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身材偏瘦,寬大的衣服與其說是穿在身上,倒不如說更像是掛在身上,眼神銳利複雜,麵容卻還是少女的模樣。[]


    她整個人被水淋透,因為溫度的原因,臉色泛白嘴唇發紫。


    依舊挺下意識挺直著後背,凶狠的表情意味著她的確氣狠了,可是她眼眶卻泛紅了。


    宋毅覺得,如果現在他的心髒還可以跳動的話,或許,會在這樣的時刻,偷偷的停擺一拍。


    回想下他以前的生活,從之前的風光無限到之後的百人圍攻,一直到死,也沒有人為他流過眼淚,哪怕隻是紅了眼眶。


    他臉上的笑意慢慢的收了起來,抬起手想擦掉唐圓臉上的水漬,靈體卻穿著唐圓的臉而過,沒有留下任何的觸感。


    宋毅回過神來,收回手,臉上重新掛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你這是在擔心我?”


    唐圓茶盞扔過去就明白過來自己太激動了,僵在原地也不知道今天自己發什麽瘋,還好青羽作為器靈,沒有蠢到被人直接摔壞了。


    茶盞穿過宋毅的靈體直接懸停在了半空之中,堅持了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就後繼無力的掉下來,“噗通――”的紮進了水裏。


    “救命!救命!”


    “咕嚕嚕――要淹死了――咕嚕嚕……”


    唐圓沒有仔細去看宋毅的眼神有什麽不對,她收回自己外泄的情緒,在水裏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直接繞過宋毅,將淹水的茶盞從水裏撈了出來。


    “噗――”


    茶盞噴出一道水柱,將唐圓整張臉都噴了一遍,她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臉:“下次我會注意下周圍有沒有水,再把你扔出去。”


    青羽:“……”


    唐圓將茶盞收回掌心,側過頭看了宋毅一眼,這一會兒她的臉色已經恢複了正常:“鬼兄,你剛剛查看的情況怎麽樣?”


    一談到正事,兩人又回到了之前的相處模式,宋毅抬頭看著石洞頂端:“上麵是中空的,裏麵的確有一個木匣子,看外觀保存的還不錯,就是不知道裏麵的東西保存的怎麽樣。”


    青羽難得的沒有對唐圓剛剛的事情斤斤計較,在唐圓手心跳了跳:“就是那個,就是那個,快把東西拿出來。”


    唐圓斜睨了青羽一眼,然後把目光重新投向洞頂:“你以為我不想麽?我就是夠得住這個高度,就憑我身上唯一的武器匕首,就是開鑿也得有那個力氣吧。”


    宋毅考慮了一會兒,身上的光亮突然加強了,他右手一抬,唐圓綁腿上的匕首自動跳了出來,懸浮在宋毅麵前。


    ***


    十天的采茶季,無論有沒有得到茶葉,無論得到茶葉多少,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得到了什麽。


    也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集合的目的地,飛機已經一架接著一架的停下來,先趕到的沏茶師武師早早的就守候在一旁,無論之前多麽光鮮亮麗氣度逼人,現在看過去幾乎都是清一色的狼狽不堪。


    破爛髒兮兮的衣服,亂糟糟的頭發,整個人或是被泥土汙漬裹著,或是染著血漬。


    好一點的滿臉倦容,一臉慘白的站著,遇見熟悉的人還能打聲招呼,自嘲幾句。


    差一點的,身上或多或少掛了彩,有的甚至連站都站不住了,早就把什麽形象拋在來了外麵,一屁股坐在地上,閉著眼睛養神,看樣子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當然,這之中也有對比起來格外幹淨舒服的人,他們就好像隻是過來踏青,現在踏青結束,什麽模樣過來也準備什麽模樣回去。


    比如說,唐方。


    他身上罩著灰色的外套,隻有衣角沾著些泥漬,雖然臉色也並不是十分好看,但是對比一旁一群乞丐泥猴來說,簡直幹淨完好的令人發指。


    他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眉毛下意思的皺了皺,他的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眉頭越來越深:“現在是幾點鍾,湯圓好像還沒有到。”


    君閱相比之下要狼狽一些,臉上胡子拉碴,一掃平時溫文如玉的樣子,氣場銳利而逼人,他肩膀上受了道小傷,因為傷口被包紮起來,也分不清楚是人為的還是受到了野獸的攻擊。


    聽到唐方的話,他的表情也發生了細微的變化,視線也在眾人中掃了一圈,回答說:“我也沒有看見唐圓,現在大約是下午一點鍾左右,離最後的集合時間還有四個小時。”


    每一架飛機都登記了號碼牌相應的名字,也就是說來的時候你坐哪一架飛機,去的時候你依舊是坐哪一架飛機。


    當一架飛機相應的人員到齊,它就可以立刻起飛回鳳園。


    最後一架能等到的時間是下午五點,這個時候無論你來沒有來,飛機都會準時起飛離開。


    就像十天前那個老師說的那樣,隻能自己走回去了,曆屆來這種事情雖然比較少,但是不是沒有。


    唐方有些擔心,唐圓的性子這一年來越發謹慎,就連坐個列車都會提前半天,更何況是這種性質的集合。


    遲到的話,隻能說明……


    君閱也覺得大概被什麽阻礙了行程,不過要比唐方樂觀的多:“宋學長跟著呢,能出什麽事情?更何況現在全學院,隻要報上唐圓的名字,任誰都會手下留情,再等等看,或許一會兒就出現了。”


    唐方想了想,也知道這個時候急也沒有用,他從口袋裏掏了掏,拿出一支煙,正要點上就被君閱拿走了:“你才多大,煙還是別抽了,到時候唐圓過來看到不好。”


    就這樣,兩人耐著性子等了兩個小時,期間,不斷有人回來,飛機一架架的裝滿人飛走了。


    空地上的飛機越來越少,唐方臉色越來越凝重,終於還是忍不住再點了一隻煙,這一次君閱隻是看了一眼,並沒有阻止。


    唐方手拿著煙,卻沒有抽,而是夾在指尖,看著繚繞的煙霧一點點隨著時間升起,隨著時間消散,在空氣裏彌漫起煙草的味道。


    一支煙燃到盡頭的時候,視野中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唐方將煙蒂扔到地上,用腳踩滅,迅速的贏了上去:“宋學長……”邊說著邊向宋途的後方看,卻沒有看到意料中的人,


    宋途的臉色也一片灰敗,雙唇發白,像是幾天幾夜都沒有睡覺的樣子,隻要稍稍一用力就要倒下去的樣子:“對不起……”


    唐方一聽到這話,火氣刷的就升了起來,他握緊拳頭衝著宋途的臉一拳就揮了上去!


    “碰!”


    宋途腳底踉蹌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那麽大的塊頭,愣是被長相身材都偏中性的唐方給掀到在地,旁邊剩餘的人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都愣在了原地。


    “對不起?”唐方勾起嘴角冷笑,上去還想再補一腳,被身後的君閱給攔住了。“兩個人去,一個人回來,你就給我一句對不起?”


    君閱從震驚之下冷靜下來,將唐方拉到一邊,然後走過去將宋途從地上拉起來:“宋學長,希望你體諒唐方對唐圓關心的心情,我們現在隻想知道,唐圓去哪了?為什麽沒有和你在一起?”


    宋途擦了擦嘴角的血漬,這唐方雖然不是武師,但是近二十歲的小夥子,力氣自然不小。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說:“我和唐圓在之前約好,若是兩人走散了後,若是尋找未果,在走散的地方等待一天沒有等到對方的話,就按照地圖的路線各自走回目的地。那一天我們行走了兩天都沒能找到水源,我將唐圓安置在……”


    宋途的聲音沉穩,每一個詞每一個細節都描述著,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


    他找到水源後,趕在天亮前回到唐圓睡覺的地方,就隻看見了被踹開四亂的偽裝樹枝,還有淩亂的行李。


    他的心當場就沉了下去。


    灌叢中早就失去了人體的溫度,說明唐圓來開這個地方相當長一段時間,從幾個方向分散的腳印淩亂且重複著,一下子看不出目的。


    他隻好順著痕跡慢慢一直追查,在途中發現了唐圓沿途丟下的衣服,還有重量較大相對而言不是特別重要的行李。


    這說明,唐圓發現了證明異常,自己逃跑的,身後肯定還有人一直在追。


    痕跡追到一半就下起大雨來,不到半個小時,所有的痕跡都被大雨衝刷的一幹二淨,他以最後的痕跡為中心點,方圓一公裏的地方為直徑,開始了地毯式的尋找。


    卻如同陷入了茫茫大海中一樣,他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線索。


    整整一天之後,他帶著最後的希望回到唐圓睡覺的地點,又等了最後一天,最後時間的確來不及了,想起兩人的約定,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走向集合點。


    “也就是說,具體的情況,宋學長也並不清楚?”君閱反而鬆了一口氣,“沒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再等一個小時,若是唐小姐沒有到的話,我去和園長申請飛機的延遲和人員的調度,去搜索唐小姐。”


    沏茶師一個人在叢林裏太危險了,校方不可能放任沒有武師陪伴的沏茶師在這裏,然後讓她自己走回去。


    君閱將視線投向唐方:“唐方,你說呢?”


    唐方看著狼狽不堪的宋途,壓著火氣:“好,就等一個小時,到時候若是園主不同意調人,我會直接聯係唐家的人過來進行搜索!”


    唐圓背著一大個盒子爬上山的時候,幾乎累成死狗。


    她這種原本紙糊似的身體,能撐到現在還沒倒下,絕對是靈茶一杯接著一杯灌下去的結果。


    說到靈茶,她的確是要好好表揚一下青羽,大概是知道它那衝動的一下,差點害得她摔死,回來的路程中也不擺大爺款了,一直伏低做小,靈茶一杯接著一杯的沏出來。


    唐圓身上就有現有的茶葉,無論一個沏茶師獨自走來的過程有多麽苦逼,一杯接著一杯不要錢的灌下去,幸好也撐到了現在。


    她看了看手表,離下午五點還差幾分鍾。


    好歹趕上了。


    唐圓一隻腳踏入集合的場地的時候,裏麵的飛機一架接著一架正往下降落,不斷的有人從飛機裏下來,穿著統一,裝備齊全。


    “讓讓--”有人抬著通訊儀器從她身邊路過,忙碌的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


    “我們是不是記錯時間了?”唐圓緊了緊背著的盒子,往後退了幾步,躲到樹底不礙事的地方,有些不確定的說,“又或者走到演戲的武師隊伍來了?這陣仗……”


    【地圖顯示就是這個地方。】宋毅也決定奇怪,【飛機上的標誌的確是鳳園的,你找個人問問看。】


    唐圓揉了揉她雞窩似的頭發,看著在水裏浸過泥漿裏滾過地裏爬過的衣服,即使看不見,她也知道自己的形象早已經到了慘不忍睹的程度。


    猶豫了一下,用一雙還算幹淨的爪子抹了抹臉。


    剛上前走了幾步,就聽到有人在不遠處喊:“那誰,你怎麽還在這裏,沏茶師最後一趟飛機馬上就要離開了,除了相關的人員,這裏馬上就要清場了,你的武師呢?”


    唐圓看著對方五大三粗的大個子,視線在四周轉了轉,有些不確定的回答:“也許大概還在這。”


    對方被這話逗樂了,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笑:“什麽叫也許大概,你說說看你武師叫什麽名字,我或許見過也認識呢。”


    唐圓頂著一張髒兮兮的臉,彎著眼角笑:“那謝謝這位學長了,和我搭檔的武師是宋途學長。”


    “宋途啊--”對方在心裏反複念了三四遍,突然回過味來,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你是唐小瘋子?”


    髒亂的跟個乞丐一樣這太正常了,但是從側麵看出她這一路吃了多少苦,一個沒有任何野外生存經驗的千金大小姐,居然自己按時走回集合地了?


    太科幻了!


    他突然回過頭去:“都停下!停下!不是叫你們都好好看著麽?怎麽人回來還不知道?去通知外麵搜尋的人,說人回來了!唐圓已經回來了!”


    一個小時後,飛機上。


    唐圓坐在椅子上,手中端著一杯葡萄糖,她咬著吸管小口小口的吸著,滿足的眯著雙眼,雙眼彎成一個開心的弧度。


    她喝了半杯左右,才停下來,看著對麵氣壓一直不在常值的唐方,一巴掌就拍在了唐方的腦袋上:“你姐回來了,你就準備一直擺這個臉色給我看?”


    她一向是坦白的好孩子,剛剛就將事情前因後果說了一遍,掐去自己墜落山後差點被摔死的一段和後續“尋寶藏”的過程,隻說她逃到山頂的時候,不小心滾落下去,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原來的路回不去,隻能拿著地圖辨認方向,一路磕磕碰碰走了過來。


    隻是沒有想到,剛剛那陣仗,就是為了去搜救她特地從鳳園出動的,這麽一來,她在鳳園的名聲……想到這,唐圓搖了搖頭。


    “想讓我不擺臉色,姐你能不能自覺一點?別老往危險的地方湊,是茶葉重要還是安全重要?”唐方說到這冷笑,“那三個人,我總會查出來的,逼沏茶師墜山,居然沒有采取任何救助的措施,也沒有進行任何上報,要不是你命大,現在屍體都快腐爛了……”


    她倒是覺得對方也沒那麽可惡,頂多隻能算是見死不救這種級別上。


    不過第一次見到唐方對外人露出這麽冷酷的表情,唐圓決定還是,默默的替對方點蠟。


    坦白完,也喝完吃完,唐圓有些受不住飛機上其他人的眼光,她閉上眼睛準備裝睡,隻是沒過幾分鍾睡意就撲麵而來。


    想到旁邊就是唐方,她也沒有掙紮,痛痛快快的就沉入了睡眠之中。


    人在安全的地方睡的總是特別的沉,唐圓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窗外光在一瞬間變得刺眼了起來,她下意識用手阻擋著,等適應了一會兒將目光投向牆上的電子鍾,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睜著眼睛發了一會兒呆,自己不僅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身上被簡單的擦洗了一遍,衣服換成了睡衣,身上的傷口已經被簡單處理過了。


    這麽大動靜,她居然都沒有醒過來,可見這十天折磨的有多銷魂。


    “鬼兄,我衣服……”


    【是一個女老師換的。】


    唐圓鬆了一口氣,也不自討無趣去問宋毅到底看到多少,她從床上站起來,感受著自己骨頭銷魂的呻丨吟著,倒抽一口涼氣,適應了才繼續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今天若不幹幹淨淨洗個澡,她渾身都不暢快。


    拉開衛生間的門的時候,唐圓眨了眨眼睛:“鬼兄,你能不能出來在房間裏看看書什麽的,避避嫌。”


    【如果這是你願意的話,我就勉為其難的答應好了。】


    “嗬。嗬。”


    看著宋毅的靈體帥氣的飄蕩到書架前,唐圓鬆了一口氣,轉身進了衛生間。


    幹幹淨淨希望一個熱水澡,唐圓覺得自己從頭到腳輕了最起碼有十斤,她拿著毛巾擦著自己半幹的頭發,轉身走到房間裏。


    宋毅正飄在書桌前看書,他指尖那一點沾著靈力,朝著書本輕輕一點,書頁就如同上了電池一樣,自動翻頁起來。


    “在看什麽?”唐圓走到一旁的播放器前,打開播放鍵,放了一首悠揚的鋼琴曲。


    “這次帶來的手劄。”


    唐圓還沒來得及看,她整個人懶懶的坐在椅子上,隨意的問:“寫了什麽?”


    宋毅側過頭,臉上似乎有著驚喜,也有著驚疑不定:“如果上麵記錄是真的話,你或許可以以茶入武。”


    作者有話要說:五千字一章,再寫下去估計就發晚了,一千字明天補上。


    是的,我準備讓湯圓入武,不然偷屍體絕對不可能――


    ps:謝謝雪…的雷


    打個廣告,有興趣的可以去看看我的舊文,《瀾音》偏正劇(前期有一點點狗血),《以蛋》正劇偏萌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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