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福來回到西屋,母親便一籌莫展的坐在椅子上歎氣。


    “娘,您不舒服了?”


    她搖頭:“沒有,就是可惜了你這樁親事,要是咱們手裏再有點兒錢就好了。”啞巴姑娘雖說要三十大洋禮金,但畢竟能寫會算,肯定是個持家的好手,總比農村的丫頭好多了,更何況農村的媳婦也要五十大洋呢,隻是這五十大洋算是買個媳婦兒,人家不能跑,無論如何也得跟著兒子過。


    福來卻笑了,他坐到母親身邊柔聲道:“沒關係,師娘說以後還會幫我說媒的,您就別操心了,咱們現在不是挺好的麽。”


    老太太點頭:“說的是,沈先生人不錯,大方事兒少,他睡了麽?”


    “睡了,我去洗洗,您別瞎琢磨了,早點兒睡吧。”他說完就去倒了熱水,一會兒要好好擦洗一番,而且還得把大褲衩洗幹淨了,因為那上麵沾了幾滴昨晚的血漬。


    “唉......這就是你和那姑娘沒緣分吧。”佟老太太說完就進了屋,照這樣看,給兒子娶媳婦的事得再等等了。


    福來一邊在窗前擦洗,一邊向北屋望去,裏屋還亮著一盞燈,沈老板好像正坐在書桌前寫什麽。


    此時的沈鉞之正在給沈陽的母親寫信,每半個月他必然會給家裏捎信,否則母親會擔心的發來電報,噓寒問暖。


    他的字寫得很工整娟秀,落筆有勁力,就連書信的措辭都很講究,以前在奉天的時候他上過私塾和中學,算是個很有文化的伶人了。


    他在信中寫道:


    母親:


    兒子近日在忙於《白蛇傳》的公演,此次是和吳璧淩一起合演的,我去許仙,他則扮白素貞,這幾日的票房甚好,大家也都很有幹勁兒,隻是稍顯疲憊,這大概是因為我之前疏於練功所致,兒今後自當勤加練功才是重生當時已惘然全文閱讀。


    我現在有了自己的車夫,福來和他母親和我住在一起,將我飲食起居照料得頗為不錯,您且放心好了。


    您和父親身體是否安康,大哥在南方前線近況如何?今年過年本打算回奉天,但戲院的老板拜托我多演些日子,一時無法推脫,所以到來年春暖花開之時再尋機會回家小住些時日......


    他放下毛筆,抬頭看看窗外,便披上衣服來到院中,對在西屋擦洗身子的福來招了招手,示意讓此人到他屋裏坐坐。


    佟福來擦完身,便換了幹淨的衣褲,來到了北屋。


    “您找我有事兒?”


    鉞之給他泡了花茶,然後便柔聲問:“我看你今天不太舒服,現在可好些了?”


    他低著頭:“我沒事兒。”雖然現在大腿根兒還有些酸痛,但比起早晨已經好多了。


    “那便好,喝點兒茶吧,正陽樓的涮肉好吃吧?”他們晚飯就是在那裏解決的,還帶回來一大塊羊頭肉,明天老太太會用它熬湯給他們喝。


    福來點頭:“好吃,不牙嗔(就是沒那麽多筋頭巴腦的意思),不膻氣,調料也很香。”他還沒吃過這麽美味的涮肉呢,以前帶母親下過幾次虎坊橋的小館子嚐過涮羊肉,那裏麵賣的羊肉都是挑剩下的部位,吃起來塞牙,而且還特別腥。


    “以後我常帶你去,你想吃什麽,用什麽盡管對我說,我給你買。”他擺出一副“金主兒”的姿態,儼然把此人當成“大姑娘”來對待了。反正他接觸的男姘頭也都和女人沒啥差別,無怪乎要些細軟,吃點兒好的。


    但佟福來卻垂著頭答道:“我啥也不要......您別再給我買東西了。”


    沈鉞之卻笑了,邊喝茶邊道:“我既然要了你,就得大方點兒,再怎麽說我也是你第一個男人麽。”


    福來很尷尬:“昨晚的事兒您別放在心上......我不在意的,我再怎麽說也是個站著撒尿的,不能和娘們一樣矯情,您還是我的老板,我隻是您的車夫,該怎麽相處就怎麽相處,您不用為我做這麽多,我受不起。”


    呃,這話的意思就是還不買他的帳,沈老板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了,他放下茶杯挑挑眉:“我的心肝兒喲,你真愛拿搪子,反正我有的是時間,你想這麽玩兒,我就陪你耍耍。”他就不信胡擼不順這個小車夫!


    顯然沈鉞之沒明白他的意思,他隻得歎了口氣,端起茶杯喝了幾口茶便起身告辭:“謝謝您請我喝茶,我回去睡了。”


    “成,這兩天好好休息,星期二晚上到我房裏來,咱兩接著玩兒。”他拖著下巴眉飛色舞的說,對方卻像看到妖怪似的逃回屋去了。


    他捏著手裏的空茶杯,笑盈盈的說道:“嗬嗬,我還能讓你跑了不成?隻要老子想玩兒,你這孫猴子就甭想逃出我的五指山。”


    天剛亮,佟福來又來到了何師傅家同師兄弟們一起練拳。


    師傅看到他和一個師弟比劃,還走過來問:“福來,你昨兒是不是病了?”


    “哦,我......發燒了。”他亂編理由。


    “集中精神,你氣怎麽這麽散呢?”何師傅說道,福來看起來好像有心事,心不在焉的,這可不像平常的他。


    “是,師傅。”他馬上調整好姿勢,繞著八卦的陣法和師弟認真的練習起來,但他掌風綿軟,不似以前那麽有勁力了,馬上就讓師弟逮著了空子,把他差點推了個跟鬥。


    “佟師哥,對不住了網遊之冰穀幽蘭!”師弟嘿嘿樂著,平日裏都是師哥把自己打個落花流水,今天他可算是報了仇啦。


    “沒事兒!”他笑笑,但卻在懷疑是不是自己沒了處子之身泄了真氣,因為八卦掌本身就是內外兼修的內家功夫,之前他是童子身所以占了便宜,學東西也比其他師兄弟快,私心雜念少,而現在則不然,沈鉞之的臉時不常就會冒出來讓他分神,他知道這樣不好,可又沒辦法把此人的樣貌從心裏趕出去,這就是動了凡心吧?


    何師傅回到客廳就對老婆說:“福來是不是為了親事不成在煩惱呢?”


    師娘把油條和豆漿端到桌上,低聲說:“唉......這孩子也夠命苦的,佟大姐把他拉扯大真不容易,我再幫他好好說說,你別急。”


    何師傅扭過臉問:“佟大姐身體好些了麽?”


    “我前兩天在大珊欄碰見她了,還是老樣子,但她就怕自己哪天突然不行了,一直拉著我說給福來說門親事。”她垂下頭,有點兒想掉眼淚,佟大姐的命真苦,但好在福來是個懂事的孩子,孝順又聽話,沒一點兒壞毛病。


    他“嗯”了一聲,就陷入了回憶之中:


    二十年前,佟大姐抱著剛出世的福來來到他們家門口向養父求助,他當時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呢。臘月裏冰天雪地的把母子兩人凍壞了,養父馬上就請大姐進屋,還妥善的加以照顧。


    養父告訴他佟大姐本是鑲黃旗人,佟佳氏,乃是前清重臣隆科多的直係子孫,但為何落難在外,養父並沒有言明,隻是安排了住所,每月按時接濟,佟大姐會做些針線活,就在琉璃廠擺攤子賣布鞋養活福來,但因為終日操勞,鬱鬱寡歡就烙下了氣喘的頑疾,久治不愈。


    他也算是看著福來長大的,這孩子就好比是他的半個兒子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四大名旦


    1927年,北京《順天時報》舉辦評選“首屆京劇旦角最佳演員”活動,梅蘭芳、程硯秋、尚小雲、荀慧生當選,被譽為京劇“四大名旦”。


    梅蘭芳(1894—1961),出生於京劇世家,8歲學戲,11歲登台,擅長青衣,兼演刀馬旦。在五十多年的舞台實踐中,梅蘭芳對旦角的唱腔、念白、舞蹈、音樂、服裝、化妝等各個方麵都有創造發展,形成了獨特的藝術風格,世稱梅派。他功底深厚,文武兼長;台風優美,扮相極佳;嗓音圓潤,唱腔婉轉嫵媚,創造了為數眾多、姿態各異的古代婦女的典型形象。梅派代表作有《宇宙鋒》、《貴妃醉酒》、《斷橋》、《奇雙會》、《霸王別姬》和《穆桂英掛帥》等。梅蘭芳曾率京劇團多次赴日本、美國、蘇聯演出,是把中國戲曲傳播到國外、享有國際聲譽的戲曲表演藝術家。


    程硯秋(1904—1958),自幼學戲,演青衣,受師於梅蘭芳。他在藝術上勇於革新創造,講究音韻,注重四聲,追求“聲、情、美、水”的高度結合,並根據自己的嗓音特點,創造出一種幽咽婉轉、起伏跌宕、若斷若續、節奏多變的唱腔,形成獨特的藝術風格,世稱“程派”。程硯秋擅長演悲劇,編演過《鴛鴦塚》、《荒山淚》、《青霜劍》、《英台抗婚》、《竇娥冤》等戲,大多表演封建社會婦女的悲慘命運。


    尚小雲(1900—1976),幼入科班學藝,14歲時被評為“第一童伶”。初習武生,後改正旦,兼演刀馬旦。他功底深厚,嗓音寬亮,唱腔以剛勁著稱,世稱“尚派”。代表作有《二進宮》、《祭塔》、《昭君出塞》、《梁紅玉》等,塑造了一批巾幗英雄和俠女烈婦。


    荀慧生(1900—1968),幼年在河北梆子班學藝,19歲改演京劇,扮演花旦、刀馬旦。他功底深厚,能汲取梆子戲旦角藝術之長,熔京劇花旦的表演於一爐,形成獨特的藝術風格,世稱“荀派”。擅長扮演天真、活潑、溫柔一類婦女角色,以演《紅娘》、《金玉奴》、《紅樓二尤》、《釵頭鳳》、《荀灌娘》等劇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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