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白打得好主意,想效仿上一回出去的方法再溜出去玩玩,奈何事與願違,才剛沉到水裏,先前一直不見蹤影的素鯉忽然現身,晃晃悠悠地遊到他身邊,探頭朝他臂上蹭去,卻不是示好,而是狠狠咬了他一口,痛得他忍不住哀叫出聲,揮臂掙紮,成功讓小魚鬆了口,怒而反擊,卻被它輕鬆躲開,不屑地扭了扭身子,尾巴一甩,揚起一排巨浪將他推回了岸上,無事發生似的滴水未沾。


    鮫珠外的寧湖衣心有所感,神色一凜,急道:“怎麽?!”


    “嘿嘿……”麵對寧湖衣疾至而來的追問,顧少白訕笑一聲,忽略了自己想要偷溜出去的不軌意圖,仰著頭一派天真地問道:“為什麽我出不去了?”


    覺著顧少白的聲音聽上去無礙,寧湖衣放心下來,轉而哭笑不得:“出去?”


    “就先前那會兒我摸了下池裏的魚,掉進水裏就出去了。”顧少白言簡意賅,回想起方才的遭遇,憤憤不平道:“可是剛才跳下去它居然咬我,還把我推回了岸上!”


    魚……寧湖衣挑眉。能咬他還能把他推走,這池中之魚定是他元神所結精元無疑了。被元神抗拒之事鐵定是當下於他無益的事,差點闖禍非但無所警覺還氣鼓鼓地質問為什麽,真不知該罵他不識好歹還是初生牛犢了。


    “嗬嗬,確實奇怪。”良久的沉默過後,寧湖衣笑了一聲,語氣有點瘮人。


    顧少白被他笑得背後一涼,寒毛直豎。他就想出去看看而已,不會惹惱他了吧,正心虛著,好在寧湖衣沒過多計較,語氣溫和地將此事揭過,讓顧少白暗暗鬆了一口氣。


    隱下心中因顧少白膽大妄為不顧自己安危生起的不快,寧湖衣換了副顏色,曼聲誘哄道:“不知器中之景,可願邀我一觀?”


    “嗯?”顧少白一愣。器中之景……在外麵要怎麽觀?所以他的意思是要進來麽?


    揣磨著寧湖衣話中那一點點懇求的意味,心思敏捷的顧少白很快猜到強硬如寧湖衣亦在身為作者的他設定的關於器靈的規則之下——即無器靈準許,即便是主人也輕易進不來法器之中。


    可他要進來做什麽呢?若說純粹進來看風景,鬼都不會信。難不成是擔心於他?雖說這話頗有自作多情之嫌,但看他老對自己緊張兮兮不甚放心的模樣,也挺有可能的。又想起他那句“確實奇怪”,許是自己描述的狀況的確有違常理,所以才想進來看看他到底為什麽不能出去?不不不,這固執狂連天眼都不讓他開,怎麽可能這麽好心?要真這麽好心他當然樂意至極了,萬一是進來教訓他的……


    顧少白腦中默許的念頭隻閃現了一瞬,不過也隻需要這一瞬,立時讓寧湖衣尋到了空隙,傾身一縱化為一縷青煙鑽入鮫珠之內。


    “啪嗒”一聲,失去手掌承托的鮫珠落了下來。不過須臾,竹榻上已空無一人,隻剩了顆光潔瑩白的珠子滴溜溜地轉悠著。


    顧少白在鮫珠內不知發生何事,隻略有感應,頭一偏,見著遠處岸邊隱隱約約現出一道湖藍身影,瞬間明白過來剛才還在和他隔空相談的人竟就這麽不請自來了!


    顧少白盯著寧湖衣,驚惶之下心底下意識生出一股抗拒之意,還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本是平靜無波的池麵“嘩啦”一聲躍出一條巨怪,勁風裹雜著淅瀝水波,風馳電掣般直朝寧湖衣襲去。


    那怪物通體雪白,隻背上幾點墨痕,有鰭有尾,形似鯉魚卻比鯉魚大了不止百倍,且渾身長滿倒刺,眼似銅鈴,凶相畢露,呲著滿口獠牙嘶吼著竄到寧湖衣麵前,大嘴一張就要將他吞吃入腹。


    “爾敢!”知道自己是鑽了空子才得入法器之內,但沒想到契約已結的器靈仍舊這麽凶,寧湖衣低喝一聲,抬手一掌招出一道冰牆阻住巨怪攻勢,另一手咬破指尖擠出血珠彈向巨怪,想用與法器相連的精血之力強行遏製器靈精元。


    與此同時,巨怪背上的墨鱗讓顧少白認出它即是池中素鯉所化,可怖的模樣讓人直覺不是好物,兼之有前嫌,毫不猶豫地站到了寧湖衣那一邊,騰身而起想去助他一臂之力,卻為時已晚,眼睜睜看著魚怪哢擦幾口咬碎冰牆,毫不留情地將寧湖衣整個吞進了肚中。


    “等等……不!”顧少白振臂大喝,話才出口,異變徒生,上一刻還凶悍至極的龐然大物頃刻軟倒,如堅冰融化,頹靡萎頓,吞吃生人什麽都成了子虛烏有,再起不了勢,隻化作腥冷湖水瓢潑而下,將包裹在內的寧湖衣淋了一頭一臉,真真印證了那句雷聲大雨點小。


    看寧湖衣繼他之後第二個在素鯉手下吃癟,顧少白竊笑,抬頭凝眸,意外見寧湖衣長身而立,發絲飛揚,仍舊一副溫文模樣,未曾沾濕一分一毫,原來不知何時他手中已擎了一把骨傘,小巧玲瓏通體剔透,又是凝冰所化,罩於頭頂將怪物的濁液一滴不漏全擋在了外頭。


    竟還有空撐傘,顧少白無語。不過看他無恙,著實鬆了一口氣,隻當那素鯉是原先就寄宿在法器內的怪物,但凡見著除它之外的生物都要逞上一回凶,卻不知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


    寧湖衣自然明白個中緣由,知曉那素鯉憑顧少白心意而動,有時甚至連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一個無意識的念頭即能驅使精元奮而為之,如此自不會責怪於他。再說好歹是他用精血溫養出來的東西,真克製不住還有何臉麵可言。不過此時即便他要責怪顧少白亦是無暇顧及,隻因他的心念都被這千年未見的故地之景給全全攝去了。


    寧湖衣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池麵,神情似是魔怔,思緒早已被拉回他在西極池邊與他的少白第一次相遇之時。相同的山頂,相同的雪天,同一泓清池,那尾素鯉似是下一刻便要躍池而出,卻始終沒有如期而至。


    時空仿佛錯了千年,讓他分不清心中究竟是初見的悸動還是失而複得的慶幸,隻知憤懣、懊悔、不甘,種種混雜的情緒不斷在腦中顛倒騰轉,壓擠得他動不得分毫。而強抑許久的心魔也終於尋到了破綻,叫囂著挖出曆曆往事,將千年來所有不堪忍受的滋味統統化作幻境注入識海,誓要讓他重新品味一遍。


    原來這就是恐懼,亦有無邊無望如影隨形。仿佛魂滅身死魂魄離體,消亡的最後一刻回頭看了一眼腐爛的肉身,這才參悟心魔為何,卻於事無補,隻能任由入魔的血色緩緩漫上眼眶,下墜沉淪。


    顧少白躲在一旁遠遠地看著,莫名覺著寧湖衣望著池水的眼神讓人有點難過。


    許是與他結了契約靈犀相通所致吧,顧少白沒當一回事,因為下一刻他的心思就被四周一股若隱若現的好聞氣息給吸引了去。


    要說那氣味究竟好聞到什麽地步,直把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久未進食的饕餮,很不得能空口吞下一頭牛。


    顧少白嗅著鼻子,光是聞著口水都要流下來,忍不住循著那股氣息亦步亦趨,漸漸地離寧湖衣越來越近,猛然發覺那氣味就是從寧湖衣身上發出來的!


    顧少白腦子一昏,行動快過心念,疾速向寧湖衣所在之地掠去,及至雙掌觸到那人身軀,愈發控製不了自己的行動,“嘭”地一聲用力一撞,惡狠狠地將寧湖衣整個壓在了身下,埋頭在他頸間、胸前及腰側不住逡巡,貪婪地吸取著那股讓他迷醉、神往、聞之不忘的氣息……精血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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