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江上航,陌天歌沒有立刻下山,而是拐到了一個山坳裏一仙難求。


    看了看周圍沒有人,她簡單地布下一個匿形陣,飛快地將身上的衣衫換下。


    雖然她隻是門派中一個煉氣小弟子,可若這麽無遮無掩地下山,江家很容易就能查到她的行蹤。幸好江承賢並未將她的事情說出去,隻要換了裝束,想必事後也不會有人懷疑。


    換上一件女裝,簡單地挽了個發髻。確認沒什麽問題,她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雲霧派弟子眾多,每日都有弟子來來去去,果然,下山過程中,她完全沒被注意到,順利地到了山下坊市。


    七拐八彎繞回小院,她推開門:“二叔!”


    仍然坐在角落打坐葉江被她嚇了一跳:“你……小天?你怎麽換回了女裝?”


    不必再裝,陌天歌急道:“二叔,我們快走,我惹禍了!”


    “什麽?”


    “我、我把門中結丹師祖的直係晚輩殺了。”


    這句話令葉江大吃一驚:“怎麽回事?”


    晚一點時間就多一點危險,陌天歌著急不已,道:“路上再說,二叔,我們先走吧。”


    葉江想了想,這孩子從來不會危言聳聽,當下撐起身來:“好,你趕緊把該帶的東西帶上,我們這就走。”


    叔侄倆動作很快,不過一刻鍾,就已經收好了所有需要帶走的東西。


    走出雲霧山坊市,葉江放出一柄拂塵法器,兩人便乘著法器離開了雲霧山。


    “二叔,你能撐得住嗎?”看到很久沒有出行過的二叔臉色蒼白地操縱著法器。陌天歌不禁心中愧疚,二叔時日無多,可是卻被她連累逃命,這一路上若有意外……


    葉江搖搖頭,神情鎮定:“沒事,隻是趕路消耗不了多少靈氣,你先說說是怎麽回事。”


    陌天歌便將今日遇到的事說了一遍,末了問道:“二叔,我們跑得了嗎?”


    在聽她講述的過程中,葉江一直臉色凝重。此時半晌沒有說話,最終隻是歎道:“你啊……現在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了嗎?”


    陌天歌低頭:“我太自大了,沒把別人看在眼裏。”


    葉江道:“你能明白就好,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莫要再犯。前些日子你說你遇到了故友。為何卻沒有跟我說你還透露了自己的秘密?”


    陌天歌羞愧道:“我……我忘了。”


    這個答案令葉江微微皺起眉頭:“你是不是覺得,對方不過是一個小修士和一個凡人,並不能把你怎麽樣。所以根本沒放在心上?”


    陌天歌遲疑了一下,點頭:“嗯,天巧……我相信她不會說的,而且。他們又不知道我在哪,到哪裏去找葉小天?”


    “胡說!”葉江厲聲斥道。“你要記著,秘密隻有不說出口才叫秘密,凡人有句話叫隔牆有耳,還有一句話叫陰差陽錯,這世界沒有篤定的事!你想的確實不錯,普通情況下,他們兩人就算起了壞心也不能拿你怎樣,可你自己也沒料到,這個秘密會被一個知道葉小天是誰的人發現吧?”


    陌天歌默默挨訓,又聽二叔繼續說道:“這幾年二叔沒時時刻刻在你身邊。沒想到居然讓你養出這等自傲的脾氣來。你是有點小聰明,可修仙之人有幾個不聰明?你以為你經過幾次廝殺,能打贏大多數同階修士就很了不起了?你若有這種想法。不如早早回去找死的好!”


    說完這番話,葉江覺得一陣頭暈——壽元將近。大傷在身,他如今雖然還是個築基修士,身體卻弱了很多。


    陌天歌發現,連忙扶住他:“二叔!”


    吞下一顆丹藥,葉江擺擺手:“還有,你要知道,把秘密告訴別人,就是要別人一起承擔風險。你那位姐姐,若不是知道你的事情,也許就不會死,有些事說出去,是害人害己!”


    陌天歌咬住唇,沒反駁。天巧……確實是她害死的,也許就是天巧記著她的叮囑,所以被江承賢看出破綻,結果慘遭搜魂,夫妻一同喪命——她犯的錯,卻要另兩個人承擔後果。


    葉江看到她的神色,終是停了訓斥,平靜道:“好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傷心也沒有用了,眼下還是想想怎麽躲過去吧。估計隻有一兩天時間,一兩天後,估計對方就會追過來了。”


    陌天歌沉默了許久,才問:“二叔,我們真的走得了嗎?”


    葉江望過來一眼,肅聲道:“說出這句話,你又犯了一個錯誤。要記著,無論到什麽境地,都不能放棄信心,有的時候,也許你隻要再堅持一下,就能逃出生天。”


    陌天歌點頭:“我知道了,二叔。”


    看她乖乖聽話,葉江幽幽歎了口氣,緩聲道:“小天,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二叔以後不能再保護你了,你要成長到可以保護自己,知道嗎?”


    他的語氣很無奈,聽得陌天歌鼻子一酸:“二叔……”


    葉江隻是拍了拍她的頭,好像小時候一樣一仙難求。


    最後,兩人在北邊山腳的一個小鎮停了下來,收斂氣息,裝作一對修為隻有煉氣三四層的爺孫,住進了小鎮客棧。


    “假如對方結丹修士親自出手,我們是無論如何也跑不掉的,不如就藏身人群之中。”葉江這般說道。


    陌天歌對此並無異議。薑是老的辣,二叔行事比她妥當,再說,二叔如今的身體,實在不適宜長時間趕路。


    在這小鎮住下兩天之後,陌天歌果然注意到天上飛過的築基修士多了,此處離雲霧山很近,這些很有可能是因她而來的雲霧山築基弟子。


    她心中忐忑,如果被找到,二叔實力受損,她又還未築基,幾乎是沒反抗餘地……


    “小天!”


    “啊?”陌天歌回過頭,望向**打坐的二叔。


    葉江看著靠在窗前的她,淡淡道:“看也沒用,坐下修煉吧。”


    “可是……”她實在是定不下心來。


    葉江深深地看著她,最後歎了一聲。


    這聲歎息,令陌天歌覺得羞愧,她似乎太不爭氣,讓二叔失望了。


    葉江看著她許久,終於說道:“過來,二叔想跟你說件事。”


    陌天歌聽話地走過去,坐到床前的凳子上,輕聲道:“二叔,你說吧。”


    “小天,你可記得十年前的事?”


    陌天歌輕輕點頭。十年前,就是她來到昆吾的那年,她被玄清門築基弟子葉景文從俗世帶到昆吾,交到二叔手裏,從此正式踏上修仙之路。


    “那……你可記得玄清門?”


    陌天歌再度點頭,卻不解:“二叔你提玄清門做什麽?我們不就是為了避開他們才來到東昆吾的嗎?”


    葉江搖頭,歎道:“此一時,彼一時,這兩天我思來想去,你……還是去玄清門吧。”


    陌天歌大吃一驚:“二叔?”


    葉江輕輕笑了笑,麵色鎮定,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玄清門是天極第二大派,在西昆吾勢力強大,你若去了玄清門,至少可以平平安安地修煉。”


    “二叔!”陌天歌急道,“你不是說,他們對我心懷不軌嗎?現在我們逃了十年,為什麽……”


    葉江卻苦笑道:“不錯,我當年偷聽到葉景文與鄭宣的對話,那守靜真人要你歸入玄清門,似乎也是對你的體質另眼相看,我不敢冒險,才會當天就帶你逃離東蒙山。可是……我這幾日想來想去,你父親說,守靜真人對他立下了心魔誓,所以才將你的事交給了他,眼下你有性命之危,二叔又坐化在即,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做你的靠山。”


    “我……”陌天歌頓了一會兒,低聲道,“二叔你不是說了嗎?他雖立下心魔誓,可若隻是命令我與什麽人雙修,也算不上是違背誓言……”


    “話是這麽說,可要是你死都不允,他應該不會傷你性命。我原是不忍心你去了玄清門受委屈,以為自己還有一百年時間,可是眼下惹了這等禍事,二叔又壽元將近……”


    “二叔!”


    葉江看著她,仍是說下去:“讓你一個人麵對一派追殺,二叔不放心,所以,還是賭一賭吧!”


    看到二叔堅決的神色,陌天歌知道這次他是下了決心,可是她自己下不了決心。去玄清門?兩次無意中泄漏秘密,都給她帶來滅頂之災,生活在一個知道她秘密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她怎麽可能安心?


    “不,二叔,我以後去西昆吾,雲霧派不是大門派,隻要我去了西昆吾,就不會有事……”


    “可若再一次泄密呢?你能每一次都逃過嗎?”


    “不會有以後!”她幾乎是喊的。


    葉江隻是堅決地搖頭:“你不能保證。”


    “二叔……”


    葉江又微微笑了,憐愛地看著她:“……天歌,這還是你跟著二叔以後第一次穿女裝。二叔這兩天總在想,十年前,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是個多麽可愛的小姑娘……”


    “我……我並不……”


    “是,你並不是很渴望做回女子,可是二叔希望你可以有這個機會,做一個真正的女子——不是葉小天,是陌天歌。”他又笑了,“而且,你知道嗎?二叔特意留意了,這幾年玄清門根本沒人出來抓我們,這代表著……也許,守靜真人值得相信。”


    麵對二叔蒼老的麵容,陌天歌沉默了。二叔不會害她,她知道,可她也知道,二叔此舉是無可奈何。因為,若是二叔不在了,她一個人,是決計逃不開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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