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有了休書,離了京城就能過自己的日子,原來並不是這樣。


    “皇上既要我如此,為何又應允我去閩?”


    她一心想遠離是非、爭鬥,即便可以離開了,卻是帝王的私心,卻是另一場別具用心的謀劃。


    她不想成為別人的棋子,可現在無疑已經成為奉天帝的棋子。


    “朕不想迅兒後繼無人,皇子相爭,誰勝誰負難以預想。你在他身邊,他就會有太多顧慮,而你們母子是他最大的劣勢。朕要的儲君,不僅懂得如何爭鬥,還得懂得如何生存,如何運用手中的權勢。到了閩地之後,你應當知道該怎麽做,這封秘函你收下,到了那邊自然會有人接應於你。”


    她的離開不是離開,而是用另一種身份襄助柴迅。


    “皇上……”


    “隻要你能有法子讓他消除怨恨,朕就能讓他在成功之時接你回宮。”


    不由得她不答應,不由得她不選擇。


    “為什麽不能真正的成全我?”


    奉天帝眉宇一揚,肅色叢生:“何雨姍,你是迅兒的妻子,倘若迅兒與柴通、柴違鬥敗,你以為他們會讓你安危無佯。你想逃離,想要袖手旁觀,你當知道,當你成為他的女人、生下他的兒子,你與他一生都不可以分割開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個道理,你不該不懂。”


    是置問,是責備,更是一個長輩對晚非的訓斥。


    她該怎麽做?


    皇家像一張無形的牢籠,令她無法掙脫,自由於她就真的這麽困難,給了她希望,卻又將她的希望撲滅。


    她無法得到真正的自由,至少離開了京城,她可以感覺到輕鬆。


    柴通、柴違若勝出,她們母子便無活路,她的命運也會變得不堪。


    她沒想過,她以為隻要遠離,就可以保住自己,原來不是這樣。她必須和柴迅站在一起,她必須答應奉天帝的所有要求,必須按照帝王的話去做。


    “為朕跳一支舞吧!”


    奉天帝坐下,雨姍微微一愣,張臂起舞。奉天帝一把握著酒壺,一手捧著酒盞:“人生得意須盡歡,此情此景,妙——”


    這樣的情緒從一個帝王身上散發出來,顯得有些怪異。


    正訥悶,不遠處傳來皇後關切的聲音:“皇上,你最近龍體微恙,太醫叮囑不可飲酒,怎又飲上了。”皇後款款移來,進入涼亭就奪了他的酒壺,頗有怨嗔之意。看看一旁跳舞的雨姍,道:“你也不勸著點。”


    雨姍道:“稟皇後,雨姍不知龍體微恙。”


    皇後道:“罷了,不用再跳了,回去歇著吧。”


    奉天帝揮一揮手,示意她退下。


    皇後對左右道:“扶皇上回棲鳳宮歇息。”


    奉天帝醉意朦朧,搖搖晃晃。


    先前分明未醉,皇後一來他就醉了。


    夫妻相對卻要偽裝,雨姍做不來。麵對一個不愛的男子為夫,她覺得痛苦萬分,還如何共同生活一生?


    宮娥甲道:“皇後,剛才華國夫人她……”


    這個時候,皇後最不想有年輕貌美的女子迷住奉天帝的心。


    皇後止住她的話,“別人我信不過,但她不會。她根本就無心宮闈之爭。”


    宮娥乙道:“皇後,我們還得讓皇上盡快立珠嬪的兒子為太子才好。”


    皇後有些忿然道:“這個女人仗著自己是大皇兄的寵妾,處處把我的話都當耳旁風。”


    宮娥甲道:“他若敢壞了王汗大業,我們何不……”說著做了一個殺人的動作。


    皇後長舒一口氣,道:“且再觀察些時日。”


    四更後,夜風吹得大了。天氣轉冷,一輪明月躲到雲層背後。


    雨姍回到琉璃宮,啟開秘函,共有三頁,細細瞧罷,按照上麵所說將第一頁毀掉,隻留下兩頁。


    隻是現在,要她如何再去見柴迅。


    讓他不恨,要她永不背棄。


    她已經無路可退,必須按照奉天帝的話去做。


    羅幃之中,景天睡得很沉穩,傳出低沉而勻稱的聲音。看著身邊的兒子,雨姍卻怎麽也睡不著。


    奉天帝的話是什麽意思?無疑在說,柴迅是他最看好的儲君人選。要她按照他的吩咐做,那她就是在幫柴迅,若是將來再回宮闈,她便是柴迅的後妃,而景天依舊是奉天帝的嫡長子。


    她終是逃不掉了,她逃不掉……


    不想讓景天重複柴迅的路,可如今她根本無從選擇。看著景天,雨姍的心漸漸溫暖起來。


    次日一早,雨姍別了皇宮,帶著景天回娘家何府暫住。


    何保沒有娶妻,但經不住二娘軟磨硬說,隻納了位年輕貌美的妾侍。


    這姑娘是朝中某官員的庶女,言談舉止倒也得體。


    “稟夫人,何將軍求見。”


    奉天帝登基之後,封何保做鐵騎大將軍、定國公,著兵部行走。


    “請他進來。”


    雨姍坐回到桌前,何保一身戎裝,外罩鎧甲,內著白錦中衫,斜披外黑內青的寬大鬥篷。頭頂戴著一頂戰盔,戰盔頂上留有一縷紅色絲穗,威風凜冽,好不氣派。


    姐弟二人目光相對,雨姍令他坐下。


    “聽母親說,過兩天姐姐就要去封地了。”


    “嗯。”雨姍手裏正繡著一張錦帕,但見雙蝶紛飛,兩朵漂亮的並蒂蓮開得鮮豔,“今兒叫你過來,是有大事找你商量。”


    “大姐請講。”


    雨姍道:“瞧三位皇子殿下隻怕往後會鬥得更盛。二弟是個武將,站在哪邊都不合適。所以出宮的時候,我已經試探了皇上的意思,他很希望有個心腹大將去鎮守襄陽。不如二弟找個機會請守?”


    憶起當日在奉天帝與永康帝之間,她就說選擇逃避,而今天她又要他選擇逃避。何保笑:“大姐多慮了。”


    雨姍正色,道:“我要你這麽做。”


    他自小和柴通、柴違長大,以何保的性子選擇柴通的機會更大。柴通是長子,奉天帝登基之後將他母親封為貴妃。


    “大姐在宮裏覺察出什麽了?”


    “什麽也沒有。我不想卷入他們兄弟間的爭鬥,同樣也希望你不要卷入。何保,你是二娘唯一的兒子,我不希望你出事,二娘年齡大了,也不能再因你擔驚受怕。你是幸運的,擁有母親是多麽幸福的事情,不要讓她為你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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