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當大地剛從薄明的晨嫩中蘇醒過來的時候,在肅穆的清涼的果樹園子裏,便飄蕩著清朗的笑聲。鳥雀的歡噪已經退讓到另外一些角落去。一些愛在晨風中飛來飛去的小甲蟲便更不安地四方亂闖。濃密的樹葉在伸展開去的枝條上微微蠕動,卻隱藏不住那累累的碩果。


    看得見在那樹叢裏還有偶爾閃光的露珠,就像在霧夜中耀眼的星星一樣。而那些紅色果皮上的一層茸毛,或者是一層薄霜,便更顯得柔軟而潤濕。雲霞升起來了,從那重重的綠葉的斡隙中透過點點金色的彩霞,林子中映出一縷一縷的透明的淡紫色的、淺黃色的薄光。


    楊薇羽打扮好後,走在花園裏,欣賞著園子裏的美景,此時管理園林的張大叔正拿著一把剪刀在修剪一些過長的米蘭。她輕輕走了過去,叫了一聲:“張大叔,早啊。”


    張大叔回過頭來看著楊薇羽,臉上顯然很是驚訝,想不到她會主動來給自己打招呼,而且沒有絲毫擺架子的樣式。不像梅兒小姐……雖然她也是羅家招聘進來的特殊“打工人”但是羅夫人有令,這裏所有的人都要叫她小姐,也要把她當成真正的小姐一樣服侍。當然不用說也知道夫人這樣做,目的就是為了將來肚子裏的孩子。


    他連忙受寵若驚地道:“薇薇小姐,你也起得那麽早啊?”


    薇薇,這裏的人也都是這樣稱呼她的,這樣的稱呼讓她覺得比較親近。就像媽媽也是這樣叫自己的。楊薇羽看了一下時間道:“也不早了,都快八點鍾了。”


    張大叔靦腆地笑了笑,不知說些什麽好,一向他就是個無言的人,尤其在主人的麵前,他說話有時更是緊張得語無倫次的。


    薇薇接著道:“張大叔,你以後就叫我薇薇吧,這樣我比較容易接受。”小姐的這樣的尊稱套在自己的身上,實在讓人覺得很別扭,自己隻不過是個窮得要靠出賣自己為生的窮鬼而已。


    張大叔點了點頭,接著又是一陣傻笑。忽然他在看向楊薇羽身後的時候,笑容刹時間就僵住了,他急忙轉身拿起手中的大剪刀,拚命的修剪著。


    這一突然的轉變讓楊薇羽感到奇怪極了,他的樣子就像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一樣,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懷著不解和幾分同樣的緊張,楊薇羽轉過身來,看見梅兒正把臉拉得長長的走向這邊。一過來就開口罵道:“叫你在這裏剪草你不認認真真地剪,還要在這裏勾三搭四,不想做了的話,就給我滾!”


    聲音好淒曆!勾三搭四?找個人隨便聊了幾句也叫勾三搭四了嗎?


    張大叔一邊對她哈腰點頭一邊道:“對不起,梅兒小姐,我這就認真工作,請你不要解固我,我家裏還有老婆小孩等著我養啊!”


    梅兒的臉還是拉得像馬的一樣長,雖然知道自己沒有話的餘地,但是楊薇羽還是忍不住替張大叔喊冤道:“這不關他的事,是我無聊才走過來打擾張大叔工作的。”


    聲音很小,卻有著讓人不能抗拒的肯定。張大叔一臉驚訝地看著楊薇羽,臉上還帶了幾分感激。這羅家,對於梅兒小姐,人人為恐避都避不開,但是她卻竟然為了自己敢跟梅兒小姐理論。


    不止張大叔驚訝,就連梅兒也有幾分驚訝地轉過頭來看著楊薇羽,眼神是厭惡的,她淩厲地道:“你敢頂嘴?”在這個家裏的下人,也頂撞她的人,楊薇羽還是頭一個。


    看她如此的生氣,楊薇羽心裏雖然有些害怕,但是也執著地道:“我這不叫頂撞,我說的隻是事實而已。”自己不能因為害怕她就要放棄自己的人生觀念,是則是,非則非。又何必因為某些原因而改變現在的看法呢?


    梅兒把楊薇羽從頭打量到腳,像在看一個讓她敬佩又惹她不得不更加要防範的物品一樣,良久,她才道:“你不要以為這裏的下人叫你一聲小姐,你就有著跟我一樣崇高的地位,告訴你,你隻不過是我們家花了一百萬租來下蛋的母雞而已,隻要到時孩子一落地,你馬上就會給我們踢出這個家。還有,你最好不要對琪韜有任何的非份之想,不然你會死得很慘。”梅兒冷冷道。


    看著梅兒猙獰的麵孔,想到躺在醫院的媽媽,還有賭債如山的爸爸,楊薇羽無助有些想流淚,一百萬,她這就樣把自己賣了……


    不過,梅兒的擔心是不是太為之過早了呢?自己現在連琪韜少爺是個長什麽樣的人都還不知道,又怎麽會對他有非份之想呢?她輕輕地笑了笑,對梅兒說:“梅兒小姐,你放心,隻要孩子到時一生下來,別說你們會踢我走,就算你們不趕我,我也會自動消失的。”因為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她還要回去照顧媽媽,還要掙錢替爸爸還債。最重要的,她還好想回去讀書。以前的成績那麽好,就樣就放棄學業了,實在是不甘心。


    隻是……


    她最擔心的就是:生下孩子後,她能完全放得下他嗎?


    會的!孩子隻不過是還沒懷上就給自己賣掉的物品。隻要自己一切回到過去,相信很快就會忘記他的了。


    梅兒滿意地笑了:“那就最好不過了,我就擔心你貪上了這裏的榮華富貴,賴在這裏不肯走了。不過,現在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多了。”說完,梅兒轉過身子像終於放下了心裏的大石頭一樣笑著離開了。


    看著梅兒的身影,楊薇羽站在原地上歎了口氣,一旁的張大叔看了幾眼她,幾次想說什麽,但是最後還是放棄了。拿著他的大剪刀,有一下沒一下地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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