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筆直的馬路上,有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小跑著,前麵那人手握一把鈔票走走停停,見車就揚手喊:“進城!錢全歸你!”


    後麵那人會馬上在不遠處跟上一句:“碰瓷兒的,別信——”


    兩個人都是邊喊邊跑,2公裏之後,龍太泉三郎嗓子也啞了,手也不太揚得起來了,每有車經過,還是抱著萬一的希望嘶聲道:“進城……錢歸你……”


    李二虎則有氣無力地跟上:“碰瓷兒的……別信……”


    龍太泉三郎身心俱疲,一屁股坐在了馬路邊上,神情落寞至極,他突然感覺後悔了,自己明明有光明的職業前途,受萬人景仰,為什麽今天會在這麽一條名不見經傳的路上,跟一個憨頭憨腦的傻子耗了大半夜?隻能說起因是貪念,打比賽雖然掙錢也不少,但是支撐不了他奢靡的生活,而且打比賽會輸,選擇了這個職業,你第一天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努力,第二天就得付出百分之一百一的汗水,不然就會被後麵願意付出百分之一百二的選手趕上,龍太泉三郎已經不年輕了,他清楚自己已從巔峰狀態下滑,現在可能出溜到了山頂,他是想在下到半山腰前發一筆橫財,但顯然天不遂人願,有些路是絕路,有些東西你不能碰,否則就會遭報應!


    累了想要休息一會再去奔命的龍太泉三郎把頭埋在膝蓋間,打算小睡一下,哪怕隻有三分鍾也好。


    李二虎上前一腳把他踹了個跟頭——


    龍太泉三郎勃然大怒道:“你還敢主動招惹我?”


    李二虎言辭朗朗道:“這一路都是我主動招惹你的呀。”


    龍太泉三郎一時無語,換了種相對溫和的口氣道:“我不跟你計較,讓我休息一下。”


    李二虎叉腰道:“不行,讓你休息一會我更打不過你了,你要麽繼續跑——”


    龍太泉三郎接口道:“要麽跟你去公安局?”


    李二虎道:“我想明白了兩點,第一:你這麽不想去公安局,一定是壞人無疑。第二:去公安局之前我得把你拖垮,不然以你的身手會給我們的警察同誌造成損傷。”


    龍太泉三郎冷冷道:“明明腦子不笨,為什麽盡幹蠢事,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李二虎道:“維護治安人人有責,就算你隻偷了個錢包被我碰見我也得跟你耗這一晚上!”


    龍太泉三郎歎了口氣道:“是我運氣不好。”


    李二虎道:“應該說還不錯,你遇到的要是我那幾個兄弟,你現在早躺在醫院了。”


    龍太泉三郎不知道他的兄弟是誰,自然也沒有理會這種牛皮,他把錢一張一張地仔細塞進錢包,站起來,繼續跑。


    說是跑,其實那速度也跟走差不多了,天邊已經蒙蒙亮,路上的車多了起來,甚至開始有了出租車,但龍太泉三郎也不抱任何希望了,又往前小跑了一陣,龍太泉三郎的眼睛也亮了——經過這一夜的奔波,居然不知不覺地進了城,前麵赫然有一家肯德基!他冷丁加快速度跑起來,最後幾乎是衝刺進了肯德基的大門,櫃台後麵的服務生笑容可掬道:“先生早上好,早點套餐需要嗎?”


    龍太泉三郎如聞天籟,猛撲到櫃台上,大聲道:“要要要!你們有什麽我要什麽,吃的,喝的,都要!”


    服務生被他滿眼血絲鼻青臉腫的樣子嚇了一跳,但還是客氣道:“好的,請稍等。”


    李二虎鍥而不舍地追進來,大喊:“什麽也別給他!他是壞人!”


    龍太泉三郎急切道:“別聽他的,他是神經病!”


    李二虎繼續對服務生道:“你給他吃飽了是要出人命的!”


    服務生遲疑道:“這……”


    龍太泉三郎把錢包拍在櫃台上道:“不管我是什麽人,有錢你就得賣給我東西吧?”


    服務生道:“是……”


    李二虎像一陣旋風似的衝到櫃台抓起錢包跑到了門口,喝道:“現在他沒錢了!”


    龍太泉三郎被這種操作驚呆了:“誒?你搶我?”


    李二虎揚著手裏的錢包對服務生道:“錢包是我搶的,你報警吧。”


    龍太泉三郎警覺地看著服務生,服務生不知道這兩人這一夜經曆了什麽,心想可能是損友之間鬧著玩,也可能是倆神經病,但是龍太泉三郎那句話給了他啟發,他公事公辦道:“先生,我們這是快餐店,有錢就可以點東西吃。”


    龍太泉三郎道:“你先給我東西,我一會把錢包搶回來。”


    服務生樂嗬嗬道:“不可以喲,先生。”


    龍太泉三郎眼裏凶光一閃,雙手按在了櫃台上,李二虎急忙叫道:“你小心他搶你東西。”


    服務生身形一閃到了炸薯條的油箱前,裏麵的熱油翻滾,服務生把漏勺探進油箱,一邊蓄勢待發,一邊仍舊笑容可掬道:“搶也是不行的喲,先生。”


    “我——”龍太泉三郎跑了好幾個小時,肚子裏空得能出回音,此刻鼻子裏聞到的都是漢堡包和炸薯條的清香,還有可樂甜膩膩的味道,可就是吃不到嘴裏,幾乎要抓狂。


    服務生好心提醒道:“你也可以掃二維碼付款喲,先生。”


    “我他媽不會用你們這些玩意兒!”龍太泉三郎惡狠狠道,“你等著,我這就把錢包搶回來!”說完他撲向李二虎,李二虎一推門跑出去了。


    馬路上,這兩人的先後順序掉了個兒,李二虎邊跑邊道:“換你追我了,感覺怎麽樣?”


    龍太泉三郎歇斯底裏道:“把錢包還回來!不然弄死你!”


    形勢這一逆轉李二虎跑得還真有些吃力,一晚上龍太泉三郎沒能擺脫李二虎,是因為他就算擺脫不了也沒有性命之憂,這次可是為了基本的生存在拚命,眼見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前麵有輛卡車正在搬運路邊飯館放在門口的垃圾,卡車是帶著簡單機器臂可以自動搬起垃圾桶往肚子裏倒的那種,它肚子裏有個攪拌器,不停地把口子上的垃圾推到最裏麵去,李二虎跑到近前,抬手把錢包扔到了垃圾車肚子裏……


    龍太泉三郎一看眼睛都紅了,垃圾分類還沒執行到這個三線城市的郊區,不過卡車肚子裏基本上都是廚餘垃圾,黏黏糊糊,臭烘烘的,龍太泉三郎也想過讓司機把機器停了去翻找錢包,可是走近了聞到那個味兒幾乎就要吐了。


    “你!你!”龍太泉三郎指著李二虎,恨不得用全世界最惡毒的話罵他,可是肚裏空乏腦子也跟不上,竟然想不出該罵什麽。


    李二虎道:“這叫堅壁清野,你們祖宗侵略我們的時候,我們祖宗就是這麽對付你們這些鬼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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