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衝出破廟,才知道這是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


    雖然很冷,有微微的風吹過,陽光卻燦爛耀花如雪的眼眸。


    縱然是眩暈,腳下虛空,邁不動步子,如雪還是堅持著往鞭炮聲和嗩呐聲所傳來的方向走去。一邊走她一邊思索,她這樣執意的想要看見楚澤,尤其是在大婚之日,究竟是對是錯。


    可是不管是對是錯都已經無所謂,她從府院裏逃出來的那一刻起,就是她下定決心的時候。


    如雪出現在迎親隊伍前麵的時候,左右圍觀的民眾們都唏噓不止。


    更奇特的是,在隊伍停止前行,嗩呐聲也停止吹奏的時候,忽然刮起一陣大風。


    如雪散亂糾結的長發被風掀起,一張灰撲撲的臉露出來,身上的衣衫也被這股大風掛的飄飄浮浮,零星四散的紅色紙屑隨風翻飛,大紅的衣衫,大紅的轎子,眼前的一切都是大紅一片。如雪忍也沒忍住,兩行眼淚滑過臉龐,灰撲撲的臉蛋上露出清晰的兩條白色淚痕。


    走在隊伍最前麵的是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紅衣襯托下的楚澤,英挺峻拔,絕世不凡。


    她的落魄悉數落在楚澤眼中。他猛然拉住馬韁,馬兒仰天長嘶。


    他找了她整整一個月,她就像是人間蒸發掉了一樣,到哪裏都找不到,如何都找不到,她和她那個重病在身的母親,一夜之間消失在空氣裏,村子裏的人都不之母女去向,就是如雪的好友蘋婇都一問三不知的搖頭。


    可是就在他成親的當口,身後的轎子裏坐著的是他的新娘,他們彎曲前行的目的地是將軍府的新房,他要迎娶身後花轎裏的女子的時候,月如雪出現在他眼前,就像是從天而降一般,落魄流離的像個叫花子,而她的眼淚像滔天洪流一般澆熄了他心裏燃起的一點點火焰。


    他如何都看不得她流眼淚啊。


    可是這麽多天來她究竟是藏身在哪裏?這些日子她都是怎麽度過的?緣何落魄到此種地步?


    兩人對視的瞬間,楚澤隻覺得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像是一句咒語魔法,他看到之後便沉溺其中,難於自拔。


    整個人像是不受控製,揮手猛然拍打著馬屁股,白馬撒蹄往前飛躥,在白馬貼著如雪身邊飛馳而過的時候,楚澤伸手將髒兮兮又滿麵塵灰麵色難辨的如雪一把抱上白馬。


    如雪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唯獨是閉上雙眼。


    他瘋了嗎?這個鮮衣怒馬,少年佳公子,不是已經成了別人的新郎,那麽他在這個時候將她抱起來又要做什麽?


    他難道不知道周遭都是看客,這成百上千觀禮的百姓會怎麽傳揚這件事?楚將軍大婚當日的行徑莫說是墨城,就是雲大都也將傳為笑談啊!


    送親迎娶的隊伍隻是暫時停滯,卻不想新郎策馬抱著一個忽然衝出來的髒兮兮的女人不見了。這讓花轎裏的新娘情何以堪?


    楚澤卻如同瘋了一般,一手挽住如雪盈盈的腰肢,另一隻手不停拍打著白馬,讓它不住飛奔。


    楚澤將如雪緊緊抱在懷裏,就如同怕一鬆手她就消失了一樣。


    說來也奇怪,她雖然在破廟裏苦熬兩日,此刻身上的衣衫肮髒難辨,而臉上滿是塵土和淚痕,身上卻依舊淡香嫋嫋。這分明是那日分別之後一直縈繞在他鼻尖的味道。


    “你去了哪裏?雪,這些日子你去了哪裏?”楚澤將下巴輕輕貼在如雪發絲之間,馬兒顛簸的前行,他能感覺道她輕輕的喘息。她太累了,體力透支,此刻在馬背上顛簸,隨時可能昏厥過去一般。


    “……”如雪無從說起,垂首,低泣。隻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麽時候雙手環抱住楚澤的腰,可是他身上那大紅綢緞的喜服,刺傷她的眼睛。她心裏無限悲哀,無限感懷。“我是來還回楚公子的珠串的……”她猛然縮回雙手,卻因為重心不穩,差一點跌落馬下去。


    “珠串?”楚澤有些疑惑。


    “對,就是珠串,這價值連城的東西,如雪不慎毀壞了一枚……如雪知道就是賠上身家性命,我也賠不起,所以,還請楚將軍寬諒!”


    “誰要你還我?”楚澤俊美的臉龐有些抽搐,漂亮的眼眸裏盛著怒氣。


    如雪的舉動出乎他意料之外,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楚公子停馬。”如雪心裏酸楚,麵上卻假裝堅強,道,“我找楚公子,不過是為了了卻一番心願,耽擱公子迎親實在是如雪不想看見之事!”


    “哦?”楚澤長噓一聲哨音,馬兒停住。


    如雪掙紮著想要自己下馬,卻被楚澤攥緊了腰身而不能動彈。


    就是下馬,他都不許她自己來,而是抱著她飛躍馬下。


    可是就算如此又能怎樣,他的新娘子分明在大街上的迎親喜轎裏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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