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違道:“還要繼續見下去麽?”


    柴迅擺擺手。


    “娘子下去吧。”


    雨姍知趣,速速退離。


    空氣裏,飄過一股怪異的氣味。


    柴違也聞到了:“什麽味?”


    那邊雨姍走了幾步就跌倒地上,然後快速爬起來,往廂房方向跑去。


    一邊站著的婢女掩嘴竊笑:“回王爺,娘子被嚇得小解了。”


    燭光下,一股水漬清晰可見。


    柴迅臉色俱變,這些臣子還真是能吹,居然把這女人捧上了天,說有多像前皇後,就這樣都能嚇得小解失禁,還真是與眾不同。


    柴違道:“請皇上恕罪,小地方的女人沒見過世麵,見到為臣時她也是這般,突然看到這麽多人也是難免的。”心裏暗道:何雨姍還真是何雨姍,為了不被認出來,這戲演得還真夠逼真,若非他提前識得她,恐怕還真被她給騙了。


    兄弟二人在花廳閑聊了幾句,柴迅滿是失望地攜宮人、侍衛離開秦王府。


    雨姍回到廂房,聞著自己滿身的尿臭味,好在這些年她一直帶著三個孩子,這種氣味早已經習慣,並不覺得有多惡心。脫下濕掉了褲、裙,套上雋銘的外袍到井口清洗,重新轉回屋裏坐在火燭前烘烤。


    映月一覺醒來,嚷著喚“娘”,許是做了惡夢,雨姍抱了一會兒,低聲安慰一陣,她又重新睡了過去。


    柴違送走柴迅又來到廂房,沒有進去,隻是望著廂房裏一會兒抱孩子,一會兒烘衣服的女人。


    “跟他在一起,做一個最平凡的女人,你真的快樂嗎?”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相夫教子,雖然單調卻很知足。”


    “崔雋銘如今是大越最著名的才子,你真甘心做一個站在他背後的女人?”


    “民婦從來就不曾擁有什麽,站在他背後也是我的選擇。今生的我隻要過著平靜的日子,看兒女們長大,看他的丹青越來越好。”


    這就是她的追求,他還能說什麽呢。


    柴違望著她的背影,眼前是數年前百花坊裏那個傾城之姿的女子:“明早離開京城吧,今兒你的戲演得太過,本王擔心回頭皇上想起來會再生變故。”


    “多謝王爺提醒,我們會離開的。”


    雋銘醒來後,雨姍便將柴迅見過自己的事細細地說了。


    次日,雋銘就攜妻女回到郊外家裏,一家人收拾一番遷離了京城。


    再一次的離開,雋銘帶著雨姍回到了祖籍晉地。


    這一住下來就是多年,兩個兒子五、六歲的時候,雨姍將他們送到了五台山習武,用她的話說:與其遺子千金,不如授子一技。


    長子十二歲後,夫婦二人派人將兩個孩子接了回來,雋銘將他們叫到書房講了好大一通道理。隨後,又將女兒送到洛陽崔府。夫婦二人帶著兩個孩子去福州求學。


    陳文翰聽說是崔雋銘的兒女,憶起崔雋永,又見到了酷似雨姍的何姍姍方才勉強答應收兩個孩子入學。


    兩個孩子初到福州諸多不習慣,為了陪他們度過最不習慣的時候,夫婦二人就暫留福州。雋銘依舊作畫,雨姍就打理家裏。每遇休學日兩個孩子就回家與父母呆上一天,雋銘與雨姍少不得問一番學業、武功之類的事。


    看著兩個孩子慢慢地習慣了鹿鳴書院的生活,雨姍的心也平靜下來。剛送孩子出門,回來時便見雋銘手捧家書在書房發呆。


    雨姍道:“家裏出事了?”


    雋銘看著雨姍:“是映月……”


    “這孩子怎麽了?”雨姍頗是擔心,如此方才憶起映月離開她們的身邊已經整整兩年了,這兩個她的心思都用在相夫教子身上,卻忽視了自己還有一個正值妙齡的女兒。


    “映月有了意中人了。”


    映月已有十五,這個年齡的女孩子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鶯長時飛,映月也到了當年她嫁給雋銘的年紀。


    雨姍不得不感慨寒暑的輪回,時間的流逝,悠悠道:“我們該回洛陽看映月了。”


    收拾包袱、物什又花了數日時間,待兩個孩子再來時,夫婦二人就將他們喚到書房。


    “你們的姐姐許是要出閣了,你娘和我準備回洛陽。”


    兩個孩子如今十三、四歲的模樣,聽到這兒將目光投向母親那兒。


    雨姍道:“你們是男孩子,男子自當頂天立地,所以我希望你們以後學會照顧好自己。哥哥照顧弟弟,弟弟照應哥哥。”


    雨姍拿出兩個盒子,用手啟開裏麵滿滿都是紙鶴,溫和地笑道:“青色的是給羲元,藍色的是給羲之。”


    羲元是長子的學名,羲之則是次子的學名,兄弟二人眉眼中六分像雨姍,四分似崔雋銘,一樣的眉清目秀,一樣的鳳儀皎皎,如璧似花,雖是少年郎,可已能看出脫俗的姿容。


    兄弟二人常看將母親寫詩詞、警句寫在彩紙上,然後疊成紙鶴,這幾乎是她多年來的習慣。


    “爹和娘不在身邊的時候,你們想家就拆開一隻讀讀,每人都有三百六十五隻,一天拆一隻,拆好之後再疊好。”雨姍微笑著看著兩個兒子,“爹、娘在家裏等著你們學成歸來。你們要學會自己麵對困難。”


    送兩個孩子回書院的第二天,夫婦二離別了福州,踏上回轉洛陽的路。


    四月的洛陽城,牡丹花團錦簇,城裏街道兩邊三盆一組,五盆為列地擺放著各色綻放的牡丹,一朵朵似美人的笑顏,一簇簇如華麗的錦綢。


    入城不久,還未待馬車停下來,就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福叔、爹、娘……”


    雨姍撩開車簾,在一個頭發花白的婦人身邊站著一個如花的少女,一張白淨嫵媚的臉龐就如街上的白色牡丹,眼似彎月,嬌勝紅霞,揮著雙臂迎上馬車。


    趕車的福子減緩車速,少女縱身上馬,身姿靈巧輕盈,仿若一隻春日燕子,不待雨姍反應過來,一個飄著少女體香的人兒已經落入懷中。依在懷裏,嬌滴滴地道:“娘,你總算是回來了,太好了,終於看到娘了。這兩年映月好想娘,好想爹!”


    雋銘在三個孩子的麵前扮演著嚴父的形象,而雨姍則是一副慈母的樣子。


    雨姍含笑將女兒擁放懷中:“映月大了,要出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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