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滿十五歲的坤正帝皇子準予暫住宮內,二品妃以上的兒子一律加封王,四品以上為郡候,五品及以下一律為二等公。


    四月十六,明隆帝冊封一幹嬪妃:太子妃因其善妒,封為元妃;太子嬪崔氏,封為淑妃;太子側妃劉氏,封為德妃;其餘眾嬪妃有一人為嬪、一人為媛、三人為美人。


    四月二十,明隆帝再封元妃父兄為一等候;崔何氏姍姍封為敏國夫人,封崔雋銘為敏國公;封崔成為宣國公,崔老夫人為宣國夫人;劉德妃父兄等一律封為二等公。


    一時之間,滿朝文武猜不透新君的用意,同時封了三位妃,誰也不知道他會立哪位為後。


    映月又懷孕了,已有六月之重,崔家上下,尤其是崔成和崔雋安巴巴地期望著她能產下一個男孩。這樣他們就可以與其他兩妃競逐後位。


    明隆元年八月,在滿朝文武的一再請求下,明隆帝決定冊後。


    因為三妃娘家人在朝堂上爭鬥得極為厲害,加之映月誕下皇子,誰也不肯讓誰。


    崔府之內一片肅靜,沒有了往昔的靜寂,取而代之的是國公府的繁華。


    雨姍正陪雋銘在書房繪畫丹青,隻聽外麵一聲高呼:“皇上駕到!”


    明隆帝已近在書房之外。


    雨姍已將景天知曉實情的事告知了雋銘。


    他早早退避書房外室,留母子二人在書房內談話。


    “娘,朕想在嬪、媛二人之中立後。”


    雨姍知道這兩位嬪妃,娘家父兄皆是地方官宦。


    “她們二位,一個出生書香門第,一個乃是武將之後,確實不好定奪。”


    “娘不想建議朕立淑妃為後?”


    雨姍搖頭笑道:“映月這幾年雖經磨礪,但還不能為後。她性子雖溫和,性情太過直率。皇後之人需得寬容大度,還得有母儀風範,這二人誰為皇後我這心裏還真是沒底,不如你講來聽聽。”


    景天沉思片刻,道:“靜嬪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溫婉賢淑。伶媛性情活潑,頗有女將之風。”


    雨姍發現當他說到靜嬪時,眼睛放光,連說話的語調都柔緩了許多,心裏有底了:“天兒最喜歡的女人是靜嬪吧?”


    景天緩緩垂下眼簾,雨姍便愈能肯定了。


    “元妃善妒你不喜歡,那德妃呢?我可是聽說她待宮人最好,與各宮之間相處也最融洽,所以你才封她做了德妃。更難得的是,她懂得製約劉氏一門卻為人謙讓,天兒不覺得她就是能襄助你的皇後人選嗎?”


    景天放聲大笑幾聲,道:“那娘可知道,這是劉氏一族使的詭計,表麵上讓她勸阻,背後卻令父兄收買百官,娘還會勸孩兒立她為後?”


    雨姍笑道:“既是如此,那你還問我做甚。”


    景天衣袍一放,手落在案上,道:“朕想立淑妃為後。”


    “映月不宜為後。”


    “不,孩兒認為她可堪為後。她是您的女兒,有娘教導她,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是一個很好的皇後。”


    “得了,你還是立靜嬪為後吧。”


    雨姍可不想映月被推到風口浪尖,隻是有一點她想不明白了,靜嬪為後,而靜嬪未育子嗣,景天這麽做又是為什麽?她望向景天的眼睛,有一絲得意之色,難道從一開始他就想立靜嬪為後。如果他立靜嬪為後,那麽靜嬪就不是他真正喜歡的女人,可他又特別提到了淑妃,而且還是兩次提到。難道映月才是他心裏喜歡的女子。


    “你愛上映月了?這怎麽可能?”


    “為何不可能?”景天反問著,“孩兒發現她身上有許多和娘相似,淡然、無爭,心地善良,還有純潔、正直,這幾年相處下來,孩兒無法不喜歡她,雖然她的才華難以與娘相比,但孩兒還是喜歡上她了。更難得的是,前幾日朕問她要不要做皇後,她居然說立德妃為後。”


    雨姍長長地歎息一聲:“映月到底是長大了,悟到了如何在後宮生存。”


    “立靜嬪為後吧。”


    母子二人商議之後便定下了。


    次日,明隆帝在朝堂之上下旨,冊靜嬪為後,入住鳳藻宮,當年的鸞鳴宮更名為鳳藻宮。


    端午佳節前夕,明隆帝封崔雋銘為文華閣大學士。


    日子又平靜了下來,因為崔雋銘出仕之故,雨姍在京城住了下來。


    明隆二年二月,元妃因設計陷害皇後流產,被奪去元妃位,降為寧媛。同年三月,各地選送的二十名秀女入宮,經過一番篩選之後明隆帝隻留下了兩名女子,將其餘的女子賜予皇族兄弟為妻妾。


    明隆二年秋,淑妃再產一子。


    時光流轉,歲月匆匆,轉眼又是幾個寒暑。


    明隆五年春,大越、蜀越戰起。明隆帝派人從秦嶺小徑直撲利州,打開了入蜀之路,蜀越危及。登基不到一年的柴叢俊被迫投降。明隆五年秋,明隆帝一統南邊,將柴叢俊封為洛陽候。


    明隆五年夏,皇後產下一女後險些喪命,雖保住了性命卻被告知再難侍寢、懷孕。


    明隆五年中秋佳節,淑妃崔氏省親回府。崔府之內張燈結彩,一片忙碌熱鬧。


    更重要的是崔府的兩位公子:羲元、羲之學成歸京。


    兄弟二人回京不久,媒人就絡繹不絕,說親的隊伍不亞於皇帝選妃。


    羲元早心有所屬,據說是陳文翰的千金。


    羲之無心官場,決定子承父技拜父親為師學習丹青。


    明隆六年秋,羲元高中狀元,不久娶陳文翰次女為妻。


    羲之開始了父親當年的雲遊之旅,別了家人前往江南。


    明隆九年冬,皇後病歿,明隆帝賜封號:慈端,尊稱為“慈端皇後”,葬於皇陵。


    明隆十年正月,明隆帝封淑妃崔氏為貴妃,掌理後宮,尊為後宮之首。又過兩年,明隆帝見映月確有鳳儀之姿,立為皇後,封三皇子為太子。


    老了,老了……


    雨姍站在院子裏,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身後書房裏是沉浸在丹青、墨寶之中的雋銘。月上柳梢頭,因為是炎熱的夏天,孩子們還沒有睡覺,三五成群地在後園裏吵鬧著。


    “姐姐,推高點,再高點……”


    蕩秋千的、捉迷藏的,玩得極是歡快。


    步入而立之年的羲之,手裏捧著一副畫卷,匆匆近了院子,道:“娘,你再幫我瞧瞧,我現在與父親的丹青相比如何?”


    雨姍拿著畫走到書房,眯著眼睛看了一眼:“就這竹子越來越像你父親畫的了,可別的麽,還總是差那麽一點,不是功夫不好,而是心境沒你父親的寧靜……”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邊的崔雋銘就哈哈大笑起來,而羲之則是滿臉愧色:“娘,這竹子是父親先前去我那時畫上的。”


    雨姍詫異:“我說怎麽這麽眼熟呢。”


    “兒子,好好學著吧。再過五年你若還追不上為父,這輩子你怕是追不了。哈——哈——”


    笑聲久久地回蕩在院子裏,雨姍依舊望著頭上那輪明月,她還想跳舞,可老了,腿腳越來越不方便了。


    看著月亮,她好像望見了柴迅的臉,他死了,她再也不用浪跡。


    雨姍近乎呢喃地道:“希望你來生也能尋到幸福。”


    如果,他們不曾相識,她的生命裏不會有那麽多的磨難;如果當年逃出的不是她和他,他或許不會一生都沉浸在愛、恨之中。


    “忘了吧,重新開始吧……”


    她回到屋子裏,合上書房的門,似要徹底忘記那些不開心的過往。


    閉上眼睛,耳畔回響著孫子、孫女們的歡笑聲。


    像他們這般大的時候,她也和他們一樣,和流錦坐在秋千上,比著誰的秋千更高,比著誰的技藝更好。


    能活著,真好!


    能這樣平靜而幸福的活著,更好!


    其實生活很簡單,不需要榮華富貴,隻要平淡就好。


    平淡的生活裏有幸福,平淡的生活更充實、安寧。


    聽著孩子們的笑聲,雨姍很快就進入了夢鄉,仿佛自己回到了快樂的童年,有流錦、有何修,還有柴迅,身邊陪著孝儀皇後和母親,他們六個人擠在一騎青幃油壁馬車裏,駛離晉陽城,奔向廣闊的北涼草原。


    他們在草原上賽馬、追逐,在一個開滿鮮花小河旁,青春年少的她,遇到了一個白馬少年,他衝著她傻傻地笑。


    雨姍看著他一襲南國服飾,好奇地問:“你是誰?我怎麽以前沒見過你,你也是從晉地過來的嗎?”


    少年笑道:“我叫崔雋永,我的父親是崔先生。”


    “崔先生,是那個白天在帳篷裏教孩子們認字的崔先生嗎?”


    少年笑得很燦爛,就像草原上的太陽一樣的明媚:“那是我。”


    雨姍被這樣的笑感染了,說道:“我喜歡有才華的人。你覺得我好看嗎?”


    雋永點頭。


    “那麽,你就娶我吧!”


    雋永詫異,對於她的大膽瞪大眼睛。


    雨姍又道:“你敢不娶我,我就把你綁回帳篷去。”


    “不,我隻是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何雨姍,是何將軍的女兒,你一定要來哦,我在家裏等著你。”


    這麽漂亮的女孩子,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得跑回去告訴娘,不用再找媳婦了,今天有個長得好看的姑娘願意嫁給他。


    雋永覺得很高興,跳上馬背往自家的帳篷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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