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的傍晚,藤田修二就來戲院後台親自拜訪吳璧淩了,他頭上戴著的禮帽正是昨天收到的回禮。


    原本正打算回家的吳老板看到他幹淨整潔的樣子之前的抱怨也就都忘得一幹二淨了,他讓跟班的給日本人泡茶,隨後就把班子裏的人給打發走了,當然,明天依然要照常排戲的。


    兩人坐在安靜的大屋子裏相對喝茶。


    璧淩才垂著眼皮問道:“你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麽?”


    修二一本正經的回道:“我在南滿鐵路等著接貨物,然後又去了趟天津談生意,剛好把手裏的貨賣掉了一半,算是小賺一筆。”


    “哦我還以為你又去哪裏逍遙快活了呢。”他淺淺一笑,看來是自己多慮了,生意人當然要以賺錢為主,至於其他的東西都是次要的,他不是也總把京劇擺在首位麽。


    藤田趕忙緊張的搖頭:“我對您是很認真的,隻是我必須以生意為先,沒有盡早和您辭行的確是我想的不夠周到。”他有些後悔,走之前再怎麽也應該和璧淩講清楚的,結果差點鬧出誤會,真是得不償失。


    吳老板挑起沒笑著說:“我知道了更何況咱們也必要講這麽多虛頭八腦的,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去吧?”


    “好,我請您吃烤鴨吧?”他問道,看樣子他還沒被璧淩討厭,以後說不定還能再有機會抱得美人歸。


    “吃點清淡的好了,我找地方,走吧[綜]被獵殺的穿越者。”他說完就披上了白色的大衣和日本男人並肩走出了戲院的後台,來到了有些寂寥的胡同裏,因為受到最近事件的影響,很多人都不敢出來亂逛了,生怕槍炮不長眼誤傷了群眾。


    兩人到了胡同口,剛好有輛洋車不長眼的衝了過來,藤田修二連忙將“美人兒”抓進懷中,閃到了一邊。


    吳璧淩這才回過神,他抬眼望著日本男人的臉,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於是說道:“謝謝!”


    摟著璧淩肩膀的藤田低頭凝視他勾人的桃花眼,柔聲道:“這是我應當做的,您沒事就好。”隻可惜這個人有了妻室,要不他一定要將吳璧淩“金屋藏嬌”,好好的疼愛嗬護的。


    但吳老板畢竟是個風月好手,他見過男人的殷勤,當年那個軍閥追求自己的時候要比藤田修二更花心思,每次見麵必然贈送貴重的禮物,甚至還給他置了一處產業,就是現在吳家所住的宅子。但是他其實都不太看中這些的,他隻想找個知冷知熱,可心的男人為伴,以前他認為那個是沈鉞之,但他發現那隻是錯覺,沈公子隻把自己當成能一起睡覺的摯友,而非可以互訴衷腸的情人,或許這個藤田修二可以?但他已然不能輕易相信人了,因為男人之間的關係總會有終結的那天,到時候各奔東西,忙著養家糊口,飛黃騰達,就像他和鉞之一樣。


    不過,眼下他也沒有能看得上的男人了,且和這家夥相處一段再說吧?他輕輕推開藤田修二,扭過臉問:“一會兒到你那裏坐坐?”


    “當然可以。”他受寵若驚的答道,可今晚估計璧淩不會和自己過夜的,因為人家畢竟有年輕的妻子在家裏守著,但即便如此他也很開心,他也曾聽說有人為追求吳老板一擲千金包場三天,但卻連人家的手都沒碰到,而他呢隻不過是因為趕上了好機會,若是沒有周先生的堂會,他現在恐怕也隻是個坐在台下的普通戲迷罷了。


    進入五月,搬到中山鄉下的佟福來,母親和趙耀辰已經適應了鄉村的生活,這裏雖然沒有五光十色的商店,餐館,也沒有車水馬龍的熱鬧街道,卻有著清新的空氣和優美的山水。


    他們住的小院子圍牆很高,是個有著一百多年曆史的古厝,主人因為去南洋經商因此拜托有人出租,剛好那個友人認識趙耀辰,所以就順理成章的租了一整年,隻是為了不讓少爺的事情透露出去,佟老太太要親自料理家事了,不過她卻樂嗬嗬的,比住在公寓裏的時候還要開心,甚至還在院子裏養了幾隻母雞,每天都拿新鮮的雞蛋給福來弄了吃,說是自家養的雞才放心,才夠營養。


    而福來的肚子也漸漸的大了,入秋之後甚至要穿很寬鬆的衣服才敢偶爾出門溜達溜達,這還生怕被人懷疑,沒一會兒就匆忙和母親回到家中,無奈的隻好坐在院中仰望星空,但他卻覺得隻要孩子平平安安,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洋醫生說預產期是十二月初,但到了十月三十號的深夜,福來就被一陣劇烈的腹痛弄醒了。


    佟老太太聽到兒子的□聲,趕忙跑進來問道:“福來,肚子痛麽?”


    “娘我底下流了好多水。”他有些木訥的說,嘴唇發白,渾身發抖,完全弄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怕是孩子出了啥問題,可肚子卻依然抽痛不已,想起來卻沒有力氣動彈。


    “羊水破了,耀辰,趕緊開車去,福來要生了。”她驚恐萬分,連忙拿來毛巾給兒子擦汗,手忙腳亂的幫他穿衣服。


    趙耀辰一嗓子就讓老太太喊醒了,他連忙穿好衣服奔出房門,來到後院開車子。


    這時候,佟春燕也扶著二少爺出了門,慢慢的坐進了車裏。


    耀辰邊開車邊從後視鏡裏觀望福來痛苦的神情,生孩子的確是件苦差,他越發覺得少爺可憐了,到底是哪個男人幹了這麽混賬的事啊?此時,他忽然想起福來經常給奉天的沈老板寫信的事,莫非孩子的父親是那個招蜂引蝶的沈鉞之?


    他不禁咬咬牙,若真是那家夥他見麵的時候肯定要揍此人一頓,無論對方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讓少爺獨自受這份兒活罪啊?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他們便到了醫院,醫生護士齊出動,將佟福來推進了手術室重生之掌上明珠。


    而老太太和趙耀辰則坐在走廊裏等候,過了很久,手術室內才傳出一陣清脆的嬰兒啼哭聲。


    “生了,生了!”佟春燕喜極而泣,忙著擦眼淚。


    耀辰也感動得眼圈發紅,連忙勸道:“咱們應該高興,可惜佟先生在前線作戰,不能親自過來,他知道了一定也會開心的。”北伐戰爭已經打響,在蔣中正的領導下國民軍勝利在望,北洋軍閥步步敗退,現在形式越發明朗了,隻需要收拾掉奉係的張作霖,中國就能實現統一。


    她連連點頭:“是,你說的是。”哥哥也希望能早點抱上孫子,雖然福來生的孩子本應姓沈,但他們卻打算當成孫子來養,哥哥臨走前連孩子的名字都給起好了,男孩就叫佟天禹,女孩就叫天妤。


    洋醫生推開產房大門將一個很稚嫩且幼小的生命包在了白色的毛毯中,笑盈盈的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說:“恭喜二位了,是個正常的男孩雖然是早產,但是很健康。”她在中國行醫十年,還是第一次為□人接生,“產夫”身體好,特別能忍耐,原本比一般產婦要小的產道能夠順產已經是奇跡了。


    護士把全身被汗水浸濕的佟福來推了出來,老太太抱過外孫來到了兒子身邊,又忍不住老淚縱橫的說:“你看,天禹真可愛。”


    福來望著隻有四斤多的小寶寶,虛弱的問:“娘,爹也會高興吧?”


    “嗯,會的,他可喜歡男孩兒了。”老太太還是有些不放心,連忙掀開毛毯看了看外孫的小噓噓,這才踏實下來,這孩子的確是個百分之一百的男娃娃。


    趙耀辰覺得少爺的麵色蒼白,就上前關切的問道:“想吃什麽盡管和我說,我去買來。”


    “謝謝趙大哥,我現在隻想睡覺。”他尷尬的說,生孩子比拉洋車辛苦多了,看來他要睡上一兩天才能恢複過來吧?


    “行,你休息吧。”耀辰不由得笑了笑,便和護士一同送福來進了單間病房,他們打算在醫院住三天就回鄉下休養,當然還需要找個靠得住的奶媽來才是,因為少爺似乎不大有可能親自哺乳。


    從天禹出生的那天起,福來的臉上的笑容就多了,就連佟老太太也跟著沾了喜氣,每天都高高興興的。


    找來的奶媽姓張,人老實本分,除了喂奶,還會幫著做些家務,這讓佟春燕省了不少心,她打算過年的時候帶張奶媽回廣州,接著照顧小少爺。


    福來白天依舊跟著趙大哥學習,晚上就和寶寶玩兒一會兒,直到睡覺,出了月子之後,他又恢複了習武的習慣,因為懷孕而長了贅肉的地方很快就瘦了下去,看來學武的好處不僅可以防身健體,還能減肥。


    1927春節過後,佟福來和母親,趙大哥帶著天禹和奶媽返回廣州的沙麵公寓,準備參加明年初中央陸軍學校(南京本校)的入學考試,文化補習也進入了最後的階段,這一階段主要是學習英文,物理和化學,每個周末趙耀辰還會帶福來去打靶場和跑馬場學習射擊和騎術,對於這部分的學習內容福來可是相當感興趣的,他很細滑騎馬,也很愛射擊,最愛擺弄各種各樣的槍支,拿起來就愛不釋手的。


    佟先生在前線拍了電報說要福來和老太太準備六月份遷往南京,因為國民政府已經決定定都南京了,佟家所有的人也會陸陸續續到南京去,他還打算推薦長子榮飛到政府的金融機構去任職,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讓福來趕緊成為軍官,占到好位置。添了第一個小孫子(實際是外孫)的事,他也份外的高興,隻等著夏天的時候能親自抱抱小天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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