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坦白


    玉紫向後退去。


    目送著公子子堤的馬車,不疾不緩地向前駛去。玉紫低著頭,尋思起來。


    不一會,宮沙啞的聲音在她的身後傳來,“我兒何寂寂獨思?”


    玉紫迅地回頭,她跳上驢車,坐到父親的身邊,朝著前麵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便湊近父親低低地說道:“父親,公子子堤令我潔麵後見他!”


    “啊?”


    宮驚住了,他臉色一白,急急地說道:“這,這可如何是好?萬一他見到你是女兒,會不會以為你我欺騙於他?”


    這時的人,骨子裏便認為信諾是一個人最重要的幾種美德之一。對於欺騙的反應相當的劇烈。玉紫知道,宮是擔心公子子堤一怒之下,會殺了她!


    她抿了抿唇,半晌後,才低聲說道:“或能得脫


    。”


    她的話中,沒有多少自信。


    宮聞言,長歎一聲。


    玉紫低頭尋思了一陣後,抬頭看向宮,說道:“我觀公子子堤,似是溫和之人。”


    宮點了點頭,道:“若不是暴虐之人,便不會因此事輕易責殺。”他說到這裏,看向玉紫的眼神閃了閃,暗暗想道:玉相貌甚美,許能合得公子子堤心意,被他納入後苑為姬。


    這樣一想,他的心倒有點熱了。


    對於老人來說,女兒長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玉紫如此能嫁給一位公子為姬,雖然這位公子隻是質子,雖然隻是一個普通的姬,可至少也是一個歸宿。


    車隊經過溪流旁時停了下來。玉紫跳下驢車,找到溪水的上流,見左右沒人,便把自己清洗一淨。


    她低著頭,對著水中的倒影瞅了又瞅。


    水中的人,已不複初見時那般紅潤飽滿,這幾個月的風餐露宿,使得原本圓潤的臉變得削瘦了,原本白裏透紅的小臉,變得蒼白了。


    玉紫這個身體,五官隻是清麗,最大的長處是肌膚雪嫩,眼神清澈,舉止從容鎮靜有貴族風範。現在臉色一差,便遜色了一分,又身著破舊的麻布衣,不加修飾,更是遜色一分。現在的她,比之剛到貴地時的麵容,直是遜了一籌。


    隻是,左瞧右瞧,水中人,娉娉婷婷,分明是一個妙齡好女。哎,這個樣子,真的很難冒充少年啊。


    這可如何是好?


    玉紫咬著唇尋思起來。


    她的身後,是一眾喧囂的劍客。車隊行走,每靠近溪河,便會停下來休息一番。現在眾人又在休息,有幾人還在下遊取水洗刷。


    玉紫把泥土在臉上塗了又拭,拭了又塗。那泥土塗在臉上,太顯形了,根本不是本來膚色。()


    弄了二刻鍾,眼見那邊傳來了催促聲,玉紫一咬牙,暗暗想道:這個公子子堤內心憂結,外表雖然冷漠,實際上是個溫柔和善之人


    。這樣的性格,若是利用得好的話,完全可以不被怪罪。


    想到這裏,她狠狠地在地上跺了跺腳,身子一轉,大步朝著車隊眾人走去。


    一個劍客遠遠地看到她走近,右手一揮,叫道:“小兒,公子喚你前去。”他說到這裏,揮舞的手不由定在了半空。


    伸手揉了揉眼,那劍客愕然轉頭,朝著左右問道:“這,這,他?我眼花矣?”


    沒有人回答他地問話。


    眾劍客都張著嘴,錯愕地看著低頭走來的玉紫。


    直瞪著她走向公子子堤所在的榕樹下,一個劍客才吃吃地說道:“這,這便是那髒汙小兒?”


    。。。。。。


    玉紫低著頭,緩步來到了公子子堤麵前。


    俊美絕倫的公子子堤,正跪坐在塌上,慢條斯理地飲著酒水,高大的榕樹,擋住了投向他的太陽光。斑斑駁駁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映著他那俊挺的五官,憂鬱的眼神,直是美得難言難畫。


    公子子堤的左邊,跪坐著那個須蒼白的老人。而眾劍客,則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嘻笑打鬧。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玉紫地走近。


    玉紫悄悄地抬眸瞟了瞟,見到沒有人注意自己,又是鬆了一口氣,又是想苦笑。


    她大步走到公子子堤麵前,在離他約五步的地方跪下,雙手扒在地上,額頭點地。


    宮遠遠地看著這一幕,緊張地站了起來。他向玉紫衝出幾步,卻又急急地刹住了腳步。


    玉紫五體投地地跪在那裏,啞著聲音說道:“我,有罪。”


    玉紫的聲音,驚醒了低頭品酒的公子子堤。


    他抬起頭來


    。


    公子子堤皺起軒眉,奇道:“小兒因何施此大禮?”


    剛說到這裏,他的目光一轉,瞟到了玉紫白嫩外露的小手,又看到了她白皙的頸項,聲音便是一頓。他徐徐問道:“小兒何罪之有?”


    玉紫囁了囁,訥訥地說道:“小人,小人,小人。。。。。。”她有點說不下去。


    一咬牙,玉紫抬起頭來,直接讓自己的麵容呈現在公子子堤的眼前。


    一見到她的臉,公子子堤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瞅了一眼玉紫,轉向身邊的老人問道:“公叔,此兒,頗似好女?”


    公叔正瞪目結舌地盯著玉紫。


    他可沒有公子子堤這般鎮定。公叔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玉紫,好半晌才出聲音來,“小兒,你,竟是婦人?”


    公叔喘了一口粗氣,又重複道:“你,你竟是一婦人?”


    玉紫重重地叩了一個頭,哽咽地說道:“妾是魯國貴女,族中生變,得家臣相護得以逃脫。一歲來,輾轉流離,因家教甚嚴,不敢落入女館,汙及先人,便以泥灰塗麵。後遇得宮,得他照顧,認其為父。現如今,被曾城強梁識破婦人之身,欲迫而得之。”


    她說到這裏,額頭重重地抵在泥地上,顫聲求道:“妾雖是婦人,卻真識得字,亦真得趙公子出之賞。”


    西西索索的,她從懷中掏出那隻木盒來。雙手捧著木盒置於頭頂,玉紫抬起頭來,蒼白清麗的臉上,已是珠淚盈盈,“妾以婦人之身求薦於公子,實有欺上之罪。公子詢問時,又有隱瞞之過。然,妾一婦人,不如此不足以保得清白。求公子寬恕!”


    在她痛哭流涕時,宮從旁邊一衝而出,他伴著玉紫跪下,也是五體投地,朝著公子子堤重重一叩,蒼老的嗓音沙啞地響起,“先齊王曾言:過錯如果是情有可原的,便算不得過錯。求公子寬恕小女!”


    父女倆的殷殷相求中,公子子堤皺著眉頭,靜靜地盯著玉紫,靜靜地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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