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通道裏的戰鬥看似激烈,實為一邊倒的屠殺。


    “攔住她!”


    “交叉火力封鎖!”


    “頭頂,注意頭頂!”


    “擋不住她,大家後撤......呃......”


    槍火聲猛烈,嘶吼叫喊聲不斷,時而一兩聲悶哼或慘呼,意味著又有生命隕落,總是如此,從無意外。


    一方剛剛逃出囚籠,赤手空拳,遍體是傷,頭腦也不是很清醒。就連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剛剛從屍體扒來,腳上連鞋子都沒穿。在她對麵,一整支隊伍嚴陣以待,荷槍實彈,裝備精良,準備也很充足。然而結果讓人大跌眼鏡,從一開始,他們就是被屠殺的那一方,至今難改。


    “老天爺啊,這是什麽樣的怪物!”


    指揮中心的中心,光影屏幕顯示著監控傳來的畫麵,格策望著那個從不停頓的身影,兩眼發直。現在的他,臉上從容不再,腦子裏的想法和死去的警衛隊長一樣,心也一個勁兒的狂跳。


    這不是人類能做到的,絕不是!


    畫麵中,赤足女孩剛剛出手擰斷一名警衛的脖子,腳步不停推著屍體前進數米,周圍三把槍口轉來,扣動扳機的一瞬間,她落足的那腳發力,衝天而起。


    單足跳躍,女孩貼住通道頂空,像蜘蛛一樣倒懸著前進。


    她的手仿佛帶有吸力,身體足夠輕盈,懸空能力更是超強,上衝的力量完全消解前,她已經來到下個目標頭頂,雙手一翻,淩空踏足。


    砰!


    開槍警衛剛剛抬頭,視線中一隻白嫩纖足迅速放大,接著就是一片黑暗。


    來不及感受疼痛,他的頭顱被生生縮進胸腔,其正麵方向,那名警衛的屍體仍在槍火中顫抖,至今尚未倒下。


    四周皆敵,女孩動作不停,落足與警衛頭顱接觸的同時後仰,上半身好似突然折斷了一樣,剛好避開幾道流火;下一刻,她的身體落地,像彈簧壓到極限,彈了出去。


    “擋不住,請求支援,幫幫我!”


    拐角處,一名驚慌失措的警衛大聲喊著,招呼同伴的同時將扳機死按住不放,瘋狂開火。


    他過於驚恐了,能量彈夾耗空猶自不知,直到眼前一隻拳頭出現在視野,他才突然意識到,手裏的槍並沒有起到封堵效果。


    “不要殺我!”


    他在絕望中舉起雙手,本意投降,卻不想剛好把槍托到眼前,槍口向外,正堵在那隻拳頭的行進路線上。


    巧合,幸運,正常講,周圍警衛開槍不斷,那個女殺神縱然強大,但她不能在同個地方停留超過一秒鍾,也即是說,她應該來不及收拳變向進行二次打擊,警衛這次無意識的封堵,有可能挽救自己的命。


    然而......


    槍舉起,拳未停,錘子般正砸在火燙的槍口。


    青煙起,槍後挫,嵌入他的頭顱。


    皮肉燒焦的氣味散開,女孩神情漠然,再度借力而走。


    身後,求饒警衛保持著托槍姿態,生命已不在。


    “她不是人,不是人!”


    戰鬥還在持續,屠殺繼續進行,對這場戰鬥,格策已經不抱希望,甚有點不敢看了。


    警衛指望不上了,不止能力不夠,現在他們已經嚇破膽,有機會跑的開始逃跑,餘下是跑不掉、或者連逃跑都忘記,失魂落魄等死。


    莫克已經帶人過去,對他們,格策原本抱有強大信心,現在情況變了,格策心裏猶豫著,在想要不要召其回來,另尋辦法。


    理智告訴他,明智的做法是撤,然而每當他準備下令,腦子裏總有另一個念頭作梗,遲遲不能決斷。


    舍不得啊!


    那個女孩擁有蠻牛般的力量,弓箭般的速度,燕子般敏捷,獅子般迅猛。不僅如此,她身上明顯具有某些人類不可能具備的天賦,比如剛才那幾下蜘蛛式的攀爬,跳蚤一樣騰空,這樣的動作隻可能在遊戲裏出現,怎麽可能由真人演繹?


    她還擁有天使般的容貌,皮膚嬌嫩身材窈窕,隻要換身衣服,必定能夠力壓群芳,奪人眼球。


    實力如此強大,加上絕對的精準與冷酷,要製服或者殺死這樣的人,單兵武器中格策能想到的隻有一種:火神!


    火神,也被稱為地獄火,軍隊裝備,重量與體積都很大,莫卡那樣的體型和力量才好使用。它的威力毋庸置疑,隻要扣動扳機,正前方絕無生命可以通過,機甲都畏之三分。


    說起來,通道這裏地形很適合火神,一旦開火封鎖所有空間,零號再厲害總不會穿牆術,唯有束手待斃、或者就擒。


    唉!


    想到火神,格策忍不住歎息,不是他弄不來軍隊裏的東西,問題在......誰能預料這種局麵!


    如果事先知道,他又何須掛念什麽火神,幹脆調來機甲戰士,開著鋼鐵怪物降服這個女怪物,更保險。


    有力沒處使的感覺很難受,屏幕前格策臉色鐵青,不停地握拳又鬆開,此時此刻,他就像富翁去地攤吃飯,坐擁億萬家財,偏偏拿不出一毛現金。


    “該怎麽辦呢?怎麽辦呢?”


    猶豫中,屏幕中女孩一路前行,畫麵幾經變幻,慢慢地,格策覺得有些不對,心裏緊緊的,似有更壞的事情即將發生。


    “她好像......”


    “朝這邊來了!”


    “嗬!”


    旁邊的驚呼聲提醒了格策,對著耳麥狂吼起來。


    “莫克,務必攔住她!”


    “莫卡,勞倫斯在哪!”


    *********************


    “失控,盡快......”


    對麵,莫卡龐大的身軀山一樣充滿壓力,勞倫斯教授緊抱著箱子,嘴裏解釋,腳步後移。


    “這裏的東西隻有我才能使用,所以......”


    “那是當然。”


    一邊說著,莫卡邁開大步,徑直朝勞倫斯教授走去。


    “我幫著拿一下,到了自然還給您。”


    動起來的莫卡如牆壁橫移,帶來的壓迫感更強,視線中那張漆黑的臉變得無限大,黑夜般籠罩在頭頂。


    “可惜了。”


    視線越過勞倫斯教授,落在那張被撕爛的山水畫上,莫卡走過德普身邊,偏過頭問:“聽人說,這副畫是教授的命,有這回事嗎?”


    勞倫斯教授就在眼前,莫卡不問他而是找德普打聽,聽起來別有一番味道。此時此刻,教授怎麽想不知道,德普心裏著實不好受,平日討人喜歡的娃娃麵孔變得像苦瓜,汗水不停地流。


    “教授是很喜歡它,可......”


    “嗬嗬。”莫卡語氣溫和,接著問:“我還聽說,教授宣稱這畫要是毀了,他的命就沒了,有嗎?”


    “這個,不能吧,這種事......”德普哭喪著臉,實在不知怎麽回應才好。


    “明白了,你不敢說。”


    抬起蒲扇般的手掌,莫卡拍拍德普的肩膀,表示理解。


    “人在屋簷下,我懂。”


    “也不是,我......哎呀!”


    辯解的話說出來半截,巨大的力量順著手掌傳來,德普尖叫一聲,趔趄著、彎腰低頭,以手撐地,才避免一屁股坐倒。


    “搞研究的人,身體就是弱。”


    莫卡咧開嘴笑起來,顯得很滿意。他不再理會德普,扭回頭望著勞倫斯,仿佛剛看到他一樣。


    “您真的那樣說過?”


    “......是的,我說過。”


    房間就這麽大,勞倫斯教授退無可退,索性站定,並且挺起了胸。


    “不止說過,我還發過一個誓。”


    “哦?”


    莫卡有些好奇地望著他,問道:“是什麽?”


    勞倫斯教授認真回答道:“誰擋我的路,我就殺誰。”


    “是嗎?”


    聽到這樣的回應,莫卡驚奇地看著對方,故意讓聲音顯得遲疑。


    “那麽,我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何止危險,你死定了!”


    前半句話在笑,到“死”字,勞倫斯的聲調突然拔高,隨即轉為暴喝。


    “殺了他!”


    “好。”


    回應來自莫卡身旁,德普此前空著的雙手各出現一把彎刃,形如月牙,極薄,內弧開鋒,外弧雕有圖案,細看會發現那是一條蓄勢待攻的蛇。


    蛇體漆黑,吐信於刀鋒,藍汪汪的光芒代表其身份,也是給對手的警告。


    黑曼巴,毒蛇中的王。


    手裏有刀的時候,德普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臉上沒有絲毫怯懦,眼球像是消失了一樣,白慘慘,透著一股別樣陰冷。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其手中彎刃上的蛇,經曆冬眠後剛剛蘇醒,即使最強悍的戰士見了,也要為之心驚肉跳。


    蛇的攻擊突然而且致命,應聲同時,德普圍繞莫卡的龐大身軀連環出擊,雙手自下而上,瞬間在揮動七次。


    “殺!”


    平勾,上撩,提切,橫削,豎斬,斜掛,最後一刀平抹切斷咽喉,好似飛燕掠過樹梢。


    “颼颼颼颼颼颼颼!”


    刀鋒撕裂空氣,娃娃臉的身形姿態迥異於常人,發出的破風聲和尋常武器不同,所過處,一條紅線“慢慢”放大,轉眼間化為血泉噴湧,彩花般齊射。


    七次出手,七刀劃過七個部位,七處傷口噴血的時間幾乎同步,由此可以想象,德普出刀、出手的速度有多快。


    “啊......”


    刀來的太快,劇痛來的太遲,而且伴隨麻木,身中第五刀時,莫卡才醒悟到自己犯下多麽大的錯誤,也明白了這個長著一張騙人的麵孔、性情看似懦弱的人有著恐怖的實力與隱忍,是他最最應該警惕的對象。


    “吼!”


    心被懊悔充滿,恨意如火山般暴發開來,不可阻擋。


    “狗崽子啊!”


    遭受重創,莫卡隻做了一個動作:環抱!


    德普太快了,而且每一刀都有針對性,第一刀勾斷莫卡的腳筋,第四刀削其雙眼,意圖徹底摧毀其戰鬥能力。


    一個意外讓他沒能盡全功,莫卡頭大臉大骨骼堅硬,那一刀劃爛他的意誌眼球後受阻於鼻梁,沒能弄瞎另一隻。


    麵對德普,兩隻眼都唯恐不夠,何況隻剩下一個?若不是顧忌莫卡身上有槍,可能傷害到當麵的勞倫斯教授,戰鬥在那時就已經結束。也正因為如此,德普才需要繼續補刀,割喉奪命。


    異數就是機會,縱不能活命也可殺敵,莫卡沒有躲避後三刀,相反在德普出刀的時候迎上去,張開雙臂,全力一抱。


    他成功了。


    “糟了!”


    周圍傳來巨力,骨骼哢哢作響,靈巧的狐狸被巨熊擁懷,娃娃臉變了顏色。


    體內轟的一聲,好似狂濤驟然升起。


    胸腔裏的血液與內髒全都往上湧,德普的脖子瞬間粗大近一倍,強烈的生死危機刺激下,他的雙眼徹底變成白色,雙手拚命揮刀,在莫卡的肩膀、脖子、臉還有頭上猛刺。


    再無章法,亦無靈巧,隻有速度與亡命般的殺機。


    “啊啊啊啊啊啊!”


    彎刃掠空,殘影連成一片,每一秒,德普都覺得與死神的距離變得更近,極度的恐懼讓他臨近崩潰,陰冷殘酷的臉上被噴射出來血漿與肉沫占滿,拚命叫罵。


    “死吧死吧死吧,你快點死啊!”


    ****************************


    同一時間。


    她在通道裏前行,渾身浴血,宛如凶神,雙眼比之前更加明亮。


    戰鬥尚未結束,對手還有很多,場所幾經轉換後,漸漸到了最關鍵階段。


    她已經很累,越是累,眼神越是清亮。


    逃出來的時候,她渾身帶傷;戰鬥中,她始終保持著高速變向,使得對方無法瞄準,但也給體力帶來極大消耗,傷勢難複。這些不是最重要的,她疲憊的最大原因仍是之前那個問題:每次攻擊必出全力,想控製都難。


    累,但是不能休息,相反要保持強勢,離開這裏之前,任何虛弱的表現都會遭到猛烈反撲,通往自由的道路將變得更加難行。


    不僅如此,她心裏始終存有一股與眼前對手無關、額外的危機感,不知出處。這就像天災發生前動物的躁動一樣,說不清楚什麽道理,隻感覺到有不好的事情快要發生。


    她知道,自己必須加速。


    “站住!還敢跑,殺了!”


    “啊!你......”


    哢嚓!


    “再逃跑,下場和他一樣!”


    前方通道轉彎,她聽到有人阻止警衛們逃走,此刻正在組織攔截,專候她的到來。


    腦海中殺念再度冒頭,她情不自禁地加快腳步,如同饑腸轆轆的獅子嗅到肉香,迫不及待。


    然而她強迫自己停了下來。


    腦海之中衝動強烈,劇痛難忍,她微微皺眉,深深吸一口氣,強按住內心那頭嗜血凶魔。


    哢擦,應該是某個人的脖子被擰斷。


    隻聽聲音她就判斷出,對手中出現肉搏高手。


    衝還是要衝,人也必須殺,但要變變方式。


    除了對自由的向往,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思考,時間僅持續片刻,就不得不停下來。


    腦海中,有個聲音不停催促她前進,有一雙手拽著她狂奔,片刻停頓,她承受了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再用意誌硬抗,腦子恐怕會裂開。


    幸好她原本就不是優柔寡斷的人,需要的時間並不多。


    走到一具屍體旁,她伸出腳尖輕輕一挑,手中有了武器。


    隨後她再次舉步,走到拐彎的地方,不露身形,隻探出槍口扣動扳機。


    咻!


    仿佛一聲,仿佛有很多聲,赤色光芒首先朝斜上方點射,將整條通道上的燈全部打滅,隨後槍口稍稍下壓,對著那群擺好密集陣型、準備好最強火網迎接她的人堆掃射。


    “啊?”


    “燈滅了!”


    “小心!”


    “趴下,都趴下!”


    “趴下沒用,散開!快散開!”


    驚呼、慘叫、還有爆炸聲連成一片,黑暗中到處是跌跌撞撞的身影,彼此撞擊,流血,死去,驚恐,哀嚎,損失慘重,亂作一團。


    零號會用槍?


    她居然會用槍!


    是的,她會用槍,用的比在場任何人都要好。


    聽起來不可思議,甚至搞笑,常人輕易能想到的,對麵居然沒有人想到,甚至根本沒去想。之前的戰鬥過後,所有人,包括格策、還有剛剛加入攔截的莫克在內,沒有誰想到這個問題:零號會不會用槍?


    忽略掉這點,憑著現有人力,攔截零號其實不難。通道地形特殊,空間有限,要對付她並不需要高端戰術,隻要把人群紮堆,距離拉開,等到零號出現的時候大家一起開火......


    別說快,她就是會飛也沒用。


    若能攔住,再通過監控掌握行蹤,最終必然能夠把她逼到死角,進而殺死或者生擒。而且別忘了,時間站在格策這邊,隻要這邊穩住局勢,拖延下去,他甚至可以調來軍隊!


    莫克就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他帶來的人手不夠,於是當機立斷,殺人立威。


    他潰敗的警衛們組織起來,前排趴,二排蹲,三排彎腰,四排直立,築起一道密不透風的人牆。


    懂點曆史的人都知道,連發火器被製造出來前,戰場上這種三排陣型極為常見,目的是為了保持射擊的連續性,今天莫克把它搬出來、還加了一排,目的是加強火力密度,古為今用的變通之舉。


    當看到莫克的應對方案,格策著實有些驚喜,內心感慨自己英明神武,讓莫克來這邊算是對了,要是將他與莫卡換一下,未必能如此。


    對了莫卡怎麽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什麽事?


    正想著這些的時候,零號用行動證明:已經被曆史淘汰的東西,就不應該翻出來用。


    必須提到的一點是,就在莫克試圖利用通道的特殊地形進行攔截,作為他的對手,零號也是這麽想的。


    通道是封閉的,沒有窗戶見不著陽光,隻要把頂燈打滅,周圍就是黑夜,隻有拐角的那一段有些光亮。


    從光明驟然陷入黑暗,零號的適應能力如何不曉得,警衛們肯定極差,聽叫喊聲就能知道,現在他們死傷慘重,戰鬥意誌徹底崩塌,真正成了潰兵。


    “啊......混蛋!”


    指揮室內,格策先是一愣,接著大罵,然後一把掀翻桌子,風度與自信蕩然無存。


    “這下糟了!”


    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鐵青著臉,眼神開始變得驚慌。


    燈滅,周圍一團漆黑,監控傳來的畫麵變成夜景,隻見槍火撕裂黑幕,盡情吞噬著鮮活的生命。


    慘叫聲接連不斷,沒過多久,槍火突然前移,速度飛快。


    “她殺過來了,開火!”黑暗中有人意識到了什麽,奮力大喊。


    響應者幾乎沒有,還活著的人,能逃的拚命朝後逃,逃不掉的翻翻滾滾忙於躲避,偶爾有反擊,稀疏淩亂毫無章法,怎能傷得到那個殺神。


    呼喊過後,反倒那個清醒的家夥被重點照顧,被一槍爆頭。


    “莫克,回來!”指揮室內,格策做出最後決斷。


    莫卡肯定出事了,勞倫斯不知道在搞什麽鬼,這邊戰鬥弄成這樣,如此狀況,已經不是考慮怎麽捉住零號的問題,而是要保證自己的安全,盡快離開!


    下決心意味著放下,格策陡然間覺得一身輕鬆,所有麻煩都離自己而去。


    “我會回來的,你必定屬於我!”


    他對屏幕上的那個她發出誓言,雖然看不到對方,對方也看不到他。


    就在這個時候,衝鋒的槍火突然熄了,同時聽到莫克的怒吼,並有爆豆般的撞擊接連發生。


    “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是拳腳相互碰撞的聲音,偶爾一兩聲悶哼低喝,懵懂身影晃動糾纏,朝下個拐角處移動。


    “嗯?”


    氣急敗壞的格策楞了下,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越聽眼神越是明亮。


    身為老板,格策對兩名保鏢再熟悉不過,雖然看不見,但通過聲音他知道,莫克與對手在黑暗中火拚,居然是個旗鼓相當之局。


    “不會吧?哦,對了......她也不是鐵打的身體,會累,而且一直有傷。”


    自己在心裏對自己解釋,格策認認真真地聽著,目光死死地看,眼裏再度湧起希望與貪念。


    “難不成莫克可以把她......拿下?”


    *******************************


    “德普?”


    “殺殺殺殺殺殺!”


    “德普,他死了。”


    “快死啊啊啊!!”


    “德普!他已經死了!”


    “我殺了你,殺死你,殺......”


    “......”


    彎刃上下翻飛,莫卡的頭顱已經看不出形狀,飛濺的鮮血與肉沫把德普的麵孔塗滿,可他仍然不肯罷手,一刀接一刀猛刺。旁邊,勞倫斯幾番呼喊都喚不醒,又不敢靠近去拉,無奈抄起一把椅子,遠遠砸過去。


    “砰!”


    “啊!”


    “他已經死了!死透了!”


    “呃......”


    從精神恍惚的狀態中走出,德普臉上殘留著驚恐的表情,灰白的眼睛慢慢變回本來顏色,看上去,就像眼球從隱形狀態中重現,殊為奇妙。隨著這些變化,彌漫在身上的那股陰冷氣質同步消失,娃娃臉又變成之前那副老實懦弱的模樣,若非臉上沾滿血肉,絕無人相信他剛以最殘暴的方式殺過人,而且是一名武道強者。


    “死了?”


    “死了。”勞倫斯教授內心焦急,催促道:“趕緊收拾一下,咱們得快走。”


    “哦。”


    收起雙刀,德普抹一把臉上的血,看一眼莫卡看不出模樣的麵孔,心有餘悸。


    “頭斷都不死,這人......嘶!”


    試著掰開那對緊束在身上的臂膀,剛扭動身子,腰間體會到腰間劇痛鑽,為之倒吸一口寒氣。


    “怎麽了?”勞倫斯教授急忙問,一麵上前幫手。


    “慢點!肋骨斷了......三根!”


    忍著疼痛,德普從被勞倫斯的幫助下掙脫出來,再小心翼翼地用手將折斷的肋骨扶正。


    治療肯定來不及了,先保證斷骨不要刺破內髒,等找到安穩地方處置。


    旁邊,勞倫斯教授無奈等著,不時走到門外張望,神情焦慮。


    “影不影響行動?”


    “我試試。”


    粗粗打理好,德普試著走動幾步,揮了揮臂膀,皺眉說道:“能走,動手有點麻煩......教授,您的東西帶齊了?”


    “齊了。”


    “血液和基因樣本都帶了?還有分析數據,包括零號......”


    “帶了帶了帶了,咱們必須馬上走,你到底怎麽樣?”勞倫斯教授有些不耐,連聲催促著。


    “再喘口氣就好。”慢慢走回勞倫斯身邊,德普又問:“真的什麽都帶齊了,沒缺少什麽?”


    “一直在準備的東西,怎麽可能缺少忘記,放心吧,都在這裏麵。”


    勞倫斯教授很不耐煩,用力拍拍懷裏的箱子,突然間,他像是明白了什麽,表情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


    “德普,你......”


    “唉!”


    幽幽歎息聲中刀光再現,德普右手一翻,溫柔地貼上勞倫斯教授前胸。


    “教授,謝謝您。”


    **************************


    彈夾將近的時候,她衝出拐角,一麵開火,一邊衝過數十米通道,殺入到人群中。


    這是戰法,是對腦海中殺念的宣泄,在沒有解去隱形枷鎖之前,她每次停頓、每秒遲疑都會付出代價,而不是像外人所見的那樣毫發無傷。


    槍火奪去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失了鬥誌的警衛亂成一團,黑暗中,隨著她的到來,更加冷酷的屠殺再度上演。


    黑暗遮住視線,卻掩蓋不了她的青色眼睛與冰寒氣息,周圍,氣溫忽然降低,拳腳破風回蕩,骨骼斷裂特有的聲音撞入耳鼓,連成一片。


    “救命,救命啊!”


    “不要殺我!”


    有受傷的人發出哭喊,聽起來孩子一樣無助,還有人拚命想要逃走,每每半途被追上,在悶響聲中栽倒。


    那個殺神並非一路遇人追殺,而是選擇那些逃跑的人作為優先目標,這意味著她不止想奪路、殺人,還要殺光!


    “啊啊啊!”


    “我和你拚了!”


    有人領悟到這點,內心恐懼因此變得更加強烈,直到完全絕望。強烈的恐懼使得有人失去理智,拿起手中的槍胡亂掃射,本就不可收拾的局麵因此更加無解。


    數十人組成的強大隊伍,片刻間變成待宰羔羊,毫無還手之力。


    事實上,這次戰鬥中,真正死在其手上的人並不多,約隻占到一半。當然這些並無意義,對她來說更是如此,當她穿過通道的時候,心中結果就已注定,沒想過要借助誰的力量。


    有人不答應!


    “上!”


    槍火熄滅,黑暗中,她剛剛捏斷一名壯漢的咽喉,身邊突然響起怒吼,原本躺在地上的三條身影同時躍起,聯手鎖死一方空間。


    轉眼間,她麵臨著三方圍攻,上、中、下都有明毫閃爍,還有一扇門板、城牆般壓過來。


    三人中為首者,體型龐大,僅僅站著便可封堵好大一片,山嶽般穩固。


    那是莫克,與莫卡兩個常被戲稱為黑風雙煞,不是兄弟,勝是兄弟。此時此刻,麵對此生從未遇過的強大對手,莫克采用的攻擊方式有點匪夷所思:衝鋒!


    身體打開,他抱著不知從哪裏拆下來的合金門,低頭埋首,衝向對麵的那麵牆。


    簡單而粗暴,直接而猛烈,此時莫克就像一頭暴怒的熊,不可阻擋,無人能擋。


    一夫當關,莫克封堵掉大部分空間,其兩側同伴分持雙匕,體型如常人但有著常人想象不到迅猛與敏捷。讓人意外的是,兩人都沒有發揮專長的意思,而是像莫克那樣猛衝,乍一看去,就像他們兩個要拚命。


    這是真的。


    兩人衝鋒的時候,心裏甚至做好了死的準備。


    這也是對的。


    經過之前的戰鬥,莫克大致知道對手是什麽樣的怪物,隻要一點點空間,一點點空當,一點點借力,零號都能夠騰挪自如。比靈巧,自己這體格就不提了,身邊兩名以敏捷擅長的同伴與之相比,也有層次上的差距。


    人牆戰術徹底失敗,追責懊悔沒有意義,零號殺過來的那個瞬間,莫克知道,自己必須創造出機會,最多隻有一個機會。


    剛剛那名被殺的壯漢,是混亂中莫克斷其雙腿,故意留在此處;假如零號隻想衝過去,那就放她過去好了,如果她要殺光這裏所有人,一定會落入陷阱。


    就是現在!


    我讓你走,你卻不讓我活,我隻能和你拚個死活!


    三方衝鋒,一麵是體如巨熊、懷抱門板的莫克,兩側揮舞刀光一片,絕無縫隙可以容人;當攻擊發動的那一刻,莫克心裏覺得,即使被圍住的是頭大象,也活該被自己亂刃分屍。


    “殺了她!”


    *********************


    “德普!”


    像被人在腹部猛擊一拳,勞倫斯教授身體前傾,雙腿一下子沒了力氣,搖搖欲墜。


    德普迎了上去,從教授懷裏接過箱子,並用身體托住他。


    “嗬!嗬嗬嗬”


    有了依托,教授緊緊抓著德普的肩膀,身體不停顫抖;他感覺到生命正在快速流逝,內心茫然而且驚慌失措,眼睛瞪的極大。


    “德普,你......”


    用力喘著氣,教授想扭頭看著德普,看看那張自己務必熟悉、曾經以為看透了的臉,然而幾番努力,他沒能成功,隻能靠在德普的肩膀上,對著他的耳朵說話。


    相較於身體上的疼痛,更大的打擊來自心理層麵,勞倫斯教授聲音顫抖,


    “為,為什麽......”


    “為了基因戰士,您口中的終結者。”


    “沒有我,你,你怎麽能行?”


    “不僅僅隻有我。”


    德普坦誠的態度說道:“我有後台,現成的實驗室,還有很多和您一樣的專家在等著。”


    “哦。嗬嗬......”


    有了這句話,什麽都不用解釋了,勞倫斯教授有些神經質的笑著,聲音突然變得驕傲起來。


    “這方麵......誰能和我比,你為什麽不帶我一起......”


    “我承認,您的確是天才。”德普有些無奈說道:“試驗成功,我必須帶著成果回去,最好是將您一塊兒帶走。可是教授啊,您的目標太大,這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他說道:“現在,實驗室出事的消息肯定已經上報,格策也已經懷疑到您,加上莫卡的死,接下來,您將成為這個星球上最最不可能出逃的人。不管是公還是私,是偷渡還是接應,恐怕沒什麽途徑能把您弄出去。”


    “這還不算完,公司的觸角遍布整個星域,國境線,跳躍點,黑道白道甚至包括海盜星盜,哪一關好過?”


    解釋過後,德普歎息說道:“假如我沒受傷,或者還能試著想想辦法,現在不行,我真的沒有能力帶您走。”


    教授不甘心這樣的回答,痛苦嘶喊道:“可是,你可以不用殺我的啊!你,你可以留下我,帶走箱子,也可以先帶我上飛機,隨便扔在什麽地方!我有自己的門路離開,你為什麽非要......”


    “我不信你的法子。或者我應該這樣講,灰胡那點本事,你指望他帶你離開,根本個笑話。”


    “你,你怎麽知道灰胡?”


    “我什麽都知道。”


    “那你呢,你如何離開?”


    “我有我的法子。放心吧教授,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會出錯。”


    “你......你真的不能放......放過......”


    “教授,請不要再說了。”


    德普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輕輕說道:“這樣的技術,怎麽能允許有第二份?”


    “所以你就......”


    “我隻能這麽做。”


    勞倫斯教授不再說了,他在德普的肩膀上閉上眼睛,似休息又像在思考,如此過了一會兒,才又說道:“東西已經拿到,你應該抓緊時間離開,為什麽還不殺死我?”


    “我在等。”


    “等什麽?”


    “等您主動開口。”德普平靜回答道:“您給我服用的基因藥物有毒,希望能告訴我解法。”


    “嗬嗬,原來你還記得這個?”勞倫斯的聲音有些嘲諷,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當然。”


    “是啊,換我我也記得。”教授喘息幾次,問道:“知道有毒你還吃?不怕被毒死?”


    德普平靜回答道:“您需要一個能夠絕對信任、又有強大戰鬥能力的人保護著逃離,我不服用您的藥,根本沒機會進入到這個房間。”


    聽了這番回應,勞倫斯教授想了想,情不自禁歎了口氣,


    自作孽!


    德普繼續說道:“我知道,基因藥物的毒在於激發生命潛力的過程出錯,不是像尋常毒藥那樣殺人。它其實是補藥,能幫我大幅度提高戰鬥力,服用基因藥物後的我,實際上可算半個基因戰士。當然最重要的,您認為這樣的我可以保證忠誠,站在我的角度,也願意賭一把,以‘中毒’換來信任,加上實力。”


    “嗬嗬,你可真是......盡心盡責,思慮周祥。”


    “那也談不上。這不,毒性已經開始顯露,我的眼睛變得跟鬼一樣,一天天嚴重。”


    “哈哈這是報應!報應!”終於有了開心事,勞倫斯教授瘋狂大笑。


    “不是報應。”德普淡淡說道:“如果說報應,您給我下毒,我取您的命,這才是報應。”


    “......”勞倫斯教授無言以對。


    “還有一點,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教授之所以研究基因改造,用他們的血提煉藥物給我服用,最終目標並不是製造終結者,而是想找到改換體質的方法,進而延續壽命。”


    “然後?”


    “然後,請您告訴我解法、控製方法也可以......如果有的話。”


    “這是什麽邏輯?”勞倫斯教授完全聽不懂,疑惑道:“你是不是瘋了,什麽叫......”


    “愛倫小姐。”德普說出一個名字:“我吃過的東西,她會一一品嚐。”


    “你......”仿佛被注入新的力量,勞倫斯教授猛地從抬起頭,目呲欲裂:“你敢!”


    德普沒有停頓,平靜說道:“我承受的一切,愛倫小姐都會經曆,反之如果我通過基因藥物受益,她也一樣。”


    勞倫斯沉默下來,身體因憤怒得到的力量漸漸消退,神情慢慢變為乞求。


    “德普,你......”


    “教授放心,關於您的事,愛倫小姐一無所知,而且永遠不會知道,所以您別擔心,我會對她不利。”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用盡全身力氣搖了搖頭,勞倫斯教授神態無比認真。


    “殺了她,算我求你。”


    “......”


    輪到德普呆住,開始認真思索教授的話。


    勞倫斯沒有催他,也沒有解釋,隻靜靜等待著,眼神充滿期待。


    很快,德普明白了教授的意思,帶著歉意搖了搖頭。


    “這件事情,不是我能決定。”


    聽了這句回應,勞倫斯眼裏的神采迅速暗淡,原本強撐著的軀體仿佛沒了骨頭,垮了下去。


    “我還沒有找到辦法,縱有,也不會給你。”


    “我想也是如此,隻不過還是想試試......”


    內心對這個答案有所預料,德普倒也不是特別失望,點著頭,準備轉動刀柄。


    “教授,我要離開這裏了。”


    “等一下!”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勞倫斯再度抬起頭,大喊道:“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這個......”德普有些猶豫。


    “不敢說嗎?你隻在陰影裏生存,一輩子不敢以真身對人?”


    “教授,您用不著激我,之所以不想說是為您考慮。”


    “為我考慮?哈哈,你為我考慮!!”


    “真的是為您考慮,我希望您帶著希望離開。”德普表情開始變得驕傲,目光含有憐憫:“知道我的身份後您會發現,您給愛倫小姐安排的後手,隻能是一場空。”


    “我一定要知道!你說!你說啊!”生命力快速流逝,勞倫斯用最後的力氣大喊。


    “既然這樣......好吧,如您所願。”


    德普的聲音突然變得驕傲起來,神情透著狂熱,他用俯視的目光望著勞倫斯的眼睛,右手徐徐發力,將彎刃擰轉著插到最深。


    “天皇座下,八岐暗忍之夜:山本雄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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