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人的字典中,委婉一直當作語言藝術和交際手段頻頻用到的。


    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委婉已經失去了它所存在的意義。


    唐圓第一次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覺得腦門上天雷滾滾,世界觀再次被刷新了一遍。


    她的思維還停留在前世,保持著對學校最大的尊敬,甭管你是私立的還是公立的,甭管你是重點還是普通學校,尊師重道這四個字已經深深的鐫刻在了她的骨子裏。


    所以,她才會在唐家中的課廳之前,一跪就是半天。


    所以,她才會在鳳園即使差點被害死了,也沒有回唐家囉嗦一句。


    所以,她才會跟著自家便宜的師父,沒有緣由的滿世界的亂跑。


    鳳園在她眼中,應該是和中國那兩所招牌學校一樣,有曆史有文化的沉澱還有嚴格而良好的教育。


    可是宋毅有,兩點說的很對。


    鳳園的建立,是為了鎮壓他這個前無敵反麵大boss,若是他並不是反麵大boss呢?


    那鳳園的簡曆是為了掩蓋什麽?還是為了鎮壓什麽?


    而學生去鳳園,相當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鳳園的器靈,而另一部分是因為鳳園這塊招牌,剩下的是大部分是為了裏麵的人脈……


    “明麵上,鳳園是各大家族妥協的產物,也就是分贓不均的產物,這樣畸形的產生的一座學校,唐圓你能期望它有多正常?”宋毅說這話的時候,兩人剛剛從宋家的小根據地回來,他站在門前,抱胸看著窗外,冷冷的笑著。


    唐圓剛想反駁的話,徹底被吞進了肚子裏。


    然後兩人一夜未睡,宋毅從開始到結尾,事無巨細的向唐圓解釋了一遍。


    她相信宋毅麽?


    答案是當然相信,她相信宋毅如同相信自己。


    如果這個世界上,連一個為了她連命都不顧的男人都不能相信,那麽她還能相信誰?


    唐圓之前在這個世界建立的世界觀被碾成粉塵,然後被自己一點點撿起來,靠著所有串聯起來的信息堆成另外一個。


    雖然醜的無與倫比,雖然看上去搖搖欲墜。


    但卻在向她訴說著,或許這才是真正的這個世界。


    顧凝遠在鳳園當了二十年的老師,他站在全然正義的視角,對鳳園的看法不僅正麵而且牢固異常。


    唐圓沒有選擇委婉的去說,而是單刀直入,刀尖像是直接紮入顧凝遠的胸口,讓他內心被割開一道口子,有鮮血在不斷的往靈魂深處湧進。


    “不可能。”顧凝遠啞著嗓子搖了搖頭,他的視線刷的醫生轉到宋毅的位置,“你到底有什麽目的?不僅蠱惑我徒弟幫助你逃出來,現在還要蠱惑哦徒弟欺師滅祖!”


    欺師滅祖!


    這四個字說的太重,以至於唐圓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所有的思緒都糾纏成一團。


    準備了一上午的說辭被生生的壓回了肚子裏,她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話來。


    宋毅瞟了一眼唐圓受傷而故作堅強的表情,放下手中的書,笑著說:“唐圓,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為顧老師準備晚飯麽?我想他應該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嚐過你下廚的東西了。”


    這是標準的支開的借口,但是唐圓低著頭想了想,還是點點頭,她呆在這,還真的不知道怎麽向自家師父開口。


    看著唐圓走出去關上房門,宋毅朝著顧凝遠床邊邊走,雙手伸到領口,一點點的將衣服領子解開。


    他是武師,又是高階,幾乎無視於季節溫度的變化,無論是什麽天氣,永遠是一層單衣,隻有出行的時候為了考慮唐圓的身體,會穿上一件風衣或者大衣。


    他這會兒在室內,單衣沒過一會兒就脫完了,裸丨露著上半身,露出上身很多疤痕。


    宋毅作為武師,又是被打敗後才鎮壓的,身上有很多疤痕很正常。


    他雖然靈體沒有,身上的還是有自愈能力的,雖然恢複的緩慢,可還是結疤了,一條條一道道的縱橫交錯在身上。


    這種事情別說別人,就是昨晚整天都有肢體接觸的唐圓都覺得很正常。


    但是顧凝遠不是唐圓,他有著唐圓所沒有的幾十年的閱曆,他看著宋毅身上的傷痕,僅僅一麵,他的眼神就收縮了一下。


    “看出來了?這些是我醒來之後故意留下的。”宋毅勾著嘴角笑了笑,也沒用扣回來,二十走上前將顧凝遠身上的束縛給解掉了,“聖階什麽概念,唐圓或許不清楚,但是我相信你是很清楚的,這些傷口最近的幾道離現在離我重新醒過來絕對不超過一個月時間。”


    聖階身體,表體的自我愈合能力達到一種恐怖的狀態,即使宋毅因為失去靈魂而陷入永遠的沉睡,幾百年前的傷口肯定也早已經消失了無影無蹤了。


    而且宋毅身上這些不是刀傷,而是——


    “解剖的傷口,管子插丨入的傷口……”宋毅對著顧凝遠說,“看起來這種場景是不是很熟悉?”


    何止是熟悉,唐圓、唐方、各大家族那些死去的或者生不如死或者僥幸活下來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各種醫療器械留下的痕跡。


    顧凝遠身上還被五花大綁著,他慢慢的閉上眼睛,然後又慢慢的睜開眼睛:“宋毅,你當年是為什麽被圍剿?”


    “滅了紀家。”他重新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兩人視線持平,少了原本對顧凝遠的壓迫,他臉上冰冷的像是沒有一絲的表情,“這不是你們一直在說的麽?”


    顧凝遠深深的吐出一口氣:“我想聽你說。”


    宋毅食指敲在椅子的扶手上,一下一下有節奏的敲擊著,似是在決定從哪說好些。


    幾十秒鍾後,他終於停了下來,表情並沒有變過:“我不滿十七歲就入了天階,二十五歲歲破天入聖成了武聖……如果你是那些習武近百年或者幾百年的,還是隻有天資好餓,才能堪堪到達天階的武師們,你會怎麽覺得?”


    宋毅並沒有讓顧凝遠回答,而是自顧自回答著:“會不會覺得我是靠外物成就的?比如聖階茶藥?比如武功秘籍?如果這些都查不到的話,是不是還有可能是我身體裏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顧凝遠沉默了。


    是的,他第一次聽見宋毅的事情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史書上甚至連一名記載的武聖都沒有,可宋毅他二十五歲就輕輕鬆鬆進入了。


    “二十五歲,太過年輕,年輕到即使加上絕世天資,也沒用任何的說服力。”


    “所以我應該是外物催化而成的,才會根基不穩,甚至造成了我之後的入魔。正因為入了魔,所以我就沒有了約束和武心,殺人成狂一個家族說滅就滅了……各家族為了正義,也為了自己不成為下一個被滅掉的紀家,各家聯盟起來,最終將武魔也就是我合力鎮壓在塔下。


    “為了看守我,防止我複生,從而建立了鳳園,也為了順利的瓜分我的私產。”


    “一切多麽正義和無私,死在我手下的那些,也成就了可歌可泣的、為了正義而無私犧牲的各家族的前輩們!”宋毅說到這,居然笑了起來,他笑的淡漠,淡漠到一雙眼睛都冰冷到沒有一絲感情,“你們所得知的,是不是這個版本?”


    正如宋毅所說的,一切的一切,從頭到尾,都是那麽的理所得應當,以至於顧凝遠當年讀到這段曆史一直到現在,都從來沒有懷疑過。


    他調查了茶丸事件多年,見多了躺在實驗室裏的一身傷痕滿身管子的沏茶師們。


    身為沏茶師,他也見多了武師們對實力幾乎扭曲的渴望……


    他看著宋毅身上的身前的的傷口,眼神突然的晃了起來,有什麽在慢慢的動搖起來。


    顧凝遠啞著嗓子:“你的版本是什麽……”


    “我的版本啊,讓我想想——”宋毅慢慢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又恢複了波瀾不驚。“那日……”


    那日,幾個家族族長找上宋家門,大概的意思是舉薦宋毅當武師領袖,統一武師界,號令全大陸。


    也會幫助宋家武家這一邊自立門戶,讓他們完全獨立於茶藥宋家。


    相應的,宋應該把一些武學的捷徑分享給他所領導的武師麽,幫助所有武師共同進步。


    話說的有些隱晦,大體意思是這樣的。


    宋毅從心底厭煩這種打交道,既沒有用心聽也沒有仔細聽,連言外之意都沒有聽出來。


    宋毅這人從出生開始,就似乎是為了練武的,最看不起的就是走捷徑,他年少驚才絕豔,一股子傲氣,骨子裏淡漠,宋家覺得宋毅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從來沒有想過糾正他。


    心底排斥著,說出來的話就有些孤傲的味道,吵了幾句就談崩了,他當場拂袖而去——


    在日後遊蕩的日子想了想,他們應該是想得到什麽聖茶、功法、什麽秘藥之類的……


    事後,慢慢的就有風言風語說宋毅是走旁門左道,他都是冷冷一笑,完全不予理會,這個世界本就是強者為尊,那些上不得台麵到處蹦達的嗯根本讓他提不起興趣去關注。


    到後來越傳越邪乎,甚至具體到了什麽功法,什麽聖茶,什麽秘藥……都有板有眼的。


    那會兒還是他爺爺當家,孫子一躍成為聖階,並沒有讓這位德高望重的家主失去原有的睿智和穩重,他開始打壓謠言,追查源頭。


    最後的源頭,是紀家。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猜,我今天為什麽這麽早發文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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