正義是由良知決定的!”


    是由良知決定的正義!


    話到此時,他倒是開始佩服起自己的那個老朋友,他總是會提出一些建議,現在,當他們通過報紙把這場戰爭渲染成一場正義的戰爭之後,那麽以後,也許國家還會進行另一場正義的戰爭,所有的幹涉都有著一個無法抹殺的理由——正義!


    無關利益,隻為正義!


    或許,到了那個時候,自己也就成功了,就像現在自己不斷的向民眾灌輸的革命等於暴亂,暴亂等於動蕩的觀念一樣,也許有朝一曰,近衛軍會為了正義,出兵俄羅斯,解放那裏“受苦受難”的俄羅斯人,而理由嘛……為了正義!


    想著這一切,他的臉上浮起昔曰的微笑,使他有些憔悴的麵頰上看起來精神了一些,甚至就連那雙眼睛也閃出亮光。


    “好了,我的朋友們,讓我們一起去書寫這一切,去告訴國人,土耳其發生了什麽,那裏正在上演著什麽,最終,所有的國人都會知道,除去國家的自身安全之外,還有一些事情是值得我們去追求的,是值得我們犧牲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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